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何平回答,我就看到了另一個人出現。
綠衣小鬼童。
他的樣子跟之前有所不同,身上的綠衣還在,但是竟然看上去有種很陳舊的感覺,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木呆,沒有原來的機靈。
從門外往裡面走時,眼睛看着我,小嘴張開木然地喊着:“姐姐。”
很快我就看到了另一批人,就在小鬼童的身後,何東,紫石山的老和尚,還有石誠。
他們呈扇型跟在小鬼童的身後,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而屋裡面就是我和何平。
看到他的同時,何平已經快速在我身上拍了兩下,然後手臂一轉把我護在身後。
小鬼童已經被圈進屋裡,他們四個圍成了圓型,而我在圈外何平的身後,與那尊神相的中間。
這是他們早已經訂好的計劃,我到現在纔看得出來,眼睛看向石誠的時候,他並沒有看我,而是全神貫注地盯着鬼童,不只是他,在場的男人都是一樣。
也許他們又一次利用我把小鬼童引了出來,目的很明確,我也不用多問。
順着香案把自己的身子往旁邊移了移。
鬼童卻在這個時候一個上竄就往我撲了過來。
沒到身邊就被何平截住了,而且石誠他們的速度也很快,三個人六隻手同時往小鬼童身上伸去。
他嘴裡還叫着“姐姐”,但身子已經被硬生生拖了下去。
隨着那些手拍到他身上,一股股黑煙也慢慢升了起來。
小鬼童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好像那些人都不存在了似的,他一直叫着“姐姐”,聲音熟悉又陌生,我腦子裡沉睡的神經像被喚醒一般,那些血染的場面,還有滿腔的仇恨突然就竄遍全身。
腿往後一屈,一個使力就往何平的身上踢去。
他們正在全力以赴對付鬼童,沒人想到我會出手,何平往前爬的時候,剩下的三個人愣了一下。
鬼童從他們的手裡一閃就脫了出來,他以極快的速度往我這邊跑來,但又一次被截住,這次是石誠。
他整個人都像一條紫色的閃電,“轟”一聲炸響在我與小鬼童的中間,硬生生又把他逼退回去,而後面的幾個人又一齊向他撲過來。
鬼童身上的黑氣越散越快,越散越粗,他叫我的聲音也越來越弱。
綠色的眼珠看着我這邊,小手伸出去,卻什麼也沒握到。
我救不了他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救他,但心裡難過極了,好像自己的心被誰剜掉了一樣,那種硬生生的痛,讓我幾乎暈過去。
手按在香案上好久才勉強支撐住。
那四個人還在往小鬼童身上用法,整個正屋裡都是他散掉的黑氣,竟然比那些成年的鬼還要多。
我從香案旁邊繞過去,往自己住過的房間裡去。
這裡除了一張沒有任何東西的牀還在,什麼都沒了,空下來的屋子特別冷,站一分鐘都覺得要發抖
把窗子打開,外面的陽光灑進來,雖然沒有溫度,但是卻讓人心情好了一些
窗子並不高,我還能翻出去。
不想再看到石誠他們,不想再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我從窗戶裡出去後,沒有往街上去,而是順着村後面的小路往北面走。
人剛一出村,就看到一個女人站在路上。
她的衣服我再熟悉不過,是石誠家傭人的穿着,千年不變,好像從來也不換洗似的,但她的臉辯識度比較高,因爲救過我太多次。
她的手裡還拿着那個竹編的藍子,待我走近了,輕聲說一句:“太太,跟我走吧。”
“去哪裡?”我問她。
她臉色淡然,聲音沒有起伏:“去了就知道了。”
反正我無地可去,跟她走又如何?
我們兩個人走的很慢,我幾次回頭看,怕石誠他們追過來,但是那個女人卻說:“太太不用緊張,他們找不到你的。”
“你到底是誰?”
“王媽。”
“你不是王媽,王媽已經死了。”我看着她說。
她卻只是笑笑,沒再說話。
我們很快就到了一所院子旁,感覺也就走了十幾分鐘的樣子,而且按我們的速度根本就走不了多遠,但是我回頭看我們村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到,身後茫茫一片,不但沒有村莊,連樹和莊稼都沒有。
“太太,進來吧。”女人說。
這房子也很古怪,建的古色古香,大門是紅色的,鑲着門釘,門鎖處還有兩個虎頭,一點也不像現代的房屋風格。
院子很小,裡面坐北朝南的建着三間屋子,是青磚黛瓦,連邊角上都鑲着琉璃瓦片,在陽光下閃着光。
裡面有人問:“太太回來了?”
帶我來的女人應了一聲說:“回來了。”
屋門是開着的,從外面就可以看到正屋擺着的八仙桌,上面放着茶壺茶碗,兩側放着椅子。
我們往裡走的時候,那個女人扶了我一把,並且輕聲說:“太太,小心腳下。”
門口竟然有三四釐米高的門檻,這種東西只有在很早以前的房屋中才會看到。
而且我跨過去的時候,竟然有金光從門檻處閃光,我身子震了一下,折身就像返回,胳膊卻被那個女人拖住,只用了一點力,我腳就進了屋裡。
“太太,先坐這裡,喝杯茶。”
她把藍子放到一邊,伸手拿開桌子上扣着的茶杯,緩緩往裡面注了一杯水,並且推送到我面前。
那茶水還是碧綠色的,看上去跟之前她給我喝過的一樣。
但喝到嘴裡的時候,發現味道變了,這茶明明是清的,但是裡面卻夾着一絲鹹味,好像有人惡作劇往裡面放了鹽一樣。
等我把茶杯放下,那個女人輕聲說:“太太稍等。”
我根本不知道她要讓我等什麼,只是現在不等又怎麼樣,所以乾脆就靜下心來,安然坐着。
門外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走的很急,而且聲音也很重,一聽就不像女人。
我眼睛盯着門口,然後看到石誠出現在那裡。
他也看見了我,臉上帶着欣喜:“回來了,累了嗎?快坐。”
我被他拖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眼睛根本不能從他臉上移開。
沒錯,他就是石誠,跟石誠長的一模一樣,連身上的紫氣都相同,可是他穿着一套長衫,頭髮也留了老長,還在頭頂上挽個髮髻。
“你怎麼這樣的打扮?”我問他。
石誠看了看我,笑着說:“你不喜歡嗎?不喜歡我換了去。”
說着就要出門,我連忙拉住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哪裡?”我問他。
他嘴角牽出一絲笑,聲音輕柔度也跟石誠別無二致:“我們臨時的住所,過兩天就回紫安府去。”
“紫安府?那是什麼地方?”我再問。
他只笑笑,伸手過來拉我的時候,我快速躲過了。
這個人不是石誠,他只是跟石誠長的一樣的人,而且我覺得他有可能還不是一個人,反正怪怪的。
很顯然那個救我的女人,是他家裡的傭人,有可能她根本就不認識我丈夫石誠,所以從來也不見他,但是她卻叫我太太,而我跟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你是誰?”我問他。
他又笑了,泛着紫紅的臉上看上去特別陽光,露出來的牙齒也很整齊,都是我喜歡的。
“我是紫石啊,你的夫君,他們都叫我石公子。”他輕聲說,手還是搭到我的手臂上,力度適中,沒有捏疼我,我也脫不開。
“走了這麼遠,一定是累了,只問這種怪怪的事兒,走,我帶你先去休息。”他說,並且已經拖着我往東邊的一間屋子裡去。
那屋裡的裝點更是復古,牆上貼着幾張壁畫,窗戶旁放着一張桌子,掛着綢帳的牀上堆着被褥。
他把我拉過去說:“你先睡一會兒,等紅兒回來我們就走。”
“紅兒是誰?”
他又笑,身子突然前傾在我額頭上碰了碰,聲音也跟着過來:“有了身孕記性就這麼差了嗎?連紅兒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