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院子,我和黃佳慢悠悠地飄着,偷聽了剛纔的對話一時間太多信息混雜在腦海中,我需要慢慢梳理。
黃佳很喜歡阮家的佈置,在高牆、屋檐、樹梢各處飄動,宋理教會她的飄魂術被運用得越發熟練。
我跟着她飄上高牆,最後停在那裡陷入沉思。
阮家的那幾個男人剛纔話裡分明透露出某種計劃,現在我可以確定幾點。
第一,六年前的阮家莫名失蹤是有預謀的;
第二,阮嵐只是阮藍的一個代替,真正的阮藍下落不明;
第三,阮家人想要利用白冥安做點什麼;
第四,這個計劃還會利用到阮嵐……
以上分析下來,很快就發現一個關鍵點——阮藍。
我微微挑眉,嚴肅男人,哦,那個阮嵐的大伯提到了阮藍回來,這是什麼意思?阮藍還好好活着?
可如果這樣,他們又何必弄一個容貌神似的阮嵐養着?
只有一個結論——阮藍死了。
還有那個戴地……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喂喂,寧歡。”黃佳叫嚷着,吸引了我的注意,“這裡我逛完了,我們去別的地方逛吧。”
我想了想,宋理在阮嵐姑姑奶奶那裡不知道情況如果,於是點頭。
準備從高牆上飄下去時,猶豫我的技術不熟練,一下子控制不好力道,整個人朝地底下俯衝過去,耳邊傳來黃佳嘰嘰哇哇的叫聲:“哇哇,你幹嘛!想摔死也別把臉朝下啊,死了會很醜的——”
奶奶的,老孃纔不想死好嗎!
臉和地距離只有0.01釐米時,地表忽然一震,我的身體從中穿了過去。
一個晃眼的功夫我就來到了一處荒蕪的野外,腳踩着實地,讓我不由低頭用力跺了跺腳。咦,沒有穿透。
怎麼。我不是透明的嗎?
“嗚嗚嗚嗚……”陰森森的冷風從耳畔吹過,瞬間我的神經緊繃起來,再也不去關注自己身體的情況,轉而打量起周圍的景色來。
這是一處了無人煙的野外地區。草草望去,大片大片的野草叢生在四周,而腳底下的泥土帶着一股陰冷潮溼的感覺,踩上去令人感覺很不舒服。
這是哪裡?
阮家的某個秘密基地?
我蹙着眉頭,警覺地往前走了一步。只一步,就感覺土地一陣劇烈搖晃,晃得我身體幾乎站不住。
不遠前方的那一塊草地迅速裂開來,露出好大一個口子,那塊正滿雜草的泥地陷下去,有什麼東西慢悠悠地從底下升出來。
等到它升完,腳下的晃盪也停了下來。
我嚥了咽口水,眼睛打量過去。不怪我膽子小,只是那升上來的東西分明是一具棺木,木材是上好的松木。外層刷漆很精緻。
咕咚,棺木動了動。
我剛打算往外邁去的那一隻腳迅速地回收,我怕呀,每一次遇到棺木都沒什麼好事情!從最開始遇見白冥安也是。
四周視野開闊,我估摸着逃跑應該不難的,也就沉了氣,準備往後跑去。身體堪堪轉過來,忽然就對上一張碩大的馬臉。
銅鈴大的溼漉漉的眼睛,哼哧哼哧的呼吸,嚇得我心臟一瞬間就停止跳動。
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卻注意到那隻馬只是一個馬頭,從脖子以下開始的部分全部都是人類,甚至還穿了衣服。
我怔了怔,忽然想起人們說的牛頭馬面。難道我來到了陰曹地府?這裡是地獄?
突然間,馬頭動了,朝着我的方向動作機械地走來,手腳擺動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怎麼看都不和諧。
唯一靈活的是那雙碩大的眼睛,黑深深的。緊緊的盯着我。
它加快速度了!
極快速地朝我跑來!
我心一橫,轉身就往後跑,卻 忘記那具棺木就在我身後的位置,這麼一轉身奔跑,瞬間就離棺木近了許多,不知什麼時候棺木的蓋子已經打開,一陣風吹來。
一抹湖藍色的身影從裡面彈出來,長長的黑髮吹在兩側,微微擡起頭,一張臉白皙動人,那臉孔分明是阮嵐!
我震驚了,一時間忘記逃跑,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顫抖了兩下問她:“阮嵐?是你嗎?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跟白冥安出去了嗎……”
她幽幽地轉過臉,正對着我,眉宇間帶着一股濃重的疏離,就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我心下一緊,不是阮嵐,難道是——
“你是阮藍!六年前消失的阮藍!”
話一出口,女人一直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有了破綻,潭水般寂靜的眼眸緊縮,身形一閃,咻一下瞬間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愕然地看着她靠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伸手掐住脖頸。
“呃——你……幹什麼……”氧氣迅速消耗,我拼命去打去推她的手,那隻素白的手卻好似一座大山死死扼住我的脖子,讓我掙脫不得。
好難受……
我盯着她的眼睛,企圖在裡面找出一絲線索,像,像極了。世界上不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有白冥安在阮嵐不會有事,既然阮嵐活着,那眼前的這一個肯定是阮藍。
但,她爲什麼要害我?
想不通,我想不明白。
“放、放手……”漲紅了一張臉,我極力吐出這幾個字,眼角因爲極致的痛楚泌出兩滴淚珠,溜溜地從臉頰滑下。
一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瞬間燙出一個黑洞。
阮藍猛地把手臂收回,站在那裡不敢置信地擡手細看。
“咳咳咳。”我彎腰劇烈咳嗽,好不容易重新奪回呼吸的權利,我不敢大意,連忙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鮮血在自己脖頸和臉上,所有露出的皮膚迅速一抹。
阮藍冷冷地瞪着我,看我動作。
我弄完過,安全感頓時豐富了起來。對了,我想起來了,宋理和白冥安說過我的血液特殊。之前也有幾個不識相的鬼怪要傷害我,結果都被我的血液灼傷了。
只要我的血在,我就不算空手作戰。
胸腔裡燃起一股莫大的勇氣,我呼吸一口氣。看着她問:“你是阮藍吧。你消失了這麼多年,知不知道有個人一直在找你?從來沒有放棄過。”
說話的時候,我的視線一直關注着她臉上的變化,在提到“有個人”的時候,她的瞳孔明顯地縮放。
很好。看來她知道。
我微微鎮定,接着道:“你知道我說得是誰吧。”語氣一頓,緊緊逼近,“阮藍,你怎麼這麼狠心,白冥安他爲了你付出了很多,他——”
“夠了!”忽然陰風乍起,阮藍長髮飄揚,在急促的陰風旋轉中她的臉色無比陰霾:“你算什麼東西?你算什麼東西!”
狂風力量之大,讓我的腳步都立不住地上。四周的雜草一大片連着一大片被連根拔起,團卷在一塊,在旋風中心碾成碎渣,又飄零零落下。
我感覺情況不對,準備咬開幾個手指應對阮藍的襲擊,不料她素白手指一指,剛纔的那個馬頭身體完全,人類的四肢瞬間變做猛獸的四肢!
勾起脊背,蓄勢待發。
不好!它要朝我奔來了!
我來不及多想,倒退着逃避。可是我的速度又怎麼比得過一隻猛獸,很快的它撲了上來,壓在我的胸前,一隻利爪橫在我的脖頸。幽幽地泛着一絲冷光。
“撕碎她!”阮藍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伴着狂風呼嘯,聽在耳朵裡竟如此滲人。
馬臉的猛獸高高舉起利爪,對準我的脖頸的位置就要劃下!
“不——”
驚呼一聲,身體劇烈抽搐。
“寧歡,寧歡!你怎麼了?別嚇我啊!”誰在耳邊激動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悠悠地睜開眼睛。發現黃佳一臉急切的看着我,“你醒了!太好了——喂,你別睡啊,把眼睛睜開啊!”
“你等着!我這就去叫人!我把宋歐巴叫來……還有白歐巴,他們那麼厲害,一直知道能幫你的!”
眼皮很沉,我意識一黑,將一切聲響都屏蔽在外。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
我躺在客房的牀上,邊上一個黃佳趴在牀頭,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珠子一動不動怪嚇人的。我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發現這傢伙睡着了。
這是怪胎,睜着眼睛都能睡着。
我微微動了一下脖頸,就發現腦袋跟灌了鉛一樣沉重,有個頎長的身影走來,視線還有些迷糊捕捉到一抹粉色。
“寧寧?你終於醒了。”
是宋理。
又有一個男人走過來,白襯衫黑褲子,氣質冷清。我愣了一下,是白冥安啊,他不是陪着阮……腦袋突然猛地抽了一下,痛得我五官皺成一團。
嘴裡忍不住嚶嚀一聲:“唔……”
該死的,怎麼會這麼疼。我不就是想了一下阮嵐——等等,我這是在哪裡?
我捧着腦袋擡頭,看了一眼四周環境,是阮家給我安排的客房。可我記得之前我是在一個野外啊,還有馬頭和棺木……
我一時分不清楚情況,表情呆呆的。
宋理見狀不由皺眉,擡頭對着牀裡面的某個身影,語氣不由責備起來:“你到底帶寧寧去了哪裡?她怎麼會出事?”
黃佳對着手指,戳啊戳,很緊張地替自己辯解:“我也知道啊。她變透明後我們就去逛院子,我記得她從高牆上摔下去忽然就不見了!”
不見了?
這三個字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連我都略微擡頭,看着黃佳在哪裡激動地比劃:“沒錯!不見了,我記得很清楚,雖然時間很快……前後差不了半分鐘吧……也許更短,二十多秒?反正我正飄下去的時候她忽然又冒出來了!”
宋理聽得眉頭不由蹙着:“然後呢?”
對啊,然後呢,我也很好奇。雖然腦袋裡似乎有零落的記憶,可是我也忍不住聽着。
可惜,黃佳失落地搖搖頭:“沒有了,後來寧歡身體抽搐了幾下,特別恐怖!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暈了過去。然後我就去找你們了。”
話完,她很內疚地飄下去,站在宋理跟前,低着頭,悶悶的:“對不起。”
宋理看着她,終究是嘆了一口氣:“算了,你也是沒辦法。”
黃佳聽了,嘴巴咧了一下,又飄到我身邊,使勁盯着我瞧。“寧歡啊,你消失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去了哪裡?”
宋理盯着我,白冥安盯着我。
這房間裡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一路走來,彼此之間養成了一般人沒有的默契,我想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他們。
我略微低頭,準備把野地的事情跟他們說,沒想到再擡頭時就看見了一個水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頓時一怔。
放在牀上的手不由揪緊。
阮藍?
不,是阮嵐。
阮嵐走進來,發現所有人都看着我,連白冥安都沒注意到她的到來,臉上微微晦澀,很快展開一個笑容,“冥安,你來看寧歡怎麼也不跟我說?”
她轉過頭,目光溫和地看着我:“我也想來看看她的。怎麼樣?身體舒服些了嗎?”
我嘴脣動了動,沒有說話。
白冥安淡淡地嗯了一聲,側頭望了一眼阮嵐,說:“走吧,奶奶那邊不是叫我了?“
阮嵐微微一愣,下意識看了看我:“沒關係的,你陪着寧歡說說話吧。”
白冥安已經轉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不過中暑而已,現在醒了,有宋理陪着就好。我們去見奶奶吧。”
阮嵐初來的失落頓時煙消雲散,輕輕地真摯地點頭:“嗯。”
就連背影看起來都這麼匹配,手心相握,他們消失在夜色裡。
宋理瞥了一眼,旋即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好了,外人被支走了,寧寧你快說吧,發生了什麼?”
外人?是說阮嵐嗎。
我擡頭,看着宋理那一雙美麗的桃花眼,氣悶的心情頓時紓解不少,於是把野地發生的事情遇到的人跟他講了。
宋理聽完還沒說話,一邊的黃佳長大嘴巴,詫異不已:“不會吧!馬頭猛獸!好恐怖誒!”
宋理涼涼地瞪了她一眼,才說:“寧寧你確定嗎?真的看見了阮藍?”
我用力點頭:“應該不會錯,雖然長相一樣,但氣質卻大不相同。那個阮藍性子陰霾,一提到白冥安瞬間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