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094 征戰篇 (V6)
092安心之所
洞穴內,隨着劉全無意識得把那乾屍千刀萬剮,白骨軍團各個散了架般,轟然倒地。
不等金藍鬆口氣,眼前景象就開始搖晃了起來,土石崩塌,碎成流沙,傾瀉下來。
衛鴻驚喊:“這裡快塌了!”
金藍無力扶額:“趕緊讓劉全住手!”想來也知道這不知上古什麼時候的乾屍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能破壞得了的,這般沒條理得毀了這鎮洞之物,那就等着一起被埋到地底下吧。
衛鴻迎着碎石,就跑到劉全身邊拉他:“劉兄弟,別砍了!”
劉全滿心滿腦的恐懼,早就砍紅了眼,哪裡還顧得其他事物。
衛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沒拉得動這位。
正着急不知該怎麼辦時,就見劉全突的身子一軟,朝地上倒去。
衛鴻趕緊伸手撈住,擡頭一瞧,卻是金藍從頸子後頭給了這小子一手刀——下手當真沒有留情、毫不猶豫——卻是相當直接有效。
衛鴻還在怔愣,就聽金藍沒有廢話,直接下命令:“背上他,跟我走!”
金藍不過十來年歲,此時更是知道這位不過女子,可是這處亂不驚、應對鎮定之勢,叫衛鴻不得不懷疑眼前這人其實早已經歷過了千錘百煉。
兩人帶着昏迷的劉全急急退回密道,往回奔馳。
崩塌如洪水猛獸一般追在三人後頭。
金藍聽着耳後越來越接近的“轟隆”巨響,心知這樣下去,定是不妙。
作爲前特部刑警隊員,金藍一向的信念就是以最小的犧牲獲得最大的利益。
幾秒間,心內早就千迴百轉了好多個念頭,最後,認命得避身,讓衛鴻帶着劉全先往前跑。
衛鴻驚懼轉頭:“你這是要做什麼?”看到的卻是金藍那纖弱得彷彿風吹就能折斷卻又決絕堅毅的背影。
只聽金藍聲音堅定道:“衛將軍,軍人的任務就是服從!我現在代表左將軍命令你,往前跑,不準回頭!”
墨色長髮在微光中靜靜垂下,只隨着這地道的晃動而悄然飄動。
衛鴻瞪大了眼睛瞧金藍,心中酸楚梗上嗓子。
誰說女子不比男人強?
誰說巾幗比不得鬚眉?
眼前這位,便是最好的例子!
這慨然氣度,天下間又有多少男子敢比。
這般時刻,衛鴻自然知道金藍心裡的打算。這女子,是想以自己的性命作賭注,拖住這地洞崩塌來勢,爲他們兩個爭取逃生機會啊
。
他不是不想替了金藍,只是自己身上還負着一個劉全。
不管怎麼計較,都是金藍下的這個決定最是可行。
衛鴻咬咬牙,道:“你……保重!”忍下心中別樣情緒,狂奔向前。
金藍熄了火摺子,放入懷中,趁着最後的時機調笑自己:“我本來就已經沒什麼優點了,再保住這胖身子的體重,那就真的沒什麼前途了。我還是‘減重’爲妙啊。”
望着逼近眼前的流沙碎石,金藍沉下眸子,提氣揮刀向上。
“刺啦”一聲,鐵刀劃上頂上石塊,迸射出簇簇火星。
隨着金藍一聲呼喝,頂上巨石落下,堪堪堵住密道,擋住裡頭崩塌去勢。
但這塌陷巨勢,豈是人力可擋?
不過幾秒工夫,那巨石已經承受不住裡頭傳來的壓力,隱隱有崩壞之勢,裂痕盡現。
金藍往後退一步,再砍頂上巨石。
一塊一塊,落到地道中,排成一列,密密堵住沙石。
直到鐵刀捲刃,再也劃不動石頭。
金藍瞧着這一晚上就用盡生命的大刀,苦中作樂,人家精衛是填海,她這是填地道,同樣擁有如此堅忍不拔的性格,不知千百年後,她金藍有沒有這個榮幸成爲童子必學的神話故事。
“轟”一聲,崩塌之勢終於衝破最後阻力,涌了過來。
金藍閉上眼睛,嘆息一聲,就被湮沒在流沙中,向地底下沉去。
最後一剎那,她似乎瞧見眼前黑影一閃,然後自己就被人緊緊環在胸前,不再受流沙侵佔一分一毫。
口鼻中躥入盡是腥血臭味。
金藍想:這死孩子,又隨便殺人了!
不過嘴角沒來由的微微一彎:嗯,很安心。
093驀然心動
金藍是被人咬醒的,咬得顫顫抖抖,卻又珍惜無比。
一把推開臉上那排牙齒的主人,無力道:“小四同志,你啃人的惡趣味真是越來越重。人吃人是不對的。等咱們回去,我一定多宰幾頭豬,紅燒水煮亂燉隨便你。”
回答她的是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想要裝出惡狠狠,偏偏說出來的話中卻盡是無奈盡顯:“我上次說過,你再一個人隨便亂跑,我就再咬你。這回可好,你還跑到敵城中來了!”
而且宰豬?這位同志聯想力豐富,立刻想到寧古城外那羣野豬部隊,頓時胃口全無。
金藍睜眼,輕笑狡辯:“哪裡是一個人?那劉全衛鴻還有一同來的七十二將士不也是人嗎?”
蹲坐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家小孩
。
地洞黑暗,小孩那如黑寶石般深邃的眼睛此時卻亮得驚人,一瞬不瞬得盯着金藍,不敢眨眼。彷彿只要稍稍轉移下注意力,這人就會如煙如霧般,消失不見。
元魍氣急抵不過心喜,沉默半晌,最後道:“你向來道理最足。”沒理的都能被這人掰成有理的,死的都能被她坳成活的。
道理講不通,直接付諸行動。
“嗷唔”一口,再咬上金藍的脖子。終是不忍心,最後又變成了吸舔。
金藍想再拍開這位,卻想起元魍那強壓驚懼的眼神,於是改拍爲摸:“其實,上輩子你跟始皇小老虎是一家吧。”據說劉全頂了小老虎的一口牙印晃了好幾天啊。她家小孩愛好就是特殊,跟小老虎一樣啊。
提到小老虎,元魍忍不住就要“啐”一口:“別把我跟那隻肥虎相提並論。”降低格調啊!
金藍隨便找個理由安撫任性的小孩:“嗯,你比小老虎魁梧多了。”
元魍:……
金藍摸出火摺子,“刺啦”一下燃了起來,看清他們目前所處之地。還好被流沙衝下來的時候,這東西沒丟。
黑敕敕的空洞,約三丈寬,到處是沙子、黑土、碎石,看不到入口,更看不到出口。
金藍嘆口氣:“看來我們還是得死啊。上天還真是愛捉弄人,明明在地道崩塌中挺了過來,沒斷胳膊沒斷腿的,現在看來,也不過空歡喜一場。只不過把死亡的時間推後了一些罷了。”
誰說不是呢。他們也不知道被衝到地底下哪個地方來了,這裡空間就那麼大,空氣更加稀薄。瞧火摺子上星火搖曳,隱隱有熄滅之勢。就算沒被餓死渴死,也會因這空氣不足,窒息而亡啊。
想了想,金藍頗覺不甘心,痛心疾首對元魍道:“你這孩子,怎麼跟着跳下來了呢?你怎麼能死呢?”
元魍見金藍如此爲自己着急,頓時心情舒暢不少。這位根本就沒有死亡逼近的心理陰影,此時此境,竟覺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他撕下一角衣裳,替金藍將遮住面龐的長髮束起,難得的溫聲柔語道:“跟你生死同衾,挺好的。”
只見金藍握拳,義正言辭得教育道:“好什麼好?老孃爲大輿軍出謀出力,最後我們兩個都死了,那這個功勞不都白白便宜了連成玉嗎?”
元魍嘴角忍不住抽搐:原來你擔心的是功勞歸屬啊?!
他就不該指望這人腦子裡有一根叫做‘感情’的弦!
金藍把頭埋到元魍懷裡,開始絮叨:“小四啊,你說姐姐我把你養到那麼大,結果還不到十八就嗝屁了,姐姐我實在不甘心啊。”
元魍:我願意就好
!
金藍又道:“小四啊,你說咱們現在要不要挖兩個坑,給自己先做好墳墓?”
元魍:要挖也只挖一個!
金藍抽了抽鼻子:“小四,你身上血腥味真的太難聞了!”
元魍默默推開金藍,解開外衣,扔到地上,再把喋喋不休的這位撈回自己懷裡。
皮膚上的溫熱透過裡衣傳到金藍的臉上。
金藍甚至能聽到小孩心臟“咚咚”的有力敲擊,驀然,心裡一緊,老臉一紅。
她眨眨眼睛:小孩什麼時候長成了這般胸膛寬闊、男人氣息十足了?
金藍其人,上輩子活了那二十幾年,從來就沒戀過任何一個男人。
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
對於這種突然而來的陌生情緒,金藍立刻在心裡對其進行分析解剖,最後得出結論:難道這就是心動?
隨後,金藍就想啐死自己:上輩子年紀加上這輩子的,自己都快能做人小四奶奶了,還對一個小孩子存有這種非分之想,活該自己被埋死在地底下!
上天也看不下去啊!
於是,金藍默默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小四是孩子!她不能摧殘祖國的花朵!
微光閃爍下,少女偎在少年胸前,此時無聲勝有聲,彷彿任時間流轉,世界變遷,都影響不到這二人。
元魍很滿意:果然,少了金藍的嘰嘰喳喳,這氣氛,突然就變得脈脈溫情起來了啊。很好!
正想着,就聽金藍“哎喲”了一聲,然後某人又不甘寂寞得加上一句:“小四啊,咱們換個姿勢吧,我的老腰啊,撐不住了!”
元魍恨恨扭臉:他怎麼能指望這人有什麼“好氣氛”的概念?
094好心好報
當然,金藍是故意的。
她實在是覺得突然在自己跟小四周圍升騰起來的粉紅泡泡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實在有使勁戳破它們的慾望。
換了個方向趴到人家胸口,繼續聽小四那奇異的心跳聲,金藍正準備再隨便說點什麼打發掉這生命的最後時光。
能這般平靜面對死亡,金藍連自己都覺得很驚訝。畢竟她記得前世被血無衣炸飛的時候,自己的內心是有多麼的悲憤啊。
難道,是因爲小四的原因?
金藍沒來得及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爲火光一耀,她突然看到了角落裡安安靜靜坐着一具虎王獸皮包裹的骸骨!
之前的白骨、乾屍之戰還歷歷在目,再看到這般景象,金藍猛然心裡一跳,下意識得起轉身子,把元魍緊緊護在身後
。
“怎麼了……”元魍奇怪金藍突然的緊張僵硬,轉臉一瞧,自然也看到了那不起眼角落裡的物什。
雖然元魍不知道金藍到底經歷了什麼事,但是能叫這樣一個向來玩笑在心的人這般緊張起來,這人定是在他無力企及的時候經歷了十分可怕之事。
思及此處,元魍又一次責上心頭:他,還是不夠強!他,一定要強到讓這人不再用懼怕這世上任何事物!
元魍起身,走至那骸骨跟前,劈手就要打碎這個令金藍害怕的東西。
卻被金藍伸手製止:“別!”
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也是她神經太過敏了。這具骸骨若真是怪物,早就襲擊了他們,不是?她什麼時候這麼膽小了?不過就是害怕這玩意兒傷害她家小孩罷了。
不過看小四表情,倒是她多慮了。
再圍着這骸骨轉幾圈,只見這不知西去多少年的人盤腿靠坐在壁上,骨上沒有傷痕,想來應該是被困死在此處的;再瞧它面目平靜,沒有痛苦,倒是一個心理豁達的。
金藍不免產生兔死狐悲的感慨:“也是他運氣好,碰上我們下來,還知道這裡曾經死過一個人。我們要跟他一樣困死在這裡,還不知道得多少年後,才被人發現呢?”
轉頭對小四又道:“既然相逢,就是有緣。而且死者爲上,就留着它吧。”
想了想,金藍又跪下身來,三拜伏地。
元魍見此,不禁撇嘴:“不過死人而已,我讓他留着全屍就好,你還拜他做什麼?”
金藍笑道:“盡人事罷了。這世界上的事情其實是有規律的,咱們今天盡了人事,說不得多年以後,我們的屍骸也會得到這樣的待遇。”
正說着話,突見那獸皮屍骸猛然倒地,它背後的牆壁居然轟然大開。
金光頓時耀亮了整個地洞。
竟是一室的黃金!
金藍站起身來,眨了眨眼,旋即拍着元魍的肩膀大笑:“我說什麼來着?好心果然有好報啊!這麼快就來臨了啊!”
元魍憋了半晌,纔不情願得哼出一個“嗯”字。
兩人走進金室,環顧一圈,真的從來沒見過如此多的黃金:約是直徑十米、高十米的金條、金塊、金鏰兒鋪滿一地啊。
最後得出結論,幾個中原皇朝的國庫加起來,可能都沒有這個金室裡的財寶來得多啊。
拾起一根金條,金藍捏在手裡使勁確認了一遍,確實不是幻覺,這是真金啊!
想起衛鴻講起的那個傳說,金藍感慨:“原來這寧古城地底下,是真的有寶藏啊
!”
還是劉全說的對啊,“寶藏”這種東西向來是跟“危險”一起出現的,誰能夠想到,經歷過幻境、屍變之後,她以爲他們必死無疑之時,還能有幸進到這傳說中的秘寶之地啊!
估計,那寧坤父子只知那密道所通之處爲危險之境,並不知這其中的奧秘吧?
擡眼再瞧,金子上頭擺着一本厚厚的古書。
元魍取過,翻開古黃的書頁。
金藍問:“上頭寫着什麼?”
元魍讀道:“今我寧人遷入中原,留下祖上珍寶,得待有緣人:幻境之地,觀之洞察;屍災之禍,觀之勇氣;叩之三首,觀之心地。如此有緣人至此,珍寶將如數饋贈,另送玄功心法一本。護寶人任務結束,不得阻攔。”翻了翻後頭,“後面是內功秘籍。”
金藍無語:“這寧古城的祖先當真是心機很深哪。我們拼命逃出生天,不過就是古人設下的一局。老傢伙們在天上,說不得正在看我們的笑話。現在我終於知道寧坤的城府師承何處了,那完全是受他寧家祖師爺真傳啊!”再掃一眼金室,金藍不確定,“所以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的了?”
元魍想了想,道:“理論上應該是的。”如果他們出得去的話。
金藍顯然也想到這個問題,沉默了一下,又問道:“護寶人不得阻攔?護寶人是誰?”
元魍道:“這寧古城先祖遷入中原已經是上千年前的事了。即使有護寶人,那人也早就化成塵土了。”
金藍伸手掠過黃金,再接過元魍那本古書翻了翻,擡頭要笑不笑道:“現在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元魍看眼金藍:“好消息。”這人重又渾身散發出雀躍的氣息,叫他心裡沒來由得柔了起來。
金藍道:“這裡沒有一絲灰塵,說明常常有人到這裡來。護寶人現在還是存在的。所以這裡有出口,我們不用死了。”
元魍點頭,配合道:“那壞消息呢?”
金藍點着腦袋,很苦惱:“這是寧古城先祖的寶藏,你猜護寶人最可能是誰呢?”
元魍脫口而出:“寧家?”
金藍笑道:“便是如此。你說這到底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
正當兩人說話間,就聽金室石壁外頭有聲響。
緊接着,石壁大開。
金藍、元魍齊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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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木木的打賞,謝謝橙露、卡殼的鑽鑽,謝謝陽陽的花花,撲倒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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