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哲拍拍肩膀寬慰道:“行了,人活一輩子那有事事如意的,我覺得你現在的生活狀態已經非常不錯了,比起別人不知強多少倍。你看我,房子沒有,女朋友跑了,就連工作都丟了,天底下有我這麼倒黴的人嗎?所以,你就知足吧。”
周謙仰天長嘆,不甘心地道:“有時候想想,還不如迴歸普通人的生活。好比你,你老頭至少不干預你的生活,最起碼可以追求自己嚮往的生活,我能行嗎?和你說實話,我現在內心極度空虛,而生活就像一顆膨脹的氣球,指不定那天嘭地一聲就炸了。”
“得!我勸你還是收收心吧。”馬哲道:“其實小芳那姑娘也不錯,心地善良,模樣也不錯,我看對你百依百順。還有個可愛的兒子,有什麼不知足的。”
周謙騰地從水裡站起來,指着一邊情緒激動地道:“她也叫心地善良?我去!仗着她父親的地位比老頭高,瞧她那副得意的樣,對我吆三喝四的,簡直就是個母夜叉!有一次拌了幾句嘴,回去就和她父親說我打她了,老頭好一通把我訓斥,這日子真是夠了!”
周謙的妻子王曉芳確實性格彪悍,長相委婉,五大三粗,講話粗聲粗氣,馬哲這麼說是美化,畢竟是兄弟的老婆,長成鳳姐也非得說像范冰冰,當着面更得狠勁地誇。
“消消氣!”馬哲拉着周謙躺進溫泉池,道:“你剛纔也說了,這就是命,認命就對了,你還能咋地!逃避的事就更別想了,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頭也能把你抓回來,甭忘了他是幹嘛的。”
周謙很長時間沒說話,而是一杯接一杯喝着紅酒,試圖麻醉自己。眼見他眼神迷離,臉色黑紅,馬哲一把奪過酒杯道:“行了,別喝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周謙一把將馬哲推開,直挺挺躺在溫泉池裡。馬哲嚇了一跳,趕緊拉起來,看到他呆滯而空洞的眼神,心裡不是滋味。
周謙突然用柔弱的眼光看着馬哲,輕聲道:“她還好嗎?”
馬哲匆忙躲避眼神,將浴巾披在身上道:“謙兒,都過去的事了就別想了。你要是心裡不痛快,待會讓曹陽給你也弄個特殊服務,好好發泄一下。”
周謙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拉着馬哲的手臂哀求道:“求求你告訴我,她還好嗎?”
馬哲見不可迴避了,點了點頭道:“她過得挺好。”
周謙如同犯了錯誤的小孩子一般,坐在溫泉池邊不停地用手臂擦眼淚,那種痛苦也只有他能體會。
馬哲點燃一支菸塞進周謙嘴裡道:“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別惦記了,忘了她吧。”
“不!”周謙咆哮起來,瞪着血紅的眼睛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心裡依然惦記着她,過去,現在,將來我心裡只有她,我遲早要把她奪回來!”
“你這是何必呢!”馬哲不知該怎麼勸說,道:“蘇夏如今和李波過得挺好的,難道你非要
破壞她的家庭嗎?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應該這麼做。”
“別和我提李波,想起他就來氣。”周謙憤怒地道:“李波算什麼東西,和我有的比嗎?無論家庭、地位、金錢、能力等等他那點比我強,可蘇夏爲什麼那麼傻,居然嫁給了他,我到現在都想不通。”
關於周謙和蘇夏的故事,還得回到讀書時代那段青澀的歲月。
馬哲家從公安家屬院搬到衚衕後就結識了小屁孩蘇夏和李波,仨人在同一所小學上學,玩得挺好。周謙一到週末就到馬哲家玩,自然認識了蘇夏。當然,那時候僅僅是玩伴。
上了高中後,周謙與他們一同考入閔江一中。看着蘇夏一天天在發育,從一個豁牙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正值青春期的周謙情竇初開,突然有一天告訴馬哲,他喜歡蘇夏。馬哲以爲他在開玩笑,嘲笑了他一整天。
然而,周謙真的付諸行動了。此後,變着法子向蘇夏獻殷勤,隔段時間不重樣地送禮物。最精彩的一次是蘇夏過生日,周謙送了999朵紅玫瑰,居然在校園廣播臺正式表白。於是,關於他倆的事在全校傳開了。
周謙爲此付出的代價是他老爸的一頓鞭子抽。周謙父親年輕時脾氣相當火爆,每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想好都不行,周謙在牀上足足躺了一個星期。而蘇夏承受不住壓力差點轉學。
即便如此,周謙對蘇夏初心不變,可蘇夏的態度非常決絕,不喜歡他。
高考結束後,每個人的命運就此改變。蘇夏去了省醫科大,李波去西藏當了兵,而周謙在父輩的安排下上了省警校。
同在一個城市,周謙幾乎每個星期都去探望蘇夏。然而蘇夏的態度依然堅決,拒之千里。最讓周謙不可思議的是,蘇夏居然在大三那年嫁給了遠在西藏的李波,他的精神世界就此垮塌了。
蘇夏成家生子,在省城有了穩定工作,周謙的心依然不死,時常幻想着各種奇蹟的出現。
從另一方面講,周謙算個癡情浪子,對感情十分忠誠,十多年都未曾改變初心,也是非常不容易。
馬哲十分同情周謙,可左右手都是好朋友,他夾在中間十分爲難。爲了調和矛盾,在蘇夏面前從來不提周謙,而在周謙面前也格外小心,將蘇夏的消息小心翼翼隱藏起來。
至於蘇夏當初爲何做出大膽的舉動,馬哲也感到震驚。用周謙的話說,她這是在報復,是嗎?
感情這玩意兒真是一句兩句說不清。李波挺老實本分一孩子,各方面條件確實不如周謙。家裡條件一般,學習又不好,長得五大三粗,高中那會就像三十好幾的人,可蘇夏偏偏就看上了他。
追根溯源,李波和蘇夏一起長大,他就像守護神一般伴隨左右,寸步不離。或許,情愫早已埋藏在蘇夏心間,最後用實際行動完成了夙願。可能李波打死都不敢想,然而他得到了蘇夏,這就叫傻人有傻福。
馬哲將其扶出溫泉池,周謙東倒西歪連站都站不穩,確實是喝高了。類似情況已經發生很多次了,每次醉酒必定是因爲蘇夏。
看到狼狽的周謙,馬哲聯想到自己,爲了趙雅雖沒有他情緒激動,過猶不及,何嘗不是如此呢。
馬哲爲其穿好衣服,打了輛出租車將其送回家。
路上,周謙依然念念不忘,藉着酒瘋大放厥詞,揚言一定要將蘇夏奪回來。馬哲不停地安慰着,卻想不出更好的對策。
來到閔陽市最高檔的小區,周謙家就住在這裡。馬哲望着出出進進的豪華車,心中無限感慨。有的人不需要奮鬥就完成了他一輩子不可企及的巔峰,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進了電梯,馬哲提醒周謙到家了,害怕待會在妻子面前胡說,誰知他立馬清醒過來,就和沒事人似的整理下衣服,調整好情緒苦笑着。
對於周謙的突然變化,讓馬哲難以置信。可見他每天活着有多累,不停地變換着角色,在妻子面前極力隱藏,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時纔是真實的自己。
剛纔還羨慕,現在反而同情他。
到了家門口,周謙像沒事人似的拉着馬哲進屋坐會,馬哲以時間晚爲藉口推辭。正要走時,妻子王曉芳穿着羅緞睡衣走到門口,用手扇了扇鼻子,一副頤指氣使的表情道:“這喝了多少酒啊,以後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馬哲一怔,王曉芳立馬換了副表情笑着道:“馬哲,我不是說你。你和我們家周謙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他不勝酒力,以後少讓他喝酒。”
馬哲沒有作聲,向面無表情的周謙揮手道別,逃離了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
回到家,父母親坐在沙發前看電視。父親馬文峰看到馬哲只是面不改色側頭瞟了一眼,彈了彈菸灰像在部隊一樣坐得筆直。母親劉玉梅起身關心道:“回來啦?”
馬哲微微點頭,環顧四周道:“寧寧還沒回來?”
“晚上她來電話了,在西雙版納帶團,明天才能回來。”
“哦。”馬哲看看冰冷的父親,道:“那我先上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歇息。”說完,轉身往樓上走去。
“回來!”父親發出如洪鐘般的叫聲,馬哲邁出去的腿收回來,回頭道:“爸,有事?”
“過來坐下,我問你點事。”馬文峰指着旁邊的沙發道。
馬哲乖乖地坐在沙發前,等待父親訓話。
馬文峰蹙着眉頭,眉宇間擰成鐵疙瘩,掐滅菸頭道:“我問你,你是如何打算的?”
馬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不是和您說了嘛,我打算回來。您放心,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爲什麼要辭職?”馬文峰瞪着銅鈴大的眼睛問道。
馬哲搖頭晃腦地道:“不想幹了唄,覺得沒什麼意思,找不到任何價值所在。另外,我也不想在塢州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