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嘩啦。
一聲悶響下,邵全護一把把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面。
幾個青色的雲紋刻字瓷瓶被砸得粉碎,精緻的瓷片飛散到處都是。
咳咳咳...
邵全護劇烈喘息着,咳嗽着。面色再度浮現潮紅。
夫君,陳鶴,老丁,已經失蹤好些天了。
她無論如何也聯繫不上人,城裡沒有,城外也沒有,更遠處根本沒法找。
這讓她懷疑三人是不是帶着自己的錢跑路了。
畢竟陳智涵一直都對復仇沒那麼熱衷。
他對兒子的死也很憤怒,但並不願意把自己整個都壓上去,賭上一切報復。
清淨的邵家大宅裡。
除開幾個還算忠誠的家僕外,其餘人都偷偷四散逃掉了。
米幫江河日下,名聲在整個縣城裡都已經傳開了。
這種時候,除非邵家願意拿出更多的錢財,否則沒人願意下死命。
望着外面越發明媚的陽光,邵全護不覺得溫暖,反而從心裡不斷升騰起陣陣寒意。
“行....都以爲我死定了?”
她低笑起來。
“想整垮我邵家,暗地裡藏着的那些人,我告訴你們!沒那麼容易!”
就算米幫這邊的勢力高手大減,那又如何?
她邵家當初是怎麼起家的?難不成還真有人以爲是靠那魄力不足的陳智涵陳家?
要知道,當年是邵家起家後,陳家才主動和她結合。
“來人,備車!”
邵全護忽地高喊一聲。
“是。”
很快,一輛小型馬車在邵家門前停下。
家裡能跑的人都跑了,就連個家丁打手也沒。
邵全護一身灰黑斗篷,遮住全面孔和全身,在僅剩的一名貼身丫鬟的扶持下,緩緩走上馬車。
她還有最後一個底牌。
邵家能夠當初起來,她一個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爲何那麼多高手都願意聽她的話?
原因便在於,她背後有人!
當年,她意外救下一位強人,對方答應她,合理範圍內,可以答應她三件事。
前兩件事,她用掉了,所以纔有了邵家如今的富貴。
原本她以爲,以後都可能用不到這最後一件事。
可現在...
坐在馬車車廂裡。
邵全護的雙手越發握緊。
“張軒....我落到這個地步,一切都是你害的...打死了我兒子,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面色發白,緊緊閉上雙眼,牙齒緊咬着,甚至在發顫。
“你們以爲我沒辦法了麼?不!”
她還有最後一招....
那就是,找到那個她救過的強人,那個隱居的黑榜高手....
最後一個要求,最後一件事。
做完,對方就會離開華新縣,遠走他鄉。
這是對方的承諾,若非爲了這最後一件事,那等高手絕不會在這裡白白待這麼多年....
畢竟....能夠上黑榜,常年沒有被抓捕到的,都是經歷過九品高手圍捕,還能自由自在的強人。
這等人,一般都默認比九品層次更強。
大靈疆域如此廣博,黑榜一共也只有三十位。
這樣的人,最差,也是恐怖的殺人機器。
“等着吧...張軒...這次,我要你全家,上上下下,雞犬不留!!”邵全護閉上眼,手握成拳頭,很緊很緊。
馬車在正午的街面上,不斷往城郊駛去。
兩側的路人越發稀少,店鋪也漸漸都是關門狀態。
一些房屋民居甚至空空蕩蕩,偶爾還有窗戶壞掉,半吊着在外,壓根沒人住。
幾隻烏鴉在屋頂上發出嘎嘎怪叫。
車輪邊飛快竄過幾只黑乎乎的物事,不知道是老鼠還是其他什麼。
不多時。
馬車在一間藥鋪門前停下。
藥鋪沒有店名牌匾,也沒有望子木牌什麼的,只有一個木架孤零零的擺放在門外空地上。
架子上晾了很多半乾的藥材,正在曬太陽。
鋪子裡空空蕩蕩,開着門,卻不見人影。
“在此等我。”邵全護推開車門,慢慢下車。
丫鬟想要扶她,被她推開。
“龍兒你也留在這裡。”
“是。”
邵全護仰頭望了望半空,陽光亮得刺眼。
她慢慢的一步步走近藥鋪,將身子站到門前的屋檐陰影裡。
咳嗽了兩聲。
“在下邵全護,第三次不請自來,還請.....”
鏘。
忽然間一聲輕響彷彿從遠處緩緩飄來。
邵全護本能的循聲往右看去。
剎那間黑影一閃,一片燦爛銀光彷彿花開般,在她眼前綻放。
嗤!
血花飛濺,人頭高高飛起。
黑影宛如巨蟒毒蛇般,從邵全護所在一閃而過,隨即沒入陰影巷道。
“我......”邵全護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迅速模糊,發花。
她張口還想說什麼,卻已經沒有了動彈的力氣。
最後浮現在她腦海裡的,是兒子陳無憂燦爛的笑容。
“母親,孩兒已經給您的生辰準備了禮物。”
“是什麼?能提前說說麼?”
“那可不行,提前說了,就不是驚喜了。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準備的。”
“無憂.....”
邵全護的腦海,最後定格在那張模糊的面容上。
一切徹底黑暗。
*
*
*
巷道中。
張榮方輕輕甩掉願輪上的血跡,最後回頭看了眼藥鋪方向,快步離開。
遠遠望去,只看見他一身的蒙面黑衣,健壯的背影迅速融入陰影。
彷彿從未出現過。
*
*
*
無名藥鋪內。
原本空空的櫃檯後面,不知何時突兀的多出一人。
那是一名留着絡腮鬍的壯漢。
他看上去就和外面地裡的莊稼漢一樣,毫無特色。
就連雙眼也是尋常的渾濁昏黃。
啊!!!
馬車邊丫鬟和車伕的驚恐叫聲,此時才傳來。
壯漢面色平靜,走出藥鋪,站在邵全護的無頭屍體前。
“看來你的第三個要求,以後不會有機會出口了。”
“如此,我也該走了。”
一陣微風拂過。
轉眼間,壯漢已然消失在屍首前,再無蹤跡。
*
*
*
清和觀內。
威嚴的三眼神像下。
張榮方靜靜的跪地誦經。
他雙目微閉,手放在身前,交疊,然後叩首,直至手背。
道觀內寧靜的經文聲,和淡淡的線香氣息,讓他微微波瀾的心緒重歸平靜。
一個個心中的疑惑,在這樣的平靜中得到解答。
‘這世上爲何會有人受傷?’
‘因爲存在傷害別人之人。’
‘爲何那些人,要傷害我?’
‘因爲這世上,有的人,天性便是惡。’
‘惡,帶來傷害。傷害帶來仇恨,世世代代,難解難分。’
‘所以。’
‘所以,要想不受傷害,唯有除惡!’
“除惡務盡!”
張榮方緩緩開口。
“方爲上乘。”
他取過三支香,點燃,輕輕插進香盆。
拜神誦經後。
他的心情恢復寧靜,站起身。
此時的道觀裡空空的,只有他一人。其餘人都不在,估計不是睡覺就是出去玩了。
走出神殿,張榮方思考着自己以後的目標。
如何創造一個自己想要的絕對安全之地?
單單靠自己一個人,很難。
這世上的惡太多,雙拳難敵四手,很多時候需要保護的東西,太多,也會分身乏術。
‘所以唯一的辦法。是爬得更高!’
他忽然有些理解前身的姐姐了。
在這種時代,他們身上的蠻儒身份,沒有武力保障下,根本就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就連現在的他,都活得這麼艱難。
更不用說張榮瑜一個普通弱女子。
在這樣的社會,那麼漂亮的她,只會活得更難,更苦。
雖然對前身姐姐沒有接觸,也沒什麼感情。
但此身得到的道籍,還有之前收到的錢財...
這些都是姐姐靠着自己賺來的饋贈。
‘既然受人恩惠,日後必將回報。’張榮方心中默默定下。
回到房裡。
他一眼便看到掛在牆上的圓輪離傷。
他其實壓根不會什麼輪法,願輪功也沒入門。之前使用,只是簡單的利用速度掠過。
單純以高速,帶動願輪的刀口,就已經是相當殘忍的殺人利器。
那刀口的鋒利程度,他已經體會過了。
‘接下來,就是老老實實的積攢屬性,然後....等評級,進集賢院。’
如何爬得更高,對於他這樣的蠻儒身份來說,最好的辦法,自然便是利用道籍,走集賢院這條路。
大道教身爲天下道門之二,在集賢院一直被真一教壓制。
這樣的情況下,若是他能展現足夠的天賦,應該足以迅速獲得重視。
‘可惜,原本我是打算慢慢熬時間,但這世道,若不掌握勢力,走上高位,總會有人認爲你弱小,前來欺辱你,傷害你....’
‘只有走上高位,才能得到更多資源...更多護持。’
“那麼,先定一個小目標,把清和宮的資源先吃完再說。”
張榮方一直有個想法。
先把所有回春淨時符典內容全部弄到手,然後再疊加修行能弄到的所有武功。
不知道自己會強到什麼程度。
當下,他收斂心思,開始一招一式的習練朝氣符。
數日後。
米幫幫主邵全護當街被殺,這件兇案由縣衙公佈。
並且在簡單調查後,便被清和宮壓了下來。
衙門各級官吏紛紛忙着去侵佔邵家家產,在清和宮的壓力下,根本沒人去真心調查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