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後左右看了半天,這些平房太顯眼了,四周什麼都沒有,真的就是那天我們來過的那個地方。我過去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不過鐵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再往裡走,每走一步我都確定這就是那天那個派出所。
我走進我跟雪筠接受問話的那個房間,裡面的桌椅板凳還在,這更加確定了我的推測。
這裡面絕對是那個地方,只是一個公安局可以平白無故地消失麼?難道突然之間搬遷了?
我走出去,在各個房間轉了半天,在一個房間裡看到了一堆灰燼,過去用腳踢了踢,裡面幾塊沒有燃盡的木頭被我踢了出來,上面還有着一個所字跟半個出字。
這很明顯就是在門口掛着的那個牌匾了。
我愣了半天,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冷汗冒了一後背。
我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大事兒發生。
急衝衝跑了出去,回到村子,還是隻看到了那個老人,我過去客客氣氣地說,大爺,請問,您剛剛告訴我的那個房子,是做什麼的?
老人說,以前啊,是一個麪粉廠,後來大家都進城了,也就留下等着拆遷了。現在,沒有人了。
我說,前幾天是不是有人來過這裡?
老人說,是啊,好幾臺車過來,不過又走了。
我說,是去那個麪粉廠麼?
老人說,那我就不知道了。這都是無主的地界,沒有人管的。那裡面也沒有什麼可丟的了啊。
我說了聲謝謝,也不想讓雪筠太擔心,所以沒有打電話通知她,而是在那裡等公交車。這種偏僻地方的公交車是很難等的,我站了四十多分鐘才上了一輛,等我回到市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雖然飢腸轆轆,卻也沒有心情吃飯,回到家打開了門,在門口高聲喊道,雪筠,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房間裡沒有聲音,我以爲兩姐妹出去了,走進去一看,一屋子的人。
雪筠跟夏瑤都站在客廳的地當中,四周都是穿着黑西服的保鏢,沙發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歐陽先生,一個是馬經理。
歐陽先生一擺手,我被一個保鏢扯了過來,按在了雪筠的身旁。
然後歐陽先生說,這都到齊了,是吧。
雪筠跟夏瑤低着頭,滿臉通紅,顯然剛剛是受到了訓斥,我看馬經理坐在那裡也是渾身不自在,他扭了扭身子,對歐陽先生說,大哥,這事兒也怪我,您別怪孩子了。
歐陽先生說,怎麼能怪你?
馬經理說,我的確是有點貪心,可我那騙的是我的那些股東,我不敢動您的一分錢,您相信我麼?
歐陽先生說,這麼多年,我當然相信你。只是這件事我要給你一個交代。
我看了看馬經理,並沒有問他把韓紅怎麼樣了,因爲這件事兒太詭異了,我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其中有貓膩,說不上馬經理還真的是無辜的。
馬經理說,這事兒不好解決,大哥,要不然我跑路吧。
歐陽先生說,跑路也不解決問題。如果你跑了,那麼會牽連到總公司的。
馬經理說,可……您說我該怎麼辦?
歐陽先生說,今天我給你一個交待,然後你安心把這件事兒扛下來,你放心我會盡力把這件事兒幫你解決,如果我解決不了,我也會照顧好弟妹。
馬經理說,可是我……我真的不能走麼?
歐陽先生嘆了口氣說,不能。
馬經理說,您這麼做,會讓老兄弟們寒心啊。
歐陽先生說,我也沒有辦法,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公司。
馬經理說,你保住的是你的公司,我的公司可毀了。
歐陽先生又嘆了口氣,低聲說,對不住了,兄弟。
馬經理很激動,猛然站了起來,指着雪筠說,你們父女演得一出好戲啊,都說可以一起打江山,不能一起坐江山。現在你們歐陽家倒是穩坐江山了,就是要開始清理我這樣的老臣了,是吧。我問你,我把股份吐出來給你,你饒不饒得了我?
歐陽先生,我說了,這件事兒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到了這一步,你如果走了,事情更不可收拾了。
馬經理用手指着雪筠說,你女兒寫的舉報信,跟你沒有關係?是麼?我老馬跟了你這麼多年,不是一個傻子,你覺得會有任何人相信你這番話麼?好啊,你要給我交待,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怎麼交代。
歐陽先生說,你想要什麼樣的交待。
馬經理說,哪根手指寫的舉報信,我就要哪根手指。可以麼?
我看歐陽先生目光如電,看向了雪筠的玉手,我嚇了一跳,一下子蹦到了雪筠的前面,對着歐陽先生說,跟她沒有關係,是我做的。
歐陽先生說,哦,你是怎麼做的?
我說,反正是我做的,你要手指,我的給你。
馬經理說,你也不用護着她,上面還有着她的手印呢。
我說,那是我把雪筠灌醉之後用她的手指按在上面的,這都是我做的,材料是我寫的,舉報信也是我交上去的。
歐陽先生說,那你爲了什麼?
我嚥了口口水,看了一眼馬經理,雪筠在後面扯了扯我的衣服,我對歐陽先生說,你讓她們兩個回房間,我才能說。
歐陽先生說,夏瑤,帶你姐姐回房間。
夏瑤怕歐陽先生,拉着雪筠要回去,結果雪筠拉住了我的胳膊,對歐陽先生說,我不回去,這跟他沒有關係……
我轉過去對雪筠笑了一下,然後對夏瑤說,快點拉她回去。
夏瑤護着姐姐,看到自己的父親生氣,似乎還真有拿雪筠手指開刀的跡象,不停地拉着雪筠往回走,那面歐陽先生一擺手,一個保鏢幫着夏瑤把雪筠推回了房間。
歐陽先生對我說,這你可以說了吧。
我說,我給他當過助理,然後公司死了一個人,趙英,馬經理還記得吧。
馬經理說,趙英?我給錢了。是她男人死了。
我說,她後來死了,你知道麼?
馬經理說,我不知道。
我說,那我告訴你。我之前跟趙英接觸,這個女人很可憐,我不知不覺就愛上她了。之後我調查了一下,你的秘書韓紅也在幫她。我們兩個一拍即合,想着……在公司裡面弄點錢。
馬經理說,你不是愛上趙英了麼?弄錢是怎麼回事兒?
我說,我們打算替趙英多弄點錢。之後公司賠了錢,我把她送到了農村,想着風聲過去了就接回來結婚,結果人讓你給殺了。
馬經理說,胡說八道,我沒有殺人。
我說,我最開始也以爲是自殺,但是韓紅後來也消失了。三個人中兩個人都沒了,你說我害怕不害怕?
歐陽先生說,所以你爲了自保就舉報了他?
我點了點頭說,對,我爲了自保就先下手爲強。我寫了舉報信,然後把雪筠灌醉,之後按下了她的手印,又模仿了她的簽名。就是這樣,是我舉報的你。
馬經理對歐陽先生說,你不想怪自己的女兒,所以找了一個替罪羊,對麼?我有膽量認罪,你沒有膽量讓自己的女兒承擔責任麼?
歐陽先生說,如果是我的女兒做的這件事兒,我不會偏袒,你要手指我就給你手指。但他說自己做的,難道我要誣陷自己的女兒麼?
馬經理說,你這麼做,很讓老兄弟寒心啊。你之所以是大哥,不是因爲你錢多,也不是因爲你年齡長,只是因爲你說話算數,這麼多年兄弟們敬佩你。你知道別人給了多少優厚的條件我們也沒有放棄過公司的股份麼?只是因爲我們知道大哥你捨不得公司,捨不得把它給那些外國鬼佬。
歐陽先生說,我一直都是公平的。丁凡,我問你,你說這些有什麼證據麼?還是隻是空口無憑。這樣下去,可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
我既然打算替雪筠扛下來,當然是計劃好了。這件事兒如此詭異,本來是交給公安局的東西卻變成了雪筠的實名舉報,這中間的聯繫稍稍想一想也能弄明白。
我腦海中浮現出那天警察寫供詞時候的情形,對馬經理說,我有一個證據,但是需要你們能夠看到舉報信。
馬經理說,別廢話。
這句話出來我就知道他們看到舉報信了,我嗯了一聲說,其實很簡單,那個舉報信是我寫的。所以信的內容根本不是雪筠的筆跡,你們稍稍看一下就知道那是一個男人的字體了。簽名是我模仿的,這麼說吧,幾百字的舉報材料只有簽名是女孩子的筆跡,其他都是男人寫的。如果是雪筠打算親自舉報你,爲什麼她讓我寫這封信?
馬經理說,那是因爲她不想承擔責任。
我說,不想承擔責任,爲什麼又簽名了呢?
馬經理一愣,歐陽先生說,這已經很明顯了吧,這件事兒跟雪筠沒有關係。
馬經理說,我不信,你把她叫出來問問。
我說,我之所以讓雪筠回去,那是因爲我知道這個傻丫頭喜歡我,她會替我說話甚至會攔過上身,但我不喜歡她,我是一個男人,不想害她。
歐陽先生對馬經理說,說到這裡你還不相信麼?舉報信你我都看到了,前面的確是男人的筆記,如果不是他寫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些細節的東西。如果我的女兒不想承擔責任,那麼她簽名這一點更說不過去了。丁凡,你小子行啊,爲了自己居然差點害了我的女兒。你哪個手指寫的字?給我掰斷了。
我咬了咬牙,緩緩地豎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