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的薩里伏·影刃從沙地裡把自己的一條腿拔出來的時候,還是一臉茫然。
在這荒涼的灰色沙漠裡,在他身後的茫茫流沙中,那艘酷炫的飛梭艇正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斜插在大地之上,也就是這玩意採取了相當牛逼的材料讓它沒有在與地面碰撞的瞬間解體,不過從萬米高空摔下來的奴隸主目前只是輕微擦傷,也確實證明了這傢伙有兩把刷子。
實際上如果不是在即將碰撞時爲了把自己的“囚徒”安全丟到地面上,薩里伏估計連擦傷都不會有。
畢竟是行走刺客路線的強者,再怎麼落魄也不會死於掉落傷害的。
然而奴隸主這會腦漿子都糊了。
他雖然接觸過很多造物主科技,也親手挖出來過很多,但他並不是一個厲害的機械師,自然別指望他能弄明白剛纔那一瞬到底發生了什麼。
奴隸主跑過去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囚徒。
梅傑瓦家族的主母毫髮無傷但她也處於震驚之中,隨後在那妖媚的嘴角便掛上了一絲譏諷的笑。
以往她很清楚自己糟糕的處境,儘量不會讓自己觸怒到薩里伏,但眼下看到這叛徒如此倒黴讓主母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她冷聲說:
“看!這就是命運對叛徒的懲罰!影刃,蜘蛛女士已經自由了,屬於她的命運力量已經降臨,這次的意外只是個開始,若你還不回頭,遲早會死於更可悲的事故里。”
“事到如今,你讓我怎麼回頭啊?”
薩里伏嗤笑一聲,在這夜晚寒冷的沙漠中伸手在主母精緻的下巴上擦了擦,將幾滴流沙擦去,又低聲說:
“我親愛的菲爾娜,你看起來火氣很大,是因爲今天沒喝茶的原因嗎?”
“哼。”
主母那熟透的身體抖了一下,低下頭不再去挑釁這個瘋子。
“學者!學者?聽到回答!”
薩里伏站起身,摸出了一個隨身攜帶的通話器聯絡自己的同伴,但以往這可以隔着半個世界正常通話的物品現在被打開,其中也只能傳出一陣陣忙音。
這玩意居然也壞了?
當初學者把它交給自己的時候,可是拍着胸口說這東西哪怕在大陸崩裂的災難中也能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奴隸主的心越發沉了下去,但他是個執行力超強的人,並沒有因爲這意外的災難就停下等待,而是回到了停機的飛梭艇中將自己收藏在飛艇裡的東西全部帶了下來。
東西也不多,除了幾把名刀和幾套護具之外,還有精緻的茶具與大堆女人衣服。
主母也很識時務的提醒到:
“把飛船裡的水都帶出來,我可以用靈能幫伱在黑暗中趕路,但我們墜落的位置可是灰色沙漠的中心,不管往哪走想要走出這裡都得很久的時間。”
“嗯。”
影刃點了點頭,正要返回飛船取水卻突然感知到了靈能的波瀾,他在包中取出一個代表黃昏行者的吊墜,激活它便聽到學者沙啞、疲憊又帶着一絲沮喪的複雜聲音從其中響起:
“你還在附近嗎?在的話就過來一趟,我會爲你導航道路,以你的速度最多三天就能趕到,這邊出了大問題,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還想問你的,爲什麼我的飛船會掉下來?”
影刃反問道:
“如果這是你打算殺人滅口,那麼這個活整的太爛了!”
“你想什麼呢。”
看的出來學者心情很糟,說話異常的不客氣,他簡短的解釋到:
“墨菲和他的僕從編寫了一個數據模因程式,裡面有權限極高的格式化指令,就在剛纔,大陸上絕大部分造物主遺物的驅動程序都被格式化掉了.”
“說人話!”
奴隸主也不客氣起來。
學者那邊嘆了口氣,他這一刻對於這些不無學術只會玩刀子的傢伙真的絕望了,但他還能怎麼辦?便只能用更簡單易懂的話解釋道:
“他用一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封印了我們手頭所有的造物主遺物,除了那些不需要驅動程序就可以運作的物品之外,現在我們手裡的造物主之器都變成廢鐵了。
真狠啊。
總之你趕緊過來,我們必須趕在生命溫室生物信息庫進入凍結指令之前把那些臨時存儲的數據都釋放出來,否則我們就要永遠失去他們了。”
“我說了,說人話。”
奴隸主揉着眉心說:
“你最少得讓我知道你想讓我幫你什麼忙?”
“你的派系成員和我那些機械教會的追隨者!蠢貨!還聽不懂嗎?”
學者終於爆發了,他在靈能通訊中咆哮到:
“我和修士長答應過會幫你重建派系,那不是一個騙你賣命的託詞!你的派系成員在加入時都在我這裡做過體檢,他們的生物信息都被我存在生命溫室中,只需要進行批量克隆他們就能重新活過來。
當然,靈魂和意識沒有編碼,會讓他們在復活時隨機‘丟失’一些東西,但最少你還能重新見到他們。
我那些夏爾多港死去的追隨者也被做了同樣的處理,我並沒有放棄他們。
這就是我所說的‘真相’!
實際上,如果不是你的弟子潘妮太倒黴被上帝權杖的淨化能量傷害到半死不活導致其生命信息受損,我也不需要帶她去夏爾多港,在生命溫室就能復活她。
總之,趕緊過來!
復甦程序在竭力延緩生物信息庫的凍結指令,但最多堅持七天,你要是趕不到,那就別怪我們不幫忙了。”
“我馬上出發!”
薩里伏聽到自己的派系可以通過克隆手段重生,立刻便準備帶上自己的囚徒出行,但幾秒之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到:
“你剛纔說,墨菲用神秘的辦法封印了我們手頭所有的造物主之器,那新大陸那邊的動力甲”
“用不了了,在驅動程序重寫之前,那就是一堆毫無意義的廢鐵。”
學者沒好氣的說:
“所以接下來我們還得去一趟那邊,把那些被困在那裡的倒黴蛋們接回舊大陸,而且得越快越好。沒有了造物主之力的加持,就他們那點人絕對要被憤怒的阿茲特克人活吃了。”
“問題是怎麼去?”
奴隸主感覺到非常荒誕,他反問到:
“飛梭艇都失控了,我們根本沒有能在短時間內穿越迷霧海的手段,難道要划船過去嗎?”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誰說我們一定要越過大海才能到達新大陸呢?唉,我小看了墨菲,我爲此付出了代價,生命溫室項目啊又要延後了。
不過我估計修士長這會也已經被墨菲這果斷的騷操作弄的焦頭爛額,他可沒空來斥責我們了。”
——
“咋回事?你說咋回事!十二金人怎麼了?!”
同樣的摘星樓上,同樣的欽天監中,監天司大人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正在爲自己聽到的壞消息而目瞪口呆。
在他眼前幾名慌忙跑過來,連鞋子都跑丟的下屬們七嘴八舌的說:
“十二金人停機啦,突然就不動了,那場面嚇死人,據說連陛下的反重力御輦都從玉霄山上砸下來了,大人您趕緊準備一下吧,我估計一會您就要被招入殿中了。”
“那還不快給本大人更衣?趕緊把卜算用的工具都準備好,觀星使呢?都別他孃的摸魚了,取消休假趕緊回來準備占卜大事,若是惹得陛下不開心,咱們統統都得掉腦袋!” 平日威嚴滿滿的監天司這會說話都發顫,他一邊驅使着自己的下屬趕緊做事,一邊換好了朝服,結果剛把自己的冠冕帶上,一位月鷲騎士就跑來宣旨了。
十二護國金人同時停機這可是真正的大事。
畢竟在卡勒姆古國裡,十二金人向來是鎮壓國運的象徵,金人停擺豈不是意味着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畢竟自己的九族又不是從市舶司市場批發的。
“瞧瞧這鬧的都是什麼事啊!”
監天司大人一邊拿好卜算工具準備覲見龍帝,一邊對自己最心腹的下屬吐槽道:
“之前剛有毛神於域外作亂,還沒消停一月呢,這又遇到這種要命的差事,我看這亂世真要來了。”
“嘿嘿,亂世早就來啦,大人,咱們前幾年觀星占卜的結果次次都是兇卦,大家心裡都有準備啦。”
那下屬很有眼色的幫大人拿上渾天儀,又左右看了看,小聲說:
“我打聽到一點能讓您開心起來的事.天舟司那邊三分之一的飛舟都趴窩了,還有掉下來砸到無辜者的事,只有那些百匠司的大匠們仿製的逐天飛舟還能運作。
嘿嘿,趙大人這次有大麻煩了。”
“喲,這確實是壞事中唯一的好事了,我早就說老趙今年犯水逆,他還不信,說我給他算黑卦,現在看看本大人才是真正的神機妙算啊。”
監天司大人聽到自己的老對頭倒了黴頓時開心起來,連走路都帶着風。
在坐上自己的獨眼星鴉準備前去爲陛下卜算兇吉之前,先是觀察了一下天象又捏着手指心算數次,閃爍星光的靈能在監天司手指上纏繞又散開最終形成了複雜的卦象。
他仔細解讀一番便放下心來。
“九州護國大陣運轉良好,萬里龍脊鎮壓凶煞,雲嵐九鼎依然福照充沛,海淵魚龍國也無異象,看來這域外之禍暫時還吹不到我天朝之中。然此次事件絕對和造物天尊遺留神器有關,看來天朝萬里之外追隨造物天尊的友邦這下有劫難咯。
不過卦象雖兇,卻是九死一生之相,若能向死而生,尋得那一線生機,反而還有魚躍龍門之吉兆
怪哉怪哉,老夫這一輩子就沒見過這麼怪的卦象。”
“大人,您嘟囔什麼呢?”
陪着監天司前往玉霄山的月鷲騎士聽到這算卦的嘰嘰歪歪,便忍不住問到:
“可是預感到有危機?需要我等上報長官嗎?”
“上報就不必了,陛下那邊還等着呢,咱們還是加快速度吧.嗯?玉霄山上爲何有火光沖天?難道是有賊子刺王殺駕?”
“呃,那是陛下的御輦墜毀之地,那反重力引擎說停就停,來的毫無徵兆,幸虧陛下外出觀景飛的不高,也幸虧有內廷司的赤血影衛捨身護主,否則陛下估計就要破點皮了。”
“說什麼胡話呢!這分明是陛下洪福齊天才有云嵐天尊庇佑,這正是說明咱家陛下有德啊”
“啾啾啾”
監天司大人座下獨眼星鴉也發出了諂媚的叫聲,表示大人說的對!
就在極東之地這邊亂成一團的同時,監天司大人口中的“天朝友邦”這會已經徹徹底底亂成了一鍋粥。
和龍帝外出賞景遭遇反重力御輦停機的尷尬事情一樣,法老王這邊也遭遇了座駕墜毀的糟糕場面,唯一的區別是,法老王陛下弄出的場面有點大。
“千年流沙號”此時正以一個躺闆闆的姿勢迫降在桑海帝國的萬里黃沙中,數以千計的聖甲蟲禁衛將墜落地包圍的水泄不通,而法老王本人則正坐在一個臨時搭起的帳篷之下,以一種懷疑人生的目光看着自己那迫降在沙漠中的座艦。
他腦袋上還有淤青,但所幸平時注重鍛鍊身體再加上運氣確實好,沒有讓法老王遭受更多迫害,但太陽船周圍依然有很多烈陽教會的祭司們在那裡救人。
他們救的是法老王最忠誠的流沙禁衛們,那些穿着侍神武裝的強悍戰士們遭遇了有生以來最落魄的場景。
因爲動力甲的驅動程序被格式化,導致他們被卡在了停機的動力甲里根本沒辦法依靠自己脫離,一大堆皇家工匠正滿頭冒汗的用各種工具拆卸着那侍神武裝。
平時用的很順手的自動工具也他孃的停機了,讓匠師們這會只能手打螺絲試圖拆開那些笨重的武裝。
“所以,造物聖城還好嗎?”
法老王從眼前熱火朝天的救援現場收回目光,表情木然的扭頭看着身旁的重臣,後者一臉尷尬的回答到:
“陛下,聯繫不上除了我們自己仿製的那些,造物主留下的通訊裝置全失效了,但翼龍騎士們在高空遠眺過,造物聖城的輝光依然照耀天際,那裡沒事。
但除了那裡之外,其他地方都出事了。
我們啓用了薩滿的風語咒術,得知與您的座艦一樣,其他太陽船都已停機,目前初步判定是主控程序被遠程格式化了,不只是座艦,一切與造物主相關的遺物都已無法使用,除了那些本身不需要驅動程序就能運作的物品。
托勒密王城的城防矩陣也已經停機,您必須立刻趕回去坐鎮王都。”
“我想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法老王說:
“這次事情來得毫無徵兆,國內大匠們也沒有任何預感,怎麼會這麼突然?這件事背後還有什麼能解讀的預兆嗎?”
“或許是墮落邪物干擾了我們與造物主的神聖鏈接?”
一名皇家祭司輕聲說:
“以前這樣的事也發生過,陛下,就在馬穆魯克叛亂時有過類似的記載,我們稱其爲馬穆魯克背叛了造物主信仰所以引來神罰。”
“.”
法老王搖了搖頭。
他不信這種說法,正想要自己獨自思考一下,卻突然聽到通報說月亮聖城的巴耶克祭司長來了,緊急求見法老王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彙報。
數分鐘後在法老王的營帳裡,木乃伊打扮卻穿着非常儀式化的祭司長袍的巴耶克祭司長將一份卷軸遞給了法老王。
衆所周知,巴耶克祭司長的精神已經晉入冥府。
留在世間只是他的殘褪軀殼,他已經很久不用語言與他人交流了。
法老王接過那捲軸打開一看,頓時挑了挑眉頭,在仔細讀完之後,他思索了片刻,看向眼前的月亮祭司長,他說:
“您真的認爲,造物主給予桑海人的神聖試煉已經開始了嗎?”
“嗯。”
巴耶克點了點頭髮出鼻音,又在下一刻用精神的震動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給了法老王,他說:
“國民需要一個足夠崇高的解釋,以此來安撫他們必將彷徨的心靈,若事實已不可更改,那麼君主就要從所有決定帶來的結果中挑選出動盪最小的那個。
貿然宣佈試煉將至固然會引發不必要的波瀾,然而相比起因爲失去造物主眷顧而被絕罰不得使用神器的惡毒解釋,以信仰爲名的考覈註定可以團結大多數人。
陛下,一場風暴已在沙漠中吹起。
若我們完成這試煉,沙漠之民就將真正迴歸造物主的懷抱;若我們於途中慘敗,那維持了千年的謊言也能以最體面的結局收場。
桑海人到底只是貪圖力量?
還是真的願爲造物主奉上一切?
是時候啓程去探索那個讓人期待又讓人畏懼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