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驚醒,擡頭時看見白冥安和吳東力已經起身,白冥安投給我一個眼神。
我愣了愣走過去,他在我耳邊低聲說:“你出去看一看。”
什麼!我睜大眼睛,無聲控訴他,喂喂喂,有沒有搞錯?他挑了挑眉,道:“自己走還是我推一把,你選。”
他修長的手掌攤開,手裡摩挲着一顆佛珠,態度不像在開玩笑。
我嚥了咽口水,暗罵了幾遍,這才小心翼翼地湊到門口,本來還想慢慢打開觀摩,白冥安這混蛋居然伸手一拉,直接把打開半邊門。
我躲閃不及,看見外頭的情景,頓時目瞪口呆。
撲哧撲哧,一個穿着幾十年前藍色運動服的年輕男人正在跑步,他的肩膀寬闊,四肢有力,從露出的胳膊看去肌肉也非常發達。
他在原地跑着,長手長腳,神情認真,轉過頭是一張略顯老成的臉,剃着小平頭,看見我居然咧牙一笑:“早啊。”
早你個頭。我趴在門邊上,咳嗽了一聲:“你——在跑步?”
“對啊?”他神采奕奕地點頭,還對我招招手:“一起來?”
“……”我乾笑了幾聲,隨即把腦袋收回去,對着屋裡的兩個男人不屑地一扯嘴角:“這個鬼一點威脅都沒有,真不知道你們在怕什麼?”
吳東力手裡拿着一根球棒,做出防備姿勢,將信將疑:“真、真的嗎?”。
白冥安的樣子稀鬆平常,把玩着佛珠,似乎不急着出手。我轉了轉眼珠:“你早知道他是個溫和的鬼了?”
白冥安瞥了我一眼:“半個月來只是發出響聲,你說呢?”
我瞅瞅一旁的吳東力,既然這樣你也好意思收人家五萬塊。
吳東力沒怎麼聽我們的對話,一直注意外頭的動靜,握着球棒的手指捏緊,還是有些緊張:“他,他爲什麼還在,不、不走嗎?”。
“啊,他說他在跑步。”我回答道,想了想幹脆把門全部打開,“喂,有人要見你。”
吳東力臉色發白:“別——”
太遲了,那個跑步男已經看見他,身體隨即轉過來,面對着這邊原地跑動,撲哧撲哧,一邊揚了揚下巴:“是你啊,小兄弟,我注意很久了,你老躲在屋裡多沒意思,年紀輕輕要多出來運動一下啊。”
吳東力愣了下,下意識地問:“你一直在我屋外跑,就是爲了提醒我多運動?”
跑步男傻笑了幾下:“也不是,我沒死前是運動員,這幢樓之前是我們訓練的場地,後來剷平重建了,我就一直在這裡啊。”
我在一邊好奇地插話:“那你是怎麼——”
跑步男摸了摸腦袋,露出憨厚的笑容,這動作立刻勾起我的回憶,吳東力之前也做過,怪不得啊,應該是無意識下被鬼魂影響了。
“說來太丟臉,我是運動過度,心肌梗塞去世的。嘿嘿。”他說話的同時,腳下就沒停過。
對方太老實,吳東力先前的害怕淡去,換做一絲絲不滿:“不管怎麼樣,你也沒權利在外頭騷擾我。我在準備考研,這很重要你知道嗎?”。
跑步男搖搖頭:“人生苦短,你一味地追求成績連家人都忽略了,這樣就算成功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哦,他知道得還挺多,看來這半個月不光是跑步,還順便聽牆角了。
被戳中痛處,吳東力氣憤地握拳:“要你多管閒事,哼!”他憤怒地轉身看向屋裡,“你不是說要幫我解決麻煩,麻煩就在那裡,還愣着幹什麼?”
白冥安目光清冷,拿着佛珠走出去,我卻發現他的眉頭有些擰着,瞳孔的焦距也不對,腳步的邁動似乎也不太乾脆。我錯愕地想,難道他看不見跑步男?
所以剛剛纔會讓我去查看?
“寧歡。”
“啊,在。”我忙回神,他卻一把拉過我,只覺得手中一暖,佛珠在我手心發紅發燙,像一塊不斷燃燒的烙鐵。
我手忙腳亂,急得團團轉:“好燙好燙!你幹嘛——”下一秒身體被推了出去,腳下胡亂走了幾步,退到了跑步男身邊。
“你沒事吧?”跑步男扶住我,驚奇地叫一聲,“咦,我居然停下來了!”
我站穩後,擡頭看他,只見手中的佛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飛起,嵌入了他的額頭,紅光散滿他的身體,從頭到尾,映着他藍色的運動服有些落寞的味道。
“三十年了,我終於可以停下來了。”跑步男面容平靜,帶着一絲解脫,他的眼眸亮閃,臉還是那張臉,老成而憨厚。
“小兄弟,你聽我一句,一寸光陰一寸金,有些事情可以等,有些人可等不了了,錯過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隨着話音落下,他的身體漸漸消失在樓道里。
佛珠飛旋而下,居然又落到我的手中,上頭還燃燒着,奇怪的是這一次我並不感覺燙手,我詫異地看向白冥安:“它怎麼——白冥安,你怎麼了!”
我急忙上前查看,白冥安坐躺在門框上,臉上蒼白一片,嘴脣有些發青,無意間碰到他的手只覺得徹骨地冰冷。
吳東力晃神回來,即刻跟過來:“寧小姐,來,我們把他扶裡面去。”
“好。”
我們把他放在吳東力的牀上,蓋上被子,我坐在牀邊守了他一夜,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別死啊,白冥安,千萬別死。
到了早上,陽光投進窗戶,刺眼得我扭過臉,睜眼時對上漆黑的眼眸,我眨了眨眼睛,欣喜地擡頭:“你醒了!”
伸手去拉他的手,他想收卻被我用力拉住,感覺到體溫恢復正常,氣色看着也好了一些。我鬆了一口氣,放開他:“你沒事了。對了,你昨天到底怎麼回事?”
白冥安眼眸微動,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期待一個合理的回答。
房門在這時候開了,吳東力進來,揚了揚手中的鮮奶和小籠包:“嗨,早餐來了。”他走過來,把分量最多的遞給白冥安:“白丈夫沒事吧,昨天可把我們嚇壞了。”
白冥安手裡捏着小籠包,皺了皺眉,遞給我。
我正在吃我的那份,驟然多了一份,不由一怔:“幹嘛?”
“你吃。”他淡淡說。
“哦。”看來是不喜歡吃,反正我覺得自己這份分量不夠,嘴角彎了彎塞一個小籠包到嘴裡,一隻修長的手伸來把我手中的鮮奶搶了過去。
“唔,你幹嘛!”
“等價交換。”白冥安一口氣喝完,又轉頭看向吳東力。
“啊,這個也給你好了。”吳東力非常識相,主動地交出鮮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