黎明時分的血鷲迴廊裡,手捧一本詩集的白山伯爵坐在自己奢華的椅子上,他那標誌性的成熟偏分金髮梳的一絲不苟,這已經成爲了他在玩家眼中最鮮明的標誌。
有人在論壇上叫他“偏分哥”,有人叫他“憂鬱哥”,還有人叫他“血鷲迴廊第二帥哥”,但更多人會把白山伯爵叫“金毛”。
這種稱呼充滿簡單粗暴的美,和馬克西姆的“白毛”以及桃樂絲的“紅毛”形成了相當獨特的“顏色組NPC”。
但其實即便是第一批老玩家們,對白山伯爵的理解也並不算深刻。
一方面,安德烈雖然和墨菲有了“君子協定”並且一直幫助特蘭西亞穩定政局,但他內斂保守的作風讓他不願意拋頭露面,因此在特蘭西亞重建的白山派系裡和玩家打交道的事宜都是由忠僕維斯塔負責的。
另一方面,因爲一些政治層面的因素和安德烈獨特的身份,讓他從小就養成了不喜歡和太多人接觸的習慣,說簡單點,這傢伙是個宅男,還是個不可救藥的宅男。
他的這種習慣不只是來源於性格,更因爲他在自己的人生中有個重要的信條,那就是不能搶了姐姐的風頭。
北佬那邊也有“重男輕女”的傳統。
尤其是在事關王國繼承權的事務上,一名懦弱的王子也比一個傑出的公主更有優勢。
但安德烈從小就跟在姐姐屁股後面到處跑,他並沒打算奪取姐姐擁有的東西甚至自願讓出那一切。
而在到達特蘭西亞之後,遠離了北風堡和荊棘公國的政治讓安德烈也能輕鬆一些,比如現在,當活整挺好和小富哥通過墨菲的關係請求拜訪白山伯爵時就很快得到了應允。
在兩名荊棘夜行者侍女的“護送”下,他們進入了白山伯爵在血鷲迴廊的“外交區”中的大房間中,並得到允許把自己的想法給這位憂鬱的年輕伯爵說了一遍。
“所以,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以‘投資人’的身份入股您即將在三號農莊開設的賭場中?”
安德烈幾乎是全程皺着眉頭聽完了活整挺好的描述。
他並不蠢。
他完全可以理解這兩個小玩家想幹什麼,但這恰恰是安德烈的“禁忌”,他不是不可以發揮王室成員的影響力,但以自己的影響力去賺錢,這毫無疑問是給自己姐姐的名譽“抹黑”了。
最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傢伙想要開設的賭場只爲外國人服務,這不就是變相的割諾德人的韭菜嗎?
自己可是諾德人的王室成員,現任女王唯一的弟弟和親人,自己不幫助自己的國家賺錢也就罷了,怎麼還能幫着外人割自家韭菜呢?
於是安德烈伯爵板着臉放下手裡的詩集,他溫和但堅決的拒絕道:
“不,這種要求我不能答應,不只是出於個人原因,身爲王室成員的我有責任時刻維持國家與家族的體面。
我相信我的祖先夏妮大人也不會允許我做出這種事。
兩位請回吧。”
小富哥頓時垮下臉。
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順利,但活整挺好在商界叱吒多年,他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安德烈伯爵。
雖然對方已經拒絕,但他知道這事情還有轉機。
只是自己需要冒一點險
如果弄不好,自己估計要死在這裡,雖然那也只是三天的時間。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伯爵大人。”
老霍咳嗽了一聲,他認真的說:
“我剛纔只是通過商業模式向您解釋了我們的懇請,但我還沒有從您的角度爲您分析一下您加入這場生意會爲您帶來的利益。
我知道,您認爲以王室成員的身份參與到針對本國人的生意中很不體面,但您需要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
您的派系剛剛重建。
在得不到家族物資支援的情況下,您和您的僕從們就需要自己想辦法籌錢來發展自己的勢力了。
我知道您神通廣大。
但我也相信,這是一生都衣食無憂的您從未涉足過的領域”
“我有維斯塔可以幫助我。”
白山伯爵沒有否認老霍的描述,他毫不在意的說:
“我的忠僕是非常優秀的財產管理者與商人”
“但您或許不知道,維斯塔大人在昨天把一大筆投資到了激流騎士團在安德瑪丘陵附近打算準備修建的碼頭上。”
老霍露出一絲微妙的笑容,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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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是一筆不錯的投資,時間拉遠到三五年這個階段,它能爲您帶來最少三倍的收益,然而問題在於時間不對!
黑災就要來了,我們不見得能活到三年之後,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追求長期利益毫無疑問是不合時宜的。
我不是指責維斯塔閣下的經營策略有問題,我只是說他並不太擅長爲您在短期內拿到足夠支撐白山派系快速發展的資金。
但我可以!
一個月!
最多一個半月。
您的投資就將見到收益,您和您的僕人們也不再爲了物資和資金髮愁,您的派系將得到迅速有力的發展!
到那時不管您想做什麼,您的僕從們都將會有足夠的力量和數量爲您達成目標。”
這一番話並沒有改變白山伯爵的想法,他依然拒絕道:
“您說的很有道理,但我並不打算改變我的決定,我的派系目前沒有經濟問題,所以.”
“您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老霍這一刻很沒禮貌的打斷了白山伯爵的話,他直指問題核心的說:
“我見過您在下水道里與柯蘭多死斗的場面,我聽說了您將自己的戰利品送回北風堡的事,毫無疑問,您就像個渴望向親人證明自己長大了的孩子。
雖然這麼說很無禮,但伯爵閣下,如果您想讓您的姐姐看到您的成長,那麼一直花她的錢似乎不是一個證明自己已經長大的好辦法。”
“住嘴!”
“無禮!”
兩名荊棘夜行者侍女勃然色變,小富哥完全沒看清她們的動作就被鋒利的爪刃抵住了脖子,老霍那邊也一樣。
兩位帶着舞臺劇面具的北佬吸血鬼姐姐面如寒霜,只需要白山伯爵一聲令下,這兩個無禮之輩就將死於此地。
然而不管是小富哥還是老霍都面無懼色。
一方面是因爲他們根本不怕死,小富哥還興致勃勃的伸手去觸摸那獨特的暗殺爪刃,把眼前這一切都當成一個酷炫的“過場動畫”。
另一方面,安德烈伯爵似乎也真的被老霍激怒,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砰”
那本伯爵最喜歡的詩集被重重的放在桌邊,安德烈那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怒容,但他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讓兩名侍女退下。
他緊緊盯着活整挺好,冷聲說:
“繼續說下去,如果你說的好,你和你的夥伴可以活着離開。”
“我不覺得我們今天會死,實際上,我覺得我們兩今天可以做成一筆大生意。”
老霍越發有底了。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剛纔來的路上他就一直找小富哥詢問這位年輕伯爵的信息,甚至還發了私聊給石榴姐。
後者因爲要學習荊棘夜行者暗殺術的緣故,是目前玩家中第一個將荊棘氏族的聲望刷到尊敬的人。
她對於白山伯爵的瞭解要比普通玩家多得多,也正是從石榴姐捎帶八卦的描述中,活整挺好真正捕捉到了安德烈伯爵最想要的東西。
對於一名精明的商人來說,隨手送出的昂貴禮物永遠比不上精心準備的心頭好,畢竟送禮這種事,學問也很大的。
面對眼神不善的伯爵,活整挺好伸手推開自己脖子上的爪刃又整了整自己在水夫人的裁縫店裡買到的禮服,他用低沉的聲音說:
“沒有經濟的獨立就沒有人格的獨立,這在我們的世界裡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都懂的道理,但我遺憾的發現您似乎並不懂。
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您的姐姐分享給您的財富。或許這是因爲您的姐姐感謝您爲她做出的犧牲,但這不是您可以無視這一切財富來源的理由。
只要您還花着狼女陛下的錢,在她眼中,您就永遠是一個需要她照顧的小弟弟。
同理,只要您還期待着來自荊棘氏族的物質與人力的支援,在夏妮大公眼中,您就永遠只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子。
您親身參加過血鷲氏族在下水道與狼毒氏族的死鬥,但我覺得您還是沒有明白墨菲大人和菲米斯大小姐冒着身死的風險也不願意讓翠絲大公介入戰爭的理由。
那不只是爲了血鷲氏族的臉面!
那還是在向大公表明,他們已經不是需要長輩照看的孩童,他們已經可以依靠自己翱翔在這片危險的夜空之下。
然而您呢?
伯爵閣下,我想請您認真思考一下,如果現在狼女陛下和夏妮大公的支援立刻斷去,您和您的派系在特蘭西亞的處境將如何呢?
我從忠誠哥那裡瞭解到,您的姐姐爲了嘉獎您的成長特意爲您分配了100名宮廷劍衛.唉,我想問問您。
您覺得什麼樣的關係才能用到‘嘉獎’這個詞?什麼樣的關係纔能有這種長輩與晚輩的交互模式?
您一直在渴望着成長成熟,然而您卻無法擺脫追求並享受來自那兩位女士的誇獎所帶來的滿足感。
您真的很矛盾,像極了一個完全不理解自己想要什麼並要通過什麼樣的手段來達到目的的年輕人。
不,請不要誤會!
我沒有任何鄙夷您的意思,我認爲您在您的地位和身份上已經做得非常好了,最少我覺得如果是其他人擁有您這樣的出身,是不可能做得比您更好的。
然而如果您想要真正和您的姐姐與您的長輩平等交談,您就還需要對自己更殘忍一些。
畢竟”
老霍偷偷看了一眼白山伯爵的表情,他壓低聲音說:
“不管是追隨,是靠近,還是同行,您都首先要讓她們承認您在人格上與她們是平等的,您會把自己的尊重給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任性孩子嗎?”
會客廳中的氣氛一時間安靜下來。
如果不是有兩個面色陰冷夜行者侍女在盯着他們的脖子,小富哥這一瞬都要起身爲自己的發小這一番精彩的說服而大聲歡呼了。
安德烈伯爵明顯動搖了。
這不是說他是一個不堅定的人,只是因爲活整挺好的話如尖刀一樣刺進了他的心中。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纔是快刀!
人家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自己只是從未意識到問題的根源在哪,或許維斯塔看出來了,但作爲忠僕的他顯然不能如此直接的說出,這就等於是在離間伯爵和狼女陛下的關係。
如果安德烈滿足於成爲一個乖巧的好弟弟,那麼老霍的這番話就毫無作用,然而白山伯爵自有追求,於是老霍的勸說很快就起到了200%甚至300%的效果。
安德烈閉目思索的時間沒有超過二十秒,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向老霍,他說:
“所以,第一步.”
“經濟獨立!”
活整挺好輕聲說:
“只有不被世俗約束的您才能自由自在的成長爲伱想要成爲的那個人,而我和我的賭場.好吧,我承認這個項目不夠高端大氣,也不符合您的身份,但我保證,您的第一桶金絕對會很快就擺在您面前。
而且只要這個賭場一直運作下去,您的派系將不再會有經濟層面的問題。
在這個基礎打牢之後,您就可以開始下一步了,在您的家族與您的國家中擴張您的影響力。
我並不是勸您反叛您的陛下和您的大公。
但請您注意,沒人會在意自己腳下毫無威脅的小蟲子,而一切的重視都要從力量的角度出發,等您足夠有威望的時候,哪怕是狼女陛下在與您對話時也要收起她心中的輕慢,而只有當您在她心中足夠重要時”
他點到爲止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安德烈伯爵這一刻卻感覺到,自己深藏於心中最狂妄的野心已經被眼前這個古怪的詭術師看破了。
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邪教徒!
安德烈在心中冷哼了一聲,如果放在以前,這樣敢窺探他心思的傢伙絕對要被幹掉,但現在不一樣了。
在特蘭西亞的一番歷練之後,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接納一點“正確”的建議。
爲了接近,有時候要先遠離。
“你們先回去吧。”
白山伯爵重新拿起自己的詩集,他一邊假裝翻閱,一邊說:
“我會在明天午夜前給你們一個答覆。”
“好的,殿下,祝您晚安。”
老霍毫不拖泥帶水的拉起還想繼續看熱鬧的小富哥轉身就走,摸你窮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說:
“伯爵閣下,您的書拿倒了!”
“嗯?”
正在沉思中的安德烈立刻驚醒低頭一看,手裡的詩集果然倒過來了。
該死!
自己出醜了!
“殿下?”
兩位荊棘夜行者侍女立刻上前請纓,她們有把握在這兩個傢伙逃出外交區前幹掉他們免得貴人的“黑歷史”外泄。
但安德烈只是擺了擺手,讓忠誠的侍女暫時離開,他需要一點時間來好好考慮一下活整挺好提出的建議。
這一次他並不打算和自己的忠僕維斯塔討論這個話題,因爲他突然意識到,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維斯塔似乎也是姐姐派遣過來的。
雖然對維斯塔的忠誠絕對放心,但安德烈想要扭轉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形象就從某些細節開始做起。
而在外交區外,一路跑出來的老霍和小富哥躲在一處角落裡氣喘吁吁一臉後怕。
說真的,他們兩就是繃着臉熬過了那段劇情。
安德烈再怎麼菜那也是可以和墨菲過招的傢伙,他一聲令下兩個小玩家絕對要被剁成肉臊子了。
幾秒之後,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又和小時候一樣互相擊掌,慶祝今天這筆生意談成。
“那個金毛有點奇怪啊。”
在回去的路上,小富哥摩挲着下巴好奇的說:
“我感覺只要一談到他姐姐的問題,他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好奇怪.”
“這不是廢話嗎?”
活整挺好嗤之以鼻的說:
“那是個姐控!
無可救藥的那種,他想要的可不是躲在姐姐的陰影裡爲她的王國服務,安德烈伯爵想要的更多,他想要獨佔他姐姐的一切.
真是個瘋狂的靈魂!
他不會允許其他人染指狼女陛下,爲此他會付出他能付出的一切,甚至向魔鬼借貸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攤上這麼一個弟弟,那位狼女陛下以後的人生估計不會順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