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只有三個字,卻讓我心痛欲裂。
我能夠想到此時此刻的雪筠,她孤獨地坐在窗邊,看着窗外的燈火通明,外面的世界似乎很熱鬧,很喧譁,但這種熱鬧與喧譁跟她都沒有一點關係。
世界上那麼多人,每時每刻都有人出生,每時每刻都有人死亡。
可是這些出生,這些死亡也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只剩下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窗前,看着這個喧譁的世界。
這樣的孤獨下,她正在默默地流淚。
夏瑤拼命地擦着眼淚,但眼淚好像是斷線的珍珠項鍊般向下滑落,無法抑制。
我想要安慰夏瑤,而是我知道,此時此刻哭的不是夏瑤。
而我,似乎永遠也無法去安慰那個正在哭泣的愛人。
夏瑤在哭,我在沉默,在這個充滿了粉色荷爾蒙的停車場中,我們兩個如此悲慼的人似乎是格格不入的怪物。
夏瑤對我說了那番話之後,又哭泣了很久,她一面哭泣一面說,你答應我了麼?
我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夏瑤說,你一定要救我姐姐,我感覺,她如果嫁給了徐明,她會死。
我嚇了一跳,外面正在放着恐怖喜劇片,在這漆黑的環境中,提到了死字,這讓我毛骨悚然。
我對夏瑤說,怎麼了?爲什麼會這麼說?爲什麼要這麼說?
夏瑤說,我已經感覺到那種了無生趣,我總有一種衝動,我想從這裡跳下去。這是我姐姐此時此刻的想法,可是她不能,她必須要結婚。但,等到婚禮結束,或許姐姐真的會……
我說,自殺?
夏瑤說,我不知道會不會,我不知道。只是,她此時此刻一定真的不想活了。你一定要救她,可以麼?
我說,我其實沒有信心,你姐姐會跟我走麼?畢竟她是那麼顧家的人,這可是關係到你們的家族利益。
夏瑤說,你考慮那麼多幹什麼?愛情是可以理性思考的麼?
我愣了一下,然後說,是,是,你說的沒錯。可……我覺得你姐姐不會跟我走。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夏瑤說,你是怕沒有面子麼?
我說,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我就是怕救不了你姐姐,她看到了我,反倒是心情更不好了。而且如果我成功了,對你們家的影響……
夏瑤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行,這個時候你反倒是冷靜了,當初你追求我姐姐的時候,你怎麼不考慮我們家的利益,怎麼不考慮我的感受?不過既然你冷靜了,跟我說我們家的利益了,那麼我問你,你知道我們家的婚前協議麼?
我點了點頭,雪筠跟徐明結婚,那都不叫結婚,那應該叫做併購。兩個家族的利益交換雖然以婚禮做幌子,可說到底還是併購,是赤裸裸的交易,這從那個婚前協議就可以看得出來。婚前協議寫得很明確,徐明家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這已經轉給徐明瞭。雪筠家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這還是在歐陽先生的名下,要在婚禮當天的儀式上以贈予的方式給雪筠。
小兩口結婚之後,已經是歐陽集團最大的股東了,這些股份放在一個池子裡,兩家人爲了自己安心,定下了一個極其苛刻的婚前協議。第一不能離婚,提出離婚的那一方會自動放棄股份,這個協議說的是提出離婚的那一方,可不是過錯方。就算是一方出軌,把第三者領回家了,另一方也只能忍着,如果提出離婚,那麼自動放棄股份了。第二就是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可以繼承股份。但其他人,包括另一方的父母與孩子,都無法繼承股份。當然還有其他細節,不過我就不太清楚了。
這種冷冰冰的婚前協議,不光束縛了小兩口,也同時束縛了兩個家族。
夏瑤看我點頭了,對我說,如果我姐姐死了呢?那麼股份不就是徐家的了麼?你覺得徐家在乎我姐姐的死活麼?我看他們說不上都要推我姐姐一把。
我啊了一聲,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夏瑤。
夏瑤此時此刻非常冷靜,分析得非常到位,這幾乎已經超出了我所認識的夏瑤。我對夏瑤說,你……你……
夏瑤看了我一眼,對我說,你覺得我是我姐姐麼?
我說,你是不是雪筠?
夏瑤說,拜託了。我之前表現得那叫純,不叫蠢。很多事情我只是不願意操心而已,我可不是智商不足。只是現在,我不想操心也得操了。一直以來都是姐姐保護我,替我做主,或許這一次,也該輪到我保護她,替她做一次主了。我之所以對你說這些,是因爲我可以感覺到姐姐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所以我才讓你去的。
我說,雪筠渴望我過去麼?
夏瑤說,我姐姐現在渴望一個大英雄站出來,替她做主,而她什麼都不需要考慮,只要小鳥依人一樣靠在大英雄的身旁,那麼已經足夠了。
我嗯了一聲,對夏瑤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她。
夏瑤舒了口氣,而我的心情愈加沉重。我剛剛點頭說要救雪筠的時候,我的確有敷衍的成分在其中。我的計劃是搶親,這絕對不會變,但是我沒有把握,我不知道雪筠會不會跟我走。可男人到了我這種地步,已經不會去考慮什麼後果跟臉面了。我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男人,我就算是得不到雪筠,就算是她不可跟我走,那麼我也要讓她明白我的心意。
哪怕……這會讓她痛苦一輩子。
其實在愛情面前,哪裡有什麼對錯。你說我爲了愛情盡力一搏,有錯麼?沒有錯,所有的愛情故事裡面都是這麼講的,可人家都成功了。
但是我能成功麼?
沒有任何的信心,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因爲我第一不知道雪筠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第二我也不知道自己跟雪筠的家族利益相比,哪個更重要。
但,此時此刻的夏瑤說到了死,這更加給了我無法後退的藉口了。
夏瑤擦了擦眼淚,擡頭看了一眼電影,然後輕聲說,我姐姐後天結婚。在千島湖。
我嗯了一聲,夏瑤說,我們是不是得有個計劃?
我說,你只要告訴我時間地點,我開車過去,搶了你姐姐然後開車就跑,這個車加滿油,我在高速上轉幾個彎,誰也找不到我們。
夏瑤說,我怎麼覺得你的智商就是那麼回事兒呢?這就是你的計劃?
我說,不可行麼?
夏瑤說,可行……個屁啊,簡單粗暴,沒有一點美感。
我說,爲什麼?
夏瑤哼了一聲,然後說,你知道那一天要去多少人麼?都是什麼身份麼?我告訴你,那些個人的身家加起來,估計都夠買下整個杭州城的。所以,這麼大型的活動沒有安保麼?你沒有請柬還想進去?萬一你是劫匪呢?那可比搶銀行的錢多多了。你真的以爲我們家舉行這麼大的活動,就是拍腦袋的決定麼?我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保安至少有四十人。而且進入現場需要過安全門。
我愣了一下,然後說,沒關係,四十人不一定認識我,對不對。
夏瑤說,的確是不認識你,可是你這個破車,你還想上島?你想什麼呢?
我愣了一下,這車算破車,我看起來挺好的啊,我對夏瑤說,破車也是你的破車。
夏瑤哼了半天,對我說,算了,你還是聽我的計劃吧。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明天跟爸爸聯繫,告訴他我做錯了,不過呢也就錯這一天,後天一定參加婚禮。然後你後天買個墨鏡,裝成我的司機,直接開車上島。碰到了認識我的人呢就好辦,我畢竟是二小姐,碰到不認識我的,我就給保安隊長打電話。然後我就去參加婚禮了,你自己見機行事吧。
我說,好計劃啊。
夏瑤哼了一聲說,計劃是不錯,可在這的之前,你必須給我一個承諾。
我愣了一下說,什麼承諾?
夏瑤說,你一定會救出我姐姐,一定會對我姐姐好,一定會保護她。
我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夏瑤指了指窗外,對我說,你可要想好了,在這個地方承諾,如果你完成不了的話,那麼你會出車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