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蓄勢篇(95)
266相見時難
十一月中旬,本該退出蜀地的大輿大軍突然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再次林立在臥龍關關門前,來勢洶洶。
守城將軍劉雲於城樓質問對方爲何只半年時間,就撕毀盟約。
連成玉一本正經表示,今上帝王對盟約不滿,他們做人臣子,自然是奉帝王命令行事。
——事實上,元真確實不滿。但現如今,不過是元魍與金藍的半年之期已到,這才重新攻城。當日南周大輿之盟是元魍一手促成,此時若毀約,在史書上的記載定是會對元魍造成詬病,這個出爾反爾的惡名,自然是丟給在京裡積極培養他方勢力的元真的。
南周小太子朱昌禮乘騎於大輿軍前,分明是被立爲人質。
劉雲心中暗罵對方卑鄙無恥,卻因了朱昌禮,而不敢輕易應敵,只怕小太子有任何閃失。
一時間,兩軍對峙,互不相讓。
消息傳至南周朝廷,自官員至百姓,俱是大驚。
本來倒是興高采烈的年關,頓時籠上了戰爭的陰雲。
而在南周注意力全放在臥龍關的時候,元魍卻帶着一列精兵從隧道入了蜀川腹地,直往臨州而去。
他的計劃就是用大軍牽制住南周軍力,自己潛入敵陣皇城,去尋金藍。
另一頭,終於消滅了端木正的趙傳還沒等自己篡位當皇帝的計劃開始實施,就突發了這般事故,自是慌了神。
他忙忙上書帝王,建議遷都,以保全力量,捲土重來。
他的心思倒也巧,只要躲過這一次災難,憑着他手上的兵力與財力,只要找一處安生地方,他照樣能挾天子以令諸侯,稱霸一方。
最重要的是,這次再沒有端木正來跟他爭搶了。
這南周的天下,將是他趙傳一個人的。
朱佑帝推說頭疼,休息一刻鐘再與趙卿商量遷都之事。
轉到幕後,帝王趕緊就找金藍想法子拖住趙傳,只道不能讓趙賊逃了,否則日後對元魍必是後患。
金藍點頭:“那是自然,他不能活着,至少必須讓他手上的勢力垮掉。遷都倒是摸清他底細的好機會。”
朱佑頓時瞭然。若是遷都,動一發則是牽全身,趙傳不管是明裡的、或是暗地裡的勢力都要跟着動,到時候,這些年他暗藏的一切力量都將浮出水面,正是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帝王想了想,還是覺得儘早除掉趙傳最是穩妥,於是又問:“那位血先生不是趙傳心腹麼?若然能得他相助,知曉趙傳的勢力所在,咱們就不用那麼麻煩了。”言下之意便是讓血無衣去探查趙傳。
金藍想了想那在宮中已然橫着走、待遇跟帝王已經沒了差別的血老大那德行,搖頭嘆道:“不說趙傳雖然心思不如端木正謹細,但能與端木正對抗那麼多年,到底是有點能耐的,最起碼,他向來懂得暗留一手的道理,怕是就連他的妻子兒女,都不定能得到他全然信任。更別說,突然冒出來的血無衣了。
就說血老大,他也不是那麼輕易爲人所驅使的。他做事,向來隨心所欲。這次他能來臨州,自願入趙府,更無償幫忙向端木正發難,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不管是南周與大輿之爭,或是陛下與趙傳之嫌,誰輸誰贏,對他都無好處。以我多年來對他的瞭解,他該是不會攬這麼麻煩的事情上身。”
朱佑帝想起血無衣那目中無人的傲然氣勢,也覺得要讓血無衣出手,確實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也嘆口氣:“那看來只能先按兵不動,跟着趙傳遷都了。”
金藍微微蹙眉,眸中現出隱憂:“我倒不擔心趙傳,畢竟他人還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我只擔心端木正,不知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朱佑驚訝:“端木正?他不是死了嗎?”
金藍道:“端木正確實是那種即使自殺也不願受辱於旁人的人,但他並不是沒有魄力放手一搏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以一己文人之力在朝中步步攀升,最後到得能與相爺抗爭之位。
血老大去監國府看過了,雖然屍體被燒得面目全非,廢墟里的玉飾也是端木正常戴之物,但從骸骨上來看,那身量,足足比端木正低半頭。”
朱佑帝更驚悚了:“那燒死的,不是端木正?”
金藍沉聲點頭:“確實不是他,應該是他身邊服侍多年的小廝。他到底是老狐狸,到最後,還設了個金蟬脫殼之計,把我們都繞了進去。
其實現在想想,當時端木正倒臺速度確實是太快了,雖然咱們藉助了趙傳的力量,但端木正那麼多年的心血與積累,怎麼就那麼簡單被我們全都找出來了呢?
只怕他早就洞悉了我們的意圖,所以早早布好脫身之局。就連那些被我們掃蕩掉的勢力與沒收來的財產,也只是他爲留得青山而拋出來的魚餌。恐怕對他來說,那些也只是九牛一毫罷了,真正的勢力,只怕早就被他轉移了。”
帝王越聽越是心驚,端木正確實是有那種心機並且能夠沉住氣做出那等事的人:“那咱們部署那麼久,不就是一場空?”
金藍頓了好久才道:“那也沒辦法。端木正躲到暗處,要尋他,必然要花大力氣。索幸,這次雖然他保了性命,但若南周從此與大輿合二爲一、天下一統了,就算他想東山再起,也定然有心無力,要用上很長的時間來準備。
所以,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除掉趙傳。最起碼,不能再出現第二個脫逃的端木正。一個漏網之魚尚能安心幾日,若有兩個,那我們當真是白費力氣了。”
朱佑聽了,深以爲是。
於是,十二月底,遷都之事在趙傳一力促使、帝王默許、金藍趁機調查趙傳力量下,悄悄得進行了。
所以,當元魍帶着人馬改裝易束、日夜兼程趕到臨州皇宮時,等到他的,只是一座空城。
元魍提着皇宮大殿龍椅上那個披着龍袍的假皇帝的脖子,舉至半空,怒喝道:“金藍呢?”
力道大得叫假皇帝臉色發青,眼白都快大於眼黑了,雙腳使勁蹬着空氣,雙手使勁掰着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大漢的臂膀,喉嚨裡只能發出“嗚嗚”的呻吟,似乎還能聽到那頸子處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
周辰默默上前進言:“殿下……他好像快死了。”
元魍轉頭,怒目對向周辰,雖然沒說話,但周辰完全能從他家殿下眼神裡解讀出:他死了關我什麼事?!
周辰偷偷抹把汗,自覺自己說話太過委婉,於是直白道:“殿下,你捏着他脖子,他怎麼回話?又怎麼能知道金姑娘下落?”
果然,元魍立刻鬆手。
“啪”一聲,那倒黴的假皇帝就面朝下摔地上了。
還沒等這倒黴蛋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平復一下恐懼的心情,就覺背後一陣劇痛,又是熟悉的“嘎嘣”一聲響……
不用看,都能知道背上被踩斷了幾根骨頭。
那個“兇手”粗啞着嗓子,還在鍥而不捨的追問:“金藍呢?快說!”
這人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真的好無辜。宰相爺突然讓他穿這身龍袍待在皇宮裡扮演假皇帝,他本來倒還有幾分高興。雖然他這個皇帝是假的,但到底讓他過了把天子癮。可他的皇帝夢還才做了沒半日,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個煞神,一上來,什麼話都不說,只問個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怎麼知道那個叫金藍的在哪裡?他甚至連金藍是誰都不知道好不好!
再被這凶神惡煞的折騰幾下,估計他這小命都要不保了!
周辰瞧着這人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苦逼相,自動自發得上前來當翻譯:“我們殿下的意思是你們南周的皇帝呢?”據劉全說這位金姑娘待在南周老皇帝身邊,既然現在皇帝爺不在皇城中,那麼金藍定然跟着老皇帝走了。
倒黴蛋聽了這問話,本來還想表達下自己寧死不屈的節操,但他頓時感覺到了踏在自己背上的那隻腳又加大了幾分力氣,劇痛難當。
他完全不懷疑,他若是不答話,自己背上那人能把自己活活踩成兩截。
於是,趕緊求饒道:“相爺勸……勸說陛下遷都,避……避開戰禍。他……他們已經離開臨州了……”
符昊恍悟,以拳擊掌:“難怪皇城守衛這麼鬆弛,原來正主兒早溜了,這只是一座空皇宮。這消息可是瞞得緊了,居然還讓一個假皇帝守在皇宮裡,恐怕是怕消息傳出去,百姓恐慌吧。”
元魍只覺莫名的涼意躥上筋骨,吼道:“什麼時候的事?他們去了哪裡?”
那假皇帝痛得直想昏過去了事,偏偏這“兇徒”拿捏得當,讓他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繼續回話:“就……就昨兒個的事兒,去……去了玉州避暑山莊……大爺,好漢,饒命,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元魍心裡一沉:金藍昨天離開的!他們就只錯過了一日而已!
分明距離已經如此近了,分明馬上就要觸手可及了,偏偏命運又跟他開了玩笑,居然讓他們錯開了去……
元魍沉默不語,轉身,就大步往殿外走去。
風掀落他披風扣在頭上的帽子,露出他那張半黑半白奇異的臉,怖如惡鬼。
那假皇帝擡頭,正巧瞧到這一幕,頓時心驚,聯想起方纔那看上去很是斯文的男人稱呼這位爲殿下,立刻就猜出了這闖進皇宮“兇徒”的身份。
——大輿四皇子元魍!
果然,如傳聞所言,是鬼神降臨啊!
那假皇帝一時間百感交集,臥龍關如此堅固,這位大輿皇四子又是如何進關的?並且居然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
然後,他悲哀的總結:看來,南周果然要亡國了!
符昊看着臉色不善的元魍,再瞧瞧這一殿的狼藉,追上去就問:“殿下,這些人怎麼辦……”
周辰趕緊拉住他,悄聲道:“殿下怕是要去追金姑娘,自是沒心思理這些的。我跟着殿下去,這裡就交給你。據住皇城,並且把皇帝棄城逃走的消息放出去,先取百姓之心,你知道怎麼做吧?”
符昊點頭:“你放心。”看了看元魍的背影,鄭重託付,“那殿下就交給你了。”
周辰來不及再多說什麼,趕緊就追着騎上快馬已然就要不見身影的元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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