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發生命案的消息, 如龍捲風瞬間席捲而來,將濱州鬧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人人對此議論紛紛,揣測不斷。
而作爲幕後黑手的雙城, 此時此刻正趴在書房門口, 對着門縫兒往裡頭偷覷。就見屋內, 葉禎束手背對着門站着, 而旁邊立着的正是昨日同雙城說話的那位年輕官員——大理寺少卿顧連。
只見顧連穿着一身官服, 眉頭緊鎖,正同葉禎小聲爭辯什麼。雙城往門邊上貼了貼,什麼也沒聽見, 單單隻能瞧見葉禎的背影。
片刻之後,二人這纔出了書房門, 大步朝外走去。雙城見狀, 連忙往花壇後面一滾, 藏了個嚴嚴實實。卻見葉禎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 對着左右道:“你們二爺呢?還沒有起牀麼?”
下人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人的話,二爺今個一早就起來了,眼下正在院子裡同幾個下人打鬧。”
顧連眉梢一挑,輕笑道:“雙城果真是孩子氣,現在外頭鬧得雞飛狗跳, 他到是有閒情雅緻在府裡打鬧。”
葉禎心生不快, 凝眉看了一眼顧連, 淡淡道:“你不也一樣,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 你不派人去捉拿兇手。出了事第一時間往我府上跑,是何道理。”
顧連一聽, 對着葉禎拱了拱手,笑道:“葉大人何出此言啊!昨日我瞧見雙城從青樓裡跌了下去,遂憂心有沒有傷着。今日有命案發生,就想着過來通知你一聲,順便瞧瞧雙城。”
他頓了頓,神色頗爲耐人尋味,“說起來也真是匪夷所思,好好的山莊一夜之間就被人給屠了。雙城丟了這麼長時間,居然還能被找回來。看來,雙城果真是福大命大。”
躲在草叢裡的雙城立馬驚了一下,他手腳冰涼,下意識的去看葉禎,就見他神色自始自終都是淡淡的,連一絲情緒起伏都沒有。似乎在濱州找到死裡逃生的弟弟,並不是多麼驚世駭俗。或者說是意料之中。
卻聽葉禎道:“我只知我弟弟雙城此番吃了許多的苦。”他目光轉向顧連,帶着淡淡的審視意味,“怎麼,顧大人對本官的家事很感興趣?”
顧連連忙拱手行禮道:“不敢不敢,葉大人說笑了。下官不過隨口一說。令弟能平安歸來已然很好。再說,既然是葉大人的家事,下官豈敢插手?”
如此,葉禎略一思忖,偏過頭對那下人道:“去同你們二爺說一聲,這兩日我須出去一趟。大約三兩日便可回來。”
那下人領命,這才退了下去。
顧連笑眯眯道:“葉大人,請。”
待他們二人走後,雙城這才從草叢裡爬了出來。他思及方纔顧連同葉禎所說的話,總覺得這個顧連很不簡單。
他心知真正的“葉雙城”決計不可能再回來了。就憑着李殷的狠辣手段,定能將所有證據毀屍滅跡。縱是有人懷疑他的身份有假,也萬萬拿不出證據來。
除非……讓葉禎起了疑心。
想到此處,雙城越發惱恨,他只要一想到常淙說的,若是有一天葉禎知道他是個冒牌貨,一定會先把他給滅了。就覺得心肝肺哪哪都疼。
他抿了抿脣,許久都緩不過來氣。
待雙城回到院子裡時。常淙正巧從屋裡出來,一見雙城面,二話不說拉了就走。
雙城被拉着往前走了幾步,還未來得及掙脫,就聽常淙道:“噓,什麼都不要問。我聽下人說了,葉禎有三兩日都不在府上。咱們先去趟冀州。”
常淙邊走邊說,拉着雙城一下子躍到房頂上,幾個瞬息間就出了葉府,直奔城門口去。
一直到二人出了城門,雙城這纔有空喘了口氣,他偏頭瞧見常淙不知打哪兒牽來兩匹馬。忍不住嘴角抽搐。
常淙將其中一條馬繮往雙城懷裡一拋,利索的翻身上馬,笑眯眯道:“走啊,還傻站着幹什麼?等着敵人自己往你劍上插呢?”
雙城撇了撇嘴,懶得理他。
如此,他們便又一路騎馬離開了濱州,往冀州行去。
冀州以北靠近靖安,是兩州相接壤之地,可卻同靖安的繁華相差千里。此地莊稼多年顆粒無收,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早已經怨聲載道,又因着天災,許多當地的老百姓被逼無奈,只好拖家帶口的往江南一帶遷移。
可就是這樣一處略顯荒涼的地方,卻出了好幾戶土財主。說到底這些土財主都是同當地的朝廷官員結黨營私,大肆哄擡物價,導致民不聊生,又因天高皇帝遠,而無人問津。前些年,好似出了一位清廉剛正的好官,也上奏過朝廷,只是後來不知出於何種緣故,被廢了官職,漸漸的就再也無人過問,湮滅於塵了。
雙城同常淙行到此地,見此處荒涼,城外方圓幾裡顯少有人出沒。就見農田都荒草萋萋,少有幾個扛着犁頭的農民,揮汗如雨的在田地裡做活。
雙城抹了把汗,少不得在常淙耳邊吐槽幾句,“這裡也真夠荒涼的,不是說是兩州相交之地嘛?也不能荒涼成這個樣子啊,一路上盡是些乞丐沿路乞討,朝廷的父母官都是幹什麼吃的?若不是走的是官道,我還真以爲咱們走到哪個荒山野嶺了!”
常淙一路都在想事情,此時一聽雙城如此說,嗤笑一聲道,“是啊,朝廷父母官都是幹什麼吃的。天災人禍朝廷不管,加官進爵恨不得能打破頭。”
他頓了頓,撇嘴道:“葉禎不也是朝廷命官?他還是內閣首輔呢。不也是領着白花花的銀子,在京城玩弄權貴?”
雙城一聽,立馬就不樂意了,他反駁道:“哎,你又吃錯什麼藥了?我每次說話,你都得帶上葉禎!人家招你惹你了?這裡荒涼,也是朝廷不管事,關葉禎什麼事?他日夜操勞,替朝廷奔波勞碌,還死了一個弟弟,你會不知道?”
常淙冷笑道:“瞧,我現在說葉禎一句不是,你立馬能頂三句。還說自己效忠王府,說什麼赤忱之心,日月可鑑。只怕再過幾日,你連魂都要飛到葉禎身上了!”
雙城老臉一紅,剛要破口大罵,卻聽遠處傳來呼救聲。他神色一凝,同常淙對視一眼。二人同時一揮鞭子,馬兒瞬間跑出去數丈遠。
卻見一個百姓驚慌失措的從遠處跑來,一邊跑一邊喊着,“救命啊,殺人了啊!救命啊!”
雙城眉頭一皺,攔住這個百姓道,“你怎麼了?前頭髮生了何事?”
這百姓驟然被雙城扯住,臉色立馬煞白,卻見雙城和常淙腰間配劍,衣着不凡。料想又是江湖哪個門派的人,一時連連跪倒,嚎哭道,“大俠,饒命啊,大俠!”
雙城只得先安撫兩句,“你莫怕,我們不是壞人。”
不知道爲何,雙城說出這話,一陣強烈的心虛。他跟着李殷那個大壞蛋,和常淙這個小壞蛋,已經在當壞蛋的路上越走越遠了。他抿了抿脣,又接問道,“前頭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百姓本就嚇的厲害,一時只一股腦的將肚子裡的話往外頭倒,“前頭城門邊上,有處小茶棚,不知打哪兒來了個黑衣的小少年。周遭的人不過拿他取笑兩句,他就拔劍要殺人了啊!幸好我跑的快,要不然現在哪裡命在!”
聞言,雙城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擡眼去看常淙。就見常淙攥緊刀鞘,一見他看過來,立馬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