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辰走後, 風幼蓉每隔三日便會去白穆山上的白穆寺祈福,虔誠不已。
除了邊關的暗樁經常傳回來的消息,顧北辰也時有書信回來, 讓風幼蓉能稍稍的安心一些。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秋水城這幾日下起了雪, 街上的人變得越來越少, 因着還在國喪期, 所以今年的年並沒有多少喜氣。
不知道邊關是不是也像秋水城一樣下起了雪,北辰會不會凍着?風幼蓉坐在馬車裡想着。
雪天路滑,白穆寺又在山上, 風塵逸怕風幼蓉路上不安全,所以這幾日便沒讓風幼蓉去寺裡。
好不容易雪停了, 路上的冰雪漸消, 今日風幼蓉便乘着馬車去往白穆寺, 快要過年了,沈月吟讓成衣鋪給寺裡的小和尚們做了些新衣服, 風幼蓉去白穆寺這幾次也認識了那幾個小和尚,多是被生而不養的人拋棄在寺門口,又被寺裡的師傅給撿回去的。
這些小和尚從小在寺中長大,日子過得也頗爲清苦,有了風初陽之後, 沈月吟更是憐惜這些孩子, 以前就經常帶東西給這些孩子們, 現在因爲風初陽太小, 離不開, 所以就讓風幼蓉帶過去。
初柳忙着收拾灼華苑裡的事務,今日沒跟着風幼蓉出來, 所以凌霜凌雪便坐在馬車裡陪着風幼蓉。馬車出了秋水城走到白穆山腳下,突然停了下來。
風幼蓉抱着手籠,問道,“怎麼了?”
凌雪下了馬車,站在馬車前看着眼前這些凶神惡煞,面目猙獰的男人。
爲首的男子聽到馬車中的嬌嫩的聲音,便知馬車中的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再看看眼前雖然面若冰霜卻也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心中邪念頓生。
男子開口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
凌雪沒等他把話說完,一腳踹過去,那男子被踹回到後面人羣當中,
風幼蓉從來沒有想過在風家堡附近,秋水城外還能遇上山賊,而且這打劫的口頭語真的是從古至今都是一個調調。
不過向來衆人皆知風家堡在秋水城裡,風嘯天之前是武林盟主,大家都極爲敬重他的義薄雲天,一般的山賊也都對風嘯天很是忌憚佩服。
所以只要有些腦子的都不會動秋水城附近的主意,但今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一向路途開闊,治安穩定的秋水城外冒出來一羣山賊。
凌雪厲聲道,“你們難道不知這是哪裡嗎!?竟然敢在這裡打劫!”
“哼,這不就是秋水城嗎?裡面不就有座風家堡嗎?我們當然知道,只不過風家堡的人都是道貌岸然,是非不分。現任武林盟主風塵逸更是同無影樓女魔頭糾纏不清。虧得我們當初還以爲他是正直英勇的好漢。還有風家堡的大小姐,她和無影樓的顧北辰之間也不清不楚,真是不知羞恥。那顧北辰怕也早已是風家大小姐的入幕之賓了吧!”爲首的男子道。
幾人聽了這話,都露出猥瑣的笑容。
凌雪上去對那賊頭子就是兩個耳光,嘴裡不乾不淨真是欠打!
賊頭子捂着臉看着凌雪,“怎麼着,這是惱羞成怒了!?反應這麼激烈,你們該不會是風家堡的人吧?”
“反正武林中有風塵逸這樣的僞君子做武林盟主真是前途渺芒,各大門派馬上就要前往風家堡,風塵逸這武林盟主也做不了多久了!”
“到時候風家堡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獨霸一方了,他們快活不了幾日!”
賊頭子後面的一個瘦小男子看着凌雪是個練家子且馬車又像是富貴人家纔會坐的,想起馬車裡剛剛問話的聲音年輕清亮,而在這秋水城內有會武功的侍女在旁,而且能坐得這種富貴馬車出入秋水城的,也就只有那位風家大小姐了。
男子將自己的猜測告訴給了賊頭子,賊頭子摸了摸下巴,對凌雪道,“莫不是這馬車上坐的真的是風家大小姐,你聽我說這話惱羞成怒了,怎麼,敢做,還怕別人說啊,風大小姐,要不要下來陪哥兒幾個說說話聊聊天。”
凌霜聞言,也下了馬車站在馬車旁抽出腰中的鞭子甩向賊頭子,男人瞬間身上多了幾條鞭痕,那男子被打正要還手,看到凌霜的樣貌後,嘿嘿一笑,“呦,還是雙生子啊,難得難得,大爺我還從來沒和雙生子一起玩過呢!”
凌霜又是幾鞭子甩過去其他人見老大被打成這樣,一人喊道,“上!兄弟們!就這幾個人加上兩個臭.娘們,我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還打不過他們幾個!”
因爲是去寺裡,不便帶太多人,且就在秋水城附近,所以風幼蓉只帶了凌霜凌雪和幾個風家堡的護衛,一時間凌霜凌雪和幾個護衛被山賊糾纏住。
但凌霜一直守在馬車旁沒有離開半步,用鞭子甩開任何想要靠近的山賊。那次在斷崖的事情絕不允許發生第二次!
就在這時,一個山賊趁凌霜揮鞭將另一個人甩到一旁時,悄悄靠近馬車,猛地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扎向馬背。
馬兒吃痛,揚起前蹄嘶叫了一聲,便失控向前奔去。
凌霜立馬試圖抓住繮繩,但就在她伸手將要抓住繮繩的時候,馬兒已經飛奔向前。凌霜見狀忙喊道,“快!救主子!”鞭子出手更是狠辣。
車內的風幼蓉一下摔倒在馬車內,感覺到馬車的劇烈顛簸,風幼蓉努力扶着馬車的車壁穩住身子,使自己不被甩出馬車,風幼蓉一手扒着馬車,一手掀開邊上窗子的簾子向後看去。
凌霜凌雪她們畢竟以少對多,還要趕過來救她,多少有些分身乏術,風幼蓉再看向前方,馬兒發了狂只顧向前奔,逐漸往密林裡進入,她對這一帶也不熟悉,馬兒速度又極快,若是任憑這樣下去,凌霜凌雪她們也趕不過來,指不定會迷路。
到時候密林難走,她又孤身一人,天寒地凍四野茫茫更是雪上加霜。
風幼蓉咬咬牙,她不能總是等着別人來救,也要自己找活路才行。
風幼蓉裹緊身上的繡花斗篷,帶上帽子,搖搖晃晃的走出馬車,看着前方鬱鬱蔥蔥的樹木,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儘量縮成一團,跳下了疾馳的馬車。
季白墨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風幼蓉一臉害怕卻堅定的站在馬車上,猜到她的想法時使了十成的輕功向馬車奔去。一把接住跳下馬車的風幼蓉,抱着嬌小的姑娘柔軟的身軀,季白墨心中一蕩隨即強自鎮定。
看着懷中緊閉雙眼的風幼蓉,雖然她完好無損,但剛剛那一幕實在太令人驚心,季白墨忍不住道,“傻丫頭,怎麼這麼膽大,萬一摔下來傷到骨頭了怎麼辦?”
風幼蓉沒有感覺到預料之中的疼痛,耳邊反而傳來焦急緊張的話語,風幼蓉睜開眼看到季白墨,驚喜的喊道,“季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風幼蓉這才發現自己還被季白墨抱着,立馬跳下來,整了整衣裙,向季白墨行禮,“多謝季大哥出手相救。”
季白墨的手微微蜷了一下,笑道,“沒什麼的,見人有難出手相助乃人之常情。不必放在心上。”
風幼蓉道,“上次崖底一別,我回到風家堡之後總想着去看看季大哥,想着給你帶點日常用品聊表謝意,可又記起你說不願讓人打擾,再加上風家堡最近風波頻生,一時就耽擱了,真是慚愧。今日季大哥又救了我一次,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季大哥纔好了。”
季白墨聽到風幼蓉說惦記着自己,心裡一時歡欣不已,“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我自把你當妹子看待,別再說什麼感謝不感謝的話了。”
凌霜凌雪和風家堡的護衛順着車輪印一路追趕過來,看到站着的風幼蓉,凌霜凌雪心中終於輕鬆一口氣,跪到風幼蓉面前,“屬下該死,未能護好主子,望主子降罪。”
風幼蓉忙將二人扶起,“唉呀,我這不是沒什麼事嘛,你們兩個快起來,這地上的冰雪未消,受了寒可怎麼好!”
凌霜凌雪不着痕跡的將風幼蓉身上檢查了一番,除了頭髮有些微亂,其他並未有什麼不妥之處,順着風幼蓉的動作站起身。
風幼蓉對凌霜凌雪道,“是這位大俠救了我。”
凌霜凌雪忙行禮,“多謝俠士出手相救,風家堡感激不盡。”
後面的護衛瞧着身着布衣灰衫的季白墨有些眼熟,猛地想起來,道,“閣下莫不是季白墨季大俠?!”
風幼蓉覺得季白墨不願與人打交道剛纔便沒多說什麼,此時反而聽到自家護衛認出他來,頗覺驚訝,“咦?”
季白墨微微頷首,風幼蓉這纔想起來年初武林大會的時候季白墨身爲前四甲曾在風家堡住過幾日,且以他僅次於風塵逸的武功在臺上的表現,足以讓人對他留下深刻印象。
那護衛得到確認高興極了,他之前本就很佩服武功高強的季白墨,雖然他參加武林大會的時候沉默寡言,且敗於風塵逸,但他就是覺得這種只醉心於武學的高手值得人敬重!
之前在風家堡見到的季白墨是正氣凜然卻不易親近的,今日見的季白墨身着布衣,面目溫和與印象中的不一樣所以才一時沒認出來。
季白墨道,“天色不早了,你們快些回去吧。”
凌霜見馬車不知所蹤道,“主子,馬車是不是……”
風幼蓉想起失控的馬車,“呀!小和尚的衣服!馬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風幼蓉向馬車離開的方向張望着。
凌霜道,“主子,天氣寒冷,路也不好走,雖然出了這事我們應該趕緊趕回去,但是你身子前些日子受了風寒,還未好透,不如我們今夜先在寺裡住上一宿,讓風河帶兩個人快馬回去,將那些山賊審一審,然後找輛馬車過來,我們明日再回去。”
風幼蓉也知道天色漸晚,山路越來越難走,自己跟着他們一定會拖後腿,便點點頭,對着風河,也就是那位很崇拜季白墨的護衛道,“風河大哥,麻煩你們來的時候再帶些孩子的衣裳,告訴爹孃還有哥哥們我很好,讓他們不要擔心。”
風河抱拳,“是!大小姐!”
“你們路上小心。”
風河猶豫了一下,對季白墨道,“季大俠,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季白墨道,“你先說說。”
風河抱拳,“在下想請季大俠在白穆寺留宿,護我家大小姐的一夜安全,我們會盡快趕回來,但爲了不打擾寺中的師傅,我們明日一早方得進入寺廟。這個請求實在失禮,但爲防再有歹人意圖不軌,只好腆顏請季大俠再出手相助。若有季大俠的庇護,我風家堡上下定視季大俠爲恩人,我風河也願爲季大俠做牛做馬。”
風幼蓉沒想到風河會說出這話,“風河大哥,你怎麼……”但風河一心爲了她的安全,她也不好責怪他麻煩季白墨,只得轉頭對季白墨道,“季大哥,你不用……”
季白墨微微一笑,“也對,救人救到底,你們且放心回去,我今夜會在幼蓉門外守着,不讓外人接近分毫,你們也無需漏夜趕來,明日早上過來即可。做牛做馬報答什麼的就不必了,武林大會期間,多承風家堡上下款待照顧,就算我回此人情吧。你們快下山吧,天馬上就要黑了,快馬加鞭還能在成衣鋪關門之前趕到。”
風幼蓉見季白墨已經答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心裡更加覺得不安,麻煩季白墨越多,虧欠他的也就越多,最後該怎生償還報答纔好!
風河騎馬回去召喚看守山賊的同伴帶着山賊下山去了。
而風幼蓉則帶着凌霜凌雪還有留下的兩個護衛往距離不遠的白穆寺走,季白墨一直走在最前面提高警惕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天已經黑了,凌霜凌雪他們有武功,走夜路並不算什麼,但風幼蓉普通弱女子一個,晚上走山路卻甚是艱難,只能靠凌霜凌雪攙扶着,時不時的提醒腳下前行。
季白墨轉身,看着行動遲緩的幾人,走到風幼蓉面前開口道,“我着揹你走。”
風幼蓉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季……季大哥……不用了,我還走的動的。”
季白墨道,“若是我們再照這個速度走下去,等我們走到白穆寺怕是已經關寺門了。在場的我武功最高,只有我揹着你,我們才能運功快速到達白穆寺。”
風幼蓉覺得有些臉燒,都是因爲自己大家纔會這麼慢,心裡很羞愧,總是拖後腿。風幼蓉雖然看不清季白墨的表情,但聽他冷淡的語氣,心知自己若是再耽擱時間,他肯定會更加不快。
季白墨道,“放心,我季白墨雖不像武林盟主那般威名赫赫,但也知道什麼是正人君子。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風幼蓉知道他誤會了,忙道,“季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太過麻煩季大哥,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既然如此,就……辛苦季大哥了。”
季白墨沒吭聲,轉過身半蹲下腰,凌霜凌雪扶着風幼蓉趴在了季白墨的背上。
季白墨揹着風幼蓉,幾人提氣使出輕功,不到片刻便到了白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