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005 牽線篇（3）
004那片廢墟
崇武亂天常，帝王失權柄。先害諸賢良，逼迫百姓離。海內興義師，欲共討不祥。
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白骨不知誰，從橫莫覆蓋。
以上，是金十三降下凡塵之前，對此時某暴君統治下的大輿皇朝景象所進行的腦補畫面。
而事實是，崇武帝最近確實天天下令殺人，不過他下面的臣子巧妙得將聖旨換了個說法，傳發了下去。
因此，最後帝王斬殺的全是天牢裡那些罪行累累的死刑犯而已。非要說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沒有按照原先判定的日期斬人，全都提前了不少日子。
——人們雖然心有疑惑，但也沒有異議，甚至對崇武帝此舉持了贊成態度。畢竟關在天牢裡的那班子人，要麼是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要麼是橫行鄉里的財閥霸王，要麼就是禍害弱小的土匪強盜……早早料理了這些人，百姓更加拍手稱快，不是？
另一方面，雖然南方有人聯合了武林人士打着義軍的旗號想要推翻崇武帝的統治，但崇武帝手下的能人異士們在此關鍵時刻又發揮出了重要的主觀能動性——武將率軍鎮壓，文人爲民衆導向正確世界觀與價值觀。
所以據金十三觀察，那一小撮非主流力量並未得到百姓支持，因此估計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最多給崇武帝添點堵。
至於白骨遍地、哀鴻遍野這種悲慘景象，更加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欣欣向榮之鼎盛皇朝的畫卷。
對此，金十三表示：有一幫能幹的屬下，真的給上面的領導省了不少事啊。
反思自己，金十三捶胸頓足：小閻同志，有你這種誇張事實、謊報軍情的下屬，領導我如何快、準、狠、穩得開展工作？！
金十三決定，回去就要召集地府所有工作人員就態度問題開展一次深刻的教育運動。
——小閻同志，這些凡間官僚就是你們的榜樣！
這些先不提，只說金十三發覺大輿皇朝此時情況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糟糕，心下也就欣慰起來。畢竟她還沒有修煉到心腸冷硬如石的地步，自然看不得衆人在她面前受苦受難。
金十三瞧了瞧在自己袖中不安分得到處遊動的紅線，心說雖然這天下並未因帝王失妃而大亂，但畢竟還有白小九的託付在身，而且既然她已經來了，那便好人做到底，好事幫到頭吧，按照原先計劃，給帝王找一位知心愛人。
於是，金十三便不再猶豫，斂盡神息，閉眼念訣。
再睜眼時，她已化作了一個面目平凡的青衣小侍婢，站在了皇宮的土地上。
入眼的是一片廢墟——雖然金十三目測不出多少坪，但金十三還是能從這焦黑的土地上看出原先矗立其上的是一座多麼繁華的宮殿。
只可惜，現在此處只剩下整片的斷壁殘垣、瓦礫碎石，在四周那一片片紅牆綠瓦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淒涼。
金十三愕然不已，實在想不出在這樣一個盛世皇朝的皇宮裡，爲什麼會有這樣一處地方的存在。
實在太不和諧了啊有木有！
懷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之心，金十三決定入鄉隨俗，先找人打聽一下，解一解自己的心中之惑。
於是，她張望半天，終於等來了一個行經此處的宮女，忙忙就攔住了人家：“姐姐，能不能請問一下，這片廢墟是怎麼回事？”
那宮女一臉訝異：“你不知道？”
金十三面上帶上幾分靦腆道：“我……我剛進宮，連主子們的宮殿都沒認全乎，很多東西都不懂，還請姐姐相告。”
那宮女點點頭：“難怪……”然後突然壓低聲音，道，“這是宮裡的禁忌，誰都不準談起的，你不知道對你反而是好事，就別多問了。”說着就要走。
金十三不依不饒得拉住她衣袖，眨着一雙貌似無害的眼睛，一臉懇求道：“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這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哪一天因此衝撞了主子們，我真的到死都不會瞑目的。”
那宮女忙朝地上呸了幾口，啐道：“這年根上的，別說這種晦氣話。”
這宮女約也是個心善的，瞧着土裡土氣的金十三，還真是不定哪一天就糊里糊塗得得罪了這宮裡的主子，於是決定告訴她這片廢墟的由來。
小宮女做賊似的四處張望了下，確定周圍沒人後，這才把金十三拉到一旁，小聲道：“我現在說的，可是宮中的秘聞，你只要記住心裡就好，千萬不要再同別人說了。”
金十三還給她一個憨憨的笑容：“姐姐放心。”
小宮女這才徐徐道來：“這裡原先是敬儀皇后的寢宮……”
金十三頓時就有點被雷到了：話說她所擁有的信息裡，似乎崇武帝真正寵幸過的只有一個皇貴妃娘娘纔對啊；雖然那位曾經因爲政治原因冊封過一個皇后，但她的信息庫裡提示，那位名號不是“敬儀”啊。
於是，她舉手發問：“敬儀皇后又是誰？”
宮女看着眼前傻乎乎的金十三，有點不可思議道：“你是從別的世界來的嗎？”——這種大事都不知道嗎？脫離時代太久了喂親！
金十三好想告訴她：我確實是從別的世界來的……
宮女沒好氣得從頭講起：“這敬儀皇后就是以前的金皇貴妃娘娘，當年獨寵於宮中，其地位無人能及。聽說陛下爲了哄她開心，甚至願意放棄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第一皇子，更是爲了她與母親懿德皇太妃決裂。據說那位是山中妖狐所幻化，專迷男人心智的……”
金十三默默吐槽：神馬叫做三人成虎，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於是，她又舉手提醒：“偏題了……”
話頭再一次被人打斷，惱得小宮女狠狠瞪了金十三一眼：“你還要不要聽了？我這不是把背景介紹一下麼？”
金十三乖乖垂下腦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小宮女滿意了，咳一聲，繼續道：“大約是天妒紅顏吧，三個多月前，金皇貴妃娘娘突然薨了，咱們陛下偏不信，不顧衆人反對，硬是讓早沒了呼吸的娘娘鳳袍加身，參加封后大典，冊封其爲敬儀皇后。這儀式從頭到尾啊，都是陛下抱着娘娘的屍首進行的。這歷史上，只聽說過逝後被追封爲皇后的，卻從來沒聽說過抱着屍首參加封后大典的啊。你說，咱們陛下是不是瘋魔了？”
金十三剛想開口答話，但對方顯然只是表示感慨，不準備讓人回答，接着又開了口。
於是金十三繼續閉嘴。
小宮女繼續傳播宮廷八卦：“陛下總說娘娘只是睡着了，總有一天會醒來的，所以不肯安葬娘娘，更不準別人碰娘娘屍首，這還不是最叫人奇怪的地方。最讓人想不通的是，沒過幾天，宮裡就來了個紅衣的青年，居然也是衝着娘娘屍首來的。這人都死了，還要爭屍體做什麼呢？陛下卻不這麼想，當時就與他打了個天昏地暗，三天三夜都沒分勝負。到最後，那紅衣青年一把火就燒了這朝凰宮，對陛下只道：‘既然你沒有護好她，那就永遠都別再擾她清淨。’所以，今日你看到的廢墟便是當日的朝凰宮。”
金十三問：“那……敬儀皇后的屍體就這麼燒掉了？”
小宮女想了想，有點不肯定：“應該是的。那場大火來得很突然，火勢又很大，人根本無法進入火場。它燒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大總管清理現場時，殿內的物什沒有一樣沒被破壞掉的。”
金十三隨手摘下身旁綠藤上的西紅柿，在身上隨意擦了擦，就放到嘴邊，啃了一口，感慨道：“咱們陛下的所謂深情，也不過如此了。這人才死了多久啊，一切舊物，就都不存在了。連一點念想，都沒給自己留下。可惜了那位娘娘，所謂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大約就是指的她那樣了。”
小宮女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是那個紅衣青年縱火燒的朝凰宮，咱們陛下能有什麼辦法？”
金十三晃了晃手指：“是你說的，陛下與那紅衣青年武功不分上下，卻怎麼那麼輕易就讓人燒了這朝凰宮了呢？必是陛下有心縱然，那人才能得手的。”
小宮女想了想，確實有道理。再一擡眼，瞧見金十三的所作所爲後，頓時就驚恐萬分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在做什麼？”
005蔬果風波
金十三眨眨眼睛，再咬一口西紅柿：“一邊聽你講故事一邊吃東西嘛……唔，沒想到皇宮裡還有人種這些玩意兒，還挺好吃的。”
小宮女急得臉色都煞白了：“你……你快放下……”
金十三覺得大約是自己吃獨食的行爲惹惱了宮女姐姐，於是低身又從另外一根藤曼上扯下一根碧綠的黃瓜，遞了過去：“給你，見者有份。大家一起吃纔是真的開心。”
——真開心你妹啊！
小宮女絕望得看着金十三手中的黃瓜跟西紅柿，覺得那不是真開心，那是真要命！
這東西可是皇上的寶貝啊！這傻姑娘怎麼就這麼毫無心理壓力得扯下來還吃下去了呢？
小宮女爲自己的生命安全森森得擔憂了起來。
——雖然她沒有參與其中，但是那根黃瓜據說是摘下來給她吃的，她算不算是從犯？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小宮女腦子裡正胡思亂想着的時候，就聽一聲厲喝在背後響起：“你們這裡偷偷摸摸在做什麼？！”
小宮女回頭一瞧，腦子“轟隆隆”就炸開了，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劉公公饒命！”
金十三也擡起了頭來，疾色匆匆往這裡趕的是一個着褐色宮侍服的青年，圓潤的眼睛裡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憤怒。
金十三腦子裡的信息網瞬間開啓，立刻搜索到此人——崇武帝身旁最得力的大太監，劉全。
劉全小跑過來，一把搶過金十三手裡的蔬果，聲音又忍不住飈了上去：“混蛋！誰準你採摘的？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金十三也有點無語：“瓜果種出來不就是讓人吃的嗎？難道皇宮的瓜果只准人觀賞不成？也太浪費了吧……”
劉全被這小丫頭給氣笑了：“你還敢頂嘴？！好！我今天就把你送到內侍監，好好學學這宮裡的規矩去！”
金十三還沒被嚇到，一旁跪着的小宮女倒是渾身先抖了起來，縮着腦袋，只盼着劉公公不要注意到自己。
很顯然，她的期待又一次落空。
劉全回頭就朝她怒道：“還有你！居然敢在宮裡亂嚼舌根？你們還把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你也一同去內侍監領罰！”
那宮女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猛得磕頭：“公公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公饒過奴婢這一次，不要抓奴婢去內侍監啊……”
金十三雖然沒覺出自己哪裡有錯來，但仔細一想，好像的確是自己連累了這位宮女姐姐，而且那內侍監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自己進去倒沒什麼，這位宮女姐姐進了裡去，怕是沒命再出來。
於是，本着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金十三終於認了錯。
她撲上去一把抱住劉全的大腿，頓時就嚷開了：“公公，奴婢剛剛進宮，什麼都不懂，這才犯了大錯，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同奴婢計較……如果公公非要懲戒，就罰奴婢一個人好了。是奴婢纏了這個姐姐好久，姐姐纔給我講些宮中規矩的……”
劉全想把人搡開，可那小丫頭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看上去分明就是瘦不拉幾、營養不良的樣子，偏偏任劉全怎麼死拽硬拉，都扯不開，這丫頭就跟長在了劉全腿上了一樣。
到最後，劉全都累得開始喘氣了，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其實，從金十三開口爲另一名宮女承擔責任時，劉全心裡就對她產生了好感，之後也不過是還有點餘怒未消罷了。
此時，再一想想，這丫頭也不過是有點無知罷了，並沒有犯太大的過錯。若是娘娘還在的話……怕也不會因爲有人摘了她園子裡的蔬果而責罰的。
於是，劉全道：“你起來。”
金十三跟樹袋熊一樣牢牢攀住劉全的腰誓要一百年不放開，堅定道：“不！你不饒了宮女姐姐奴婢就不鬆手。”
劉全無奈了：“行了，我不罰她。你趕緊給我讓開。”
金十三信譽良好，立馬就跳出去兩丈遠：“公公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果你反悔，奴婢……奴婢就再抱上去！”
劉全黑線：……好無力的威脅啊！
抹把臉，劉全轉頭就對還跪在地上的小宮女道：“這次就饒了你。若再讓我知道你多嘴，仔細着你的皮肉。”
小宮女抖抖擻擻得謝了恩，雖然對金十三心懷感激，但到底還是怕再受罰，趕緊頭也不敢回得低着頭跑了。
劉全瞧着那人的背影，諷道：“哼，看看她，你替她求了情，她連謝你一聲都不敢。你不覺得你剛剛的行爲多餘了嗎？”
金十三十分淡定得搖頭：“關乎性命，先保自己，我能理解。”
劉全詫異得望了過來：他怎麼在剛剛那一瞬間覺得這個小丫頭突然不那麼幼稚了？
——難道是自己眼花了？
沒等劉全琢磨出味兒來，就有侍婢匆匆來報：“公公，陛下要殺諸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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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林落落童鞋滴票票哦，咪啾咪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