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愣了一下:“寧寧你——”
我立刻站起來就跑,跑了兩步轉頭衝他喊:“你跟我來,我一個人扛不動他!”
“好。”宋理把黃佳留在祭壇,吩咐她看着白冥安,就跟我跑出了院子。
阮家男賓住的院子,一踏進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具套着紫色裙裝的白骨堆在地上,嚇得我腳下一頓,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之前被阮志打暈的阮玉紫,頓時鎮定下來。
宋理緊跟其後:“寧寧。”
我竄到一邊的花壇後頭,道:“在這裡,我把他藏在這裡了。”
宋理跟我進去,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不由神色一頓,擡頭問我:“他是誰?”
我低聲說:“阮藍的未婚夫。今天來阮家是爲了會親,只不過運氣不好撞上了阮志的車現在陷入昏迷。”
宋理聞言,挑眉:“阮志?那傢伙的話你也相信?”
我略一躊躇,道:“我不知道。”
的確,活了兩世的阮志似乎比阮家任何一人都要撲朔迷離,他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這個所謂的未婚夫的真實身份他可能說了謊,更甚者,他親自撞暈了他也說不準。
只是眼下,阮志撒謊與否不是問題的關鍵。
“你看他,是不是符合你說的靈魂和身體契合?”
宋理聽了我的話,蹲下來,灼灼目光掃過地上的男人,道:“身材體型是和師兄很相似。”他說着伸手探了一下男人脖頸的脈搏,“雖然昏迷,不過生命特徵還算強健。”
我的眼睛亮了起來:“那不是很好嘛。還等什麼?快把人拉到祭壇那邊去,我們立刻動手給白冥安轉移靈魂!”
宋理的表情凝重起來,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糾結情緒看着我:“寧寧,我不能。”
我一聽,差一點就炸了:“什麼?你不能!宋理,躺在那裡生死不明的可是你師兄!你難道要見死不救?”
“我不是!”宋理急聲反駁,然後掃了地上的男人一眼,緩了一絲語氣道:“就算這個人符合條件。可靈活轉移就代表另一個靈魂失去身體,你想過一旦互換成功,他會怎麼樣嗎?”
他會怎麼樣?
我怔怔的低頭,正好看見那個陌生男人安靜的容顏。他長得很高大英俊。身上的氣質比起葉明朗還要穩重貴氣幾分。
他閉着眼睛,不代表他的生命已經結束。
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目前的情況哪裡還有別的選擇?
儘管違背道德和良知,我也要救回白冥安得。這樣想着,我微微咬牙。直直看着宋理:“你剛纔說了我們時間不過,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利用這個陌生男人的身體。
宋理我求求你,昧着你的良心也好,就那麼一次。就當做我欠你的好不好?”
“寧寧……”
宋理白皙的臉上,很是爲難,站在那裡感覺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兩難的抉擇。
我一狠心,直接把膝蓋一彎,岩石重重磨着我的膝蓋,我挺直脊背,眼淚在眼角轉悠被我拼命地剋制着。
“寧寧!你幹什麼?”宋理慌了。急忙彎腰要扶我起來,我用力而堅決地握住他的手,喉嚨艱澀得像是喝了毒藥,我一字一頓說道:“答應我,救救他。”
“寧寧……”
宋理猶豫了一會兒,狠狠握拳朝地上砸去,動作激烈似乎在發泄着什麼,然後他低頭退讓了,他說:“好。”
我心中一喜,很快抹去眼淚:“那我們現在就把人帶回去。”
手上一暖。我一愣,宋理嚴肅的臉龐頓時在我面前展現:“寧寧,你要知道。未經允許強行使用了這個人的身體,這件事已經完全違背了我的原則。”
我使勁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這是我欠你的。將來我一定——”
“不。你不欠我。他是我師兄,就算你不說,我最後可能也會這麼做。”宋理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和苦澀,最後輕輕嘆氣,接着就是很正色的承諾,“靈魂換回後半年內我和師兄一定會找到辦法把身體還回去。到時候無論情況如何。寧寧你都不要插手。”
換回去?可是,白冥安的身體不是破壞嚴重嗎?
“可宋理——”我試圖說話,被宋理打斷。
他用力揉亂了我的頭髮,力道比以往都要重,“師兄他一定認同我的。”
我愣了愣,白冥安……是了,他雖然性子孤僻又貪財,不過做事收鬼都有一定的道德準則,要是他醒過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會就這麼安然使用無辜之人的身體的。
既然這樣,我只能尊重他們的意見了。
“好。我答應你,絕不多嘴,也不插手。”
“嗯。”
宋理得了我的承諾,立刻扶起陌生男人,利落在肩上一扛,腳步匆匆就回到了祭壇。
祭壇那邊的黃佳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大小,正蹲在白冥安身邊,一副忠實看護者的姿態,遠遠見到宋理的身影,立刻欣喜地招手:“歐巴你回來了!”
我飛快上了祭壇,幫着宋理把人放下來,躺在白冥安得身邊。
兩個男人並肩躺着,都陷入了昏迷,不同的是陌生男人的臉色尚可,而白冥安則是失血過多一副蒼白的模樣。
一摸他的手,徹骨冰涼,連帶着肌肉似乎都有些僵硬了。我滿心焦急:“可以了嗎?還需要什麼,我去找……”
時間不多了,必須加快動作。
那邊是宋理早已經在低頭忙碌起來,一大把的符紙逃出來,黃佳這個鬼屬身上藏了收納袋,也在一邊把白色的蠟燭大把大把往外掏。
祭壇的羅盤圖案被宋理用黃粉畫上九雲星的陣圖,祥雲纏繞,星辰雲錦。周圍四個石柱被宋理拆下來,變換了塵拂的白毛,織成八角圖案的細密的白網,一層一層,換換而繞,沒多久就把整個祭壇都圍繞進去。
白網看着透薄,實際卻很厚實地擋住了外界的風。只剩下頭頂的一大片夜幕,單薄月光散漫而下,白色蠟燭一根根點燃,九雲星的九個星角開始一個接一個竄出了白色的火焰。
滋拉。在我身後冒出火光,所有的火焰又迅速引燃成一個圓圈,我們幾個人都在這個圈子裡面。
宋理讓我把兩個人身上的所有衣服全部除去,讓他們的身體儘可能靠近,最後把他們的兩隻手相握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後。宋理掏出桃木劍,劃開那個男人的心頭皮肉,取了一滴鮮血滴到白冥安的額頭,同理,取了白冥安的心頭血滴到對方額頭。
唰,九雲星的火焰忽的竄高,半空中浮起點點圖案,仔細看去那黃色的小亮光不就是天上掛着的星辰。
唰,又是一輪迴的竄火,卻見白色的雲團悠悠而上。簇擁成軟綿的圖案,挨在一顆顆星辰邊上,組成了一副奇妙的景色。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宋理身上,他又劃開了自己的雙手手掌,然後分別把還在滲血的手心按在兩人的心頭,嘴裡唸唸有詞。
就連邊上的黃佳也沒閒着,隨着唸咒的頻率變化,不斷地燒着符紙。我發現每燒一張符紙,宋理念咒的速度就會加快,而周圍的火焰也會像澆了油似得往上竄一點。到了後頭。我們幾乎不是被困在白網裡,而是被火焰包圍了。
氣氛很凝重,空氣中忽然冒出一股甜膩的味道。我用鼻子聞一聞,忽然就聽到宋理低聲喝道:“別聞!是毒!”
什麼?
嚇得我立刻屏住呼吸。還用手捂住了口鼻,怎麼會有毒呢?阮家的人除了被宋理僵化定住的阮藍,其他人都變成了一堆白骨。
誰在附近下毒?
又或者,是這個陌生男人身上帶着的?
我腦袋旋轉着,腳下不免踉蹌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是真的腦袋發暈。糟糕。一定是剛纔吸入了甜膩的毒氣。
怎麼辦?我瞧了瞧一邊的宋理,他正全神貫注地做事。不,不能打擾他。我退了一步,控制好距離,不讓自己被火焰燒到。坐下來,極力平穩自己的氣息。
毒氣吸入不多,這時候越是慌亂,反而在體內擴散越快。冷靜,我要冷靜。
可是,眼皮漸漸沉重,意識迷濛起來。我閉上眼睛,不到一秒鐘立刻驚醒,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利用疼痛保持清醒。豎起雙腿,把膝蓋抵住下巴,只要一犯困張嘴就要膝蓋。
硬邦邦的骨頭,磕得我下巴很不舒服,可越是不舒服我越能保持相對的清醒。
冷。
火焰不知不覺中矮了半截,深夜裡的阮家不知哪裡吹來一陣陣的陰風,風勢不大,卻彷彿能穿透我身上所有的肌膚,透入我的骨髓。
冷得我直打顫。
黃佳注意到我的不對勁,她手中的符紙已經用完了,瞧了瞧宋理,又瞧了瞧我,終究是不放心朝我這邊過來,低聲問:“寧歡?你沒事吧?”
我嘴巴凍得發紫,臉色也慘白一片,卻撐着回答:“我……沒沒事……”身體卻違揹我的意思,不停地顫抖打擺子。
黃佳皺了皺眉,想要伸手摟着我的肩膀,一動作卻從我身體穿了過去,她愣了一下,喃喃低語:“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她語氣失落,擡頭看了宋理那邊,立刻又愉悅起來:“看,歐巴快成功了,你看白歐巴的靈魂已經被牽引出來了!”
我聞言,立刻朝那邊看去。
果然,白冥安的魂魄半透明地飄移出他自己的身體,被宋理一手引着,慢慢地挪到邊上那具男人的身體前,接着,宋理在他心口的手掌一個用力,彷彿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吸力,白冥安的話魂魄立刻就被壓了進去。
“嗯——”一聲壓抑的悶聲從那個男人嘴裡吐出來,眼皮隱隱在動。
我緊張地忘記眩暈,強撐着起來走過去。那個人在動,是不是成功了……
“呃——”
他的胸腔劇烈痙攣幾下,被宋理用力壓着,忽然他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一口未完,扭頭又是一大口。不僅如此,他的鼻子、眼睛,甚至是耳朵都開始往外冒血。
看到這情況,我再也無法鎮定,衝上去追問道:“怎麼回事?他爲什麼……”
難道是阮志撞他時留下的後遺症?
宋理臉色沉重地掏出懷裡的符紙,分別貼在他的七竅口,出血的情況稍微好轉。宋理眉頭一緊,探頭在白冥安身上掃了幾眼,又把視線移到男人身上,一時間,臉上佈滿陰雲。
我急着跪下來:“你說話嗎?靈魂轉移成功了對吧?我剛纔看到了……”
“是。”宋理說着,轉過頭,眼底一抹深深的悲涼和無能爲力,“可是我低估了陰門死契的威力。”
“什麼意思?”
“師兄的原本身體受重創,他的靈魂似乎被打上一部分的記憶,現在我轉移了他的魂魄到這具身體裡,所以他的傷也……”
我張了張嘴,有些不能相信:“你是說,白冥安還是會死?”
宋理微微咬牙:“按照這種流血速度,我……”他頓住,無法把話語補充完整。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想說,他無法阻止,他想說,即使我們抓住最後一絲機會換了身體,白冥安還是會死。
不,不。我用力搖頭,忽然想到了什麼,直接朝着他伸出雙手:“用我的血!”
宋理有些糊塗,我對他大聲嚷嚷:“用我的血,把我的血輸給他吧!你們不是說我血液特殊嗎?說不定能解除他靈魂的傷痕記憶,只要他不流血了,那就有救了!”
宋理有些遲疑:“寧寧,我不知道……”
“那不重要!我不是這個陌生男人,我是資源的!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壓力,不要覺得愧疚,快,阮家有醫療箱的,我去找找!”
我一起身,感覺眼前一花,險些倒下去,被宋理眼疾手快扶住,他眼眸微微閃動,側頭吩咐黃佳:“你知道醫療箱在哪裡吧?”
“嗯!”黃佳用力點頭。
“好。你去,動作快點。”
“是,歐巴!”黃佳立刻飄走。
宋理扶着我休息一會兒,黃佳很快就帶着醫療箱回來了,裡面東西很齊全。找到了輸血需要的導管以及其他工具。
在我手臂上用酒精棉消了毒,針頭插進去的前一刻,宋理鄭重看着我:“寧寧,我不知道要抽你多少血才足夠,你要是受不住了,一定要開口。”
我點頭,心裡卻打定主意。除非等到那具身體情況穩定,否則我再難受也得扛着。
不能讓白冥安死。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