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做完筆錄,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醫院。
剛來到病房門口,一位中年婦女立馬撲了過來。
“徐科長,你可要爲我們家老顧做主啊,他這次是因公負傷,你們不能撒手不管啊!”
徐東連忙扶住對方:“嫂子你冷靜一下,公司不會不管的,我這不是代表公司過來了嗎?”
顧嫂趁機擦了擦眼淚。
“嫂子,你是一個人過來的?”
“沒有,我是跟孩子他大伯一起過來的,他大伯出去弄飯去了。”
“要不要我幫忙?”徐東關心道。
“不用了,他大伯在這邊有老同學。”
“那就好,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顧嫂回答道:“我們買的是十一點的火車票,十二點半才趕到醫院。”
徐東瞭然地點點頭,難怪來的這麼晚,原來是坐火車過來的。
當前不比以往,來往兩地的火車每天只有廖廖幾班,如果沒有私家車,那就只能選擇等待。
“顧海元醒了沒有?”
賀金峰插嘴問了一句,犯罪嫌疑人那邊始終不肯說出行兇動機,現在只能等待當事人的口供。
“剛醒沒多久。”顧嫂點點頭。
“太好了,我要進去做筆錄了,徐科長,你們倆要不要一起?”
看對方身上的警服就知道,兩人也算是警察內部人員,這麼做並不違規。
徐東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小任,你留在外面幫顧嫂跑跑腿。”
做筆錄是不能有外人在場的,除非是未成年人,通常未成年人做筆錄,必須要有監護人在一旁陪同。
老顧明顯不在此列。
“是,科長。”
……
進入病房後,看到顧海元的第一眼,徐東不由得大吃一驚,老顧的變化也太大了。
不是變好,而是變壞。
短短三個多月沒見,老顧不僅多了半頭白髮,整個人也蒼老了不少,似乎一下子老了五六歲。
就算前線環境再艱苦,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這其中肯定有隱情。
“老顧!”徐東輕輕叫了一聲。
顧海元轉過頭來,虛弱地迴應道:
“科長,你來了。”
“老顧,你怎麼……”
顧海元苦澀道:“不怨別人,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己做錯了事。”
“咳……”賀金峰突然咳嗽一聲。
徐東識趣地讓開位置。
賀金峰拿着紙筆走上前來:
“顧海元,你還記得火車上發生的事嗎?”
顧海元回憶了一下,緊接着立馬反問道:“那孩子怎麼樣了?現在在哪?”
“你口中所說的孩子,名字是不是叫金泰中?”
“沒錯,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人目前在分局,除了精神狀態有些不好,暫時沒發現其它問題。”賀金峰迴答道。
“沒事就好。”顧海元鬆了一口氣。
“顧海元,麻煩你現在回憶一下,當時火車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受傷的?”
顧海元面露苦色,說出了事情的詳細經過。
“今天一早,我正在下鋪睡覺,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靠近了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肚子上突然一涼。
我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那個孩子,也就是金泰中,他右手緊緊握着一把小刀,刀身已經扎進了我的肚子裡。”
“接下來呢,你是怎麼反應的?”
“金泰中可能是嚇傻了,我一把推開了他,然後叫醒了其他乘客,後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聽到這裡,徐東忍不住插嘴道:
“老顧,這孩子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
顧海元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過了十多分鐘,他才緩緩開口道:“金泰中其實是我新收的乾兒子,原本我打算帶他一起回燕京生活,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恨我。”
“顧海元,你是怎麼認識金泰中的?”賀金峰追問道。
“四月中旬,我遵照上級指示,去遼州支援當地的邊防任務,前三個月都好好的,一切正常。
直到半個月前,在一次排查難民的行動當中,由於我判斷失誤,居然親手擊斃了一名無辜的難民。”
說完這些話,顧海元忍不住哽咽起來。
“老顧,看開點,這不是你的錯,邊境地區的形勢本來就錯綜複雜,有失誤也是正常的。”
徐東之前也參加過類似活動,上級部門在培訓的時候,明確說了,難民中間有很多潛藏的暴力分子。
因此在執法過程中,容許發生一定比例的失誤。
“是我的錯,是我太緊張了。”
“好了,這和你收養金泰有什麼關係?”徐東迅速轉移話題。
“那位被我誤傷的難民,在臨死之前,親口對我說不怪我,只是向我提了一個唯一的要求。”
“什麼要求?”徐東好奇道。
“讓我好好照顧他的兒子,也就是金泰中。”
“靠,這不是道德綁架麼?”
徐東頗感無語,這人明擺着想讓老顧當接盤俠,用自己的一條命來換取兒子的未來。
可惜少年人做事衝動,親手毀了父親的一片良苦用心。
顧海元搖搖頭:“也不能這麼說,起碼收養這個孩子,能讓我心裡更好受一些。”
說白了,其實就是負罪感在作祟。
“顧海元,你是怎麼幫金泰中拿到合法身份的?”賀金峰直擊重點。
徐東偷偷給老顧使了一個眼色。
可惜顧海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注意到科長的小動作。
“我在當地黑市上,幫他買了一個戶口。”
在邊境地區,這種“生意”向來十分紅火,只要肯付出代價,弄一個合法身份並不是什麼難事。
最常見的手法,就是冒名頂替。
“花了多少錢?”
“沒花錢。”顧海元如實回答道。
“嗯?”
賀金峰眉頭緊皺,難道這裡面還有其它內幕?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大案了。
顧海元趕忙解釋道:“我總共花了一百斤大米。”
“老顧啊老顧,你怎麼能幹出這種傻事呢?”徐東痛心疾首道。
糧食沒了,還被人恩將仇報捅了一刀,還有比這更憋屈的事麼?
簡直是倒黴到家了!
也許是經過了“血”的教訓,顧海元如今總算是恢復了理智:
“我當時滿腦子都是金泰中他爸臨終前的畫面,根本管不了其它的,只想着儘快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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