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是我們兩個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聊天,所以後來我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石誠已經不在了。
我慌忙起牀,開門就看到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何梅站在廊沿下正在指揮着人們掃院子裡的雪,一看到我起來,她就快步走過來問:“石太太起來了,現在用早飯嗎?”
我一陣臉熱,在別人家裡睡過頭還是挺不好意思的,忙着回她:“好,去哪兒吃,我自己過去,對了,石誠他們呢?走了嗎?”
何梅點頭說:“對,他們凌晨就走了。”
凌晨,大概是我跟石誠聊到睡着以後,他就起牀離開了吧,哎,我真是一個沒頭腦的人,有時候線條粗的自己都討厭。
去到他們家飯廳,看到怪醫已經在那兒了,桌子上擺着很多食物,他吃的正歡。
看到我的時候,還瞪一眼,好像我是來搶他飯似的。
何梅只向他點點頭,就安排我坐下說:“太太,你稍等一下,廚房一會兒就爲您送過來了。”
我忙着點頭,然後對她說:“你叫何梅對嗎?我叫秋盈盈,你不要叫我太太了,我們年齡差不多,直接叫我盈盈好不好?”
她倒是爽快,微微笑了一下回道:“好。”然後就出去了。
沒有石誠的一天,顯的特別漫長,尤其是我無事可做,吃過早飯就站在院子裡發愣,凍的不行被何梅叫進屋裡,本來想去看看小紅,但那個怪醫似乎特別討厭我,見面也不說話,還老是拿眼橫我,要是擱以前,可能會激起我跟他鬥下去的慾望,可是現在我幾乎沒有心情去折騰這個,就自個兒退了回來。
好在,何梅超級體貼,竟然給我拿了幾本書過來,雖然看上去有些枯燥,但在這樣的日子裡倒也是打發時間的最好武器,接下來的幾天我吃過飯就捧着書看,一直到下次吃飯。
時間過去三天以後,石誠他們沒有任何消息,我至少問何梅十遍有沒有辦法聯繫到她哥哥,每次她都搖頭,然後告訴我不用擔心,他們一定會順利辦好事情回來的。
第四天的時候,怪醫也來找我了,還神色古怪地問:“溫小紅你到底還管不管了?”
我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他在屋子裡跺了幾步後說:“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就算我是她師傅,但照顧着也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之前沒醒過來,我就當是植物人一樣,可現在人醒了,要吃喝拉撒的,你是她的好朋友,連看都不看一眼,是幾個意思……。”
我沒等他說完已經從牀上跳了下來,一句話沒說就往門外跑去,一口氣跑到小紅住的那個房間,看到她削瘦的臉上一對特別大的眼睛睜開着,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小紅,你醒了?”我輕聲問,生怕一不小心嚇着她。
但她卻淡淡說:“我寧願已經死了。”
“小紅,不要這麼想,石誠他們已經找到黑巫族的人,現在正在想辦法幫你解死咒,等這個解開了你就會跟正常的人一樣生活的。”我輕聲勸她,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
但這些話根本就沒有進到她的心裡,她臉上的表情連動都沒動一下,聲音還是淡的像水:“正常人是什麼生活?”
我回答不出來,難道要告訴他正常人都是家破人亡,孤獨終老,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不成?
“正常人的生活就是,有個師傅,然後教你以後做人的道理,教你救人的本領,等這些都懂了以後,就可以出去懸壺濟世,做一個像我一樣受人敬仰的神醫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怪醫已經進來,無比驕傲地跟小紅比劃着。
這套說詞我立刻給了差評,一個連活下去都不想的人,他講什麼懸壺濟世,比我病的還重。
但小紅卻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眼光移到我身上問:“太太,這位是誰?”
沒等我說話,怪醫已經搶先回答:“你不是吧?我記得救過你一回的,怎麼現在忘的這麼幹淨?虧我還想收你做徒弟呢,就這樣的,以後你想來,我也不收了。”
我被他連珠炮轟的頭都要爆掉了,起身推着他往門外去,並且快速把門從裡面插上。
小紅的頭早已經轉了過去,重新看着搭成花架樣式的天花板,一言不發。
我也不知道能給她說些什麼,內疚和不安讓我幾乎不敢面對她,但重新醒來的喜悅又讓我特別希望她能振作起來,然後好好的活下去。
左右爲難之際,小紅卻突然轉頭問我:“太太,我爸爸葬在什麼地方了?”
我愣了下,心裡有萬千念頭,最後還是跟她說:“就在你家不遠處,等你好些我就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小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兩天,我忙着照顧小紅,心裡更加希望石誠他們早些回來,所以每一天幾乎都是在忙碌的煎熬裡度過的。
怪醫倒是出現的越來越少,除了每天固定的換藥,幾乎不再來看小紅,也許是真的放棄了她做徒弟的打算,也許是忙他自己的事情。
不過小紅的情況一點也不樂觀,醒來後什麼也不吃,每天靠喝水維持生命,幸好怪醫在水裡面給她加了特別的營養成分,還有藥,才勉強支撐下去,但看她的樣子總是讓人特別心疼。
到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我自己就先崩潰了,去找怪醫商量。
“我想帶她去看溫叔的墳。”我看着他說。
怪醫一聽我的話,眼睛都豎起來了,好半天才崩出一句:“你果真長的是假腦子,她如果說現在還有一線生機的話,你信不信只要看過她父親的墳後,就會立刻死掉?”
沒等我說一句話,他就又接下去說:“而且我懷疑她身體裡的死咒已經開始啓動了。”
“不會吧,溫叔那麼大年齡死咒才發作,小紅現在還這麼小,怎麼可能?”我急着問。
怪醫卻一副“你就是蠢”的樣子:“這個東西沒有時間限制,溫小紅的母親不是很早就死了嗎?”
“可是……”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怪醫打斷說:“這種東西跟他活着的時間,和身邊的貼合度都有關係,有些東西現在還弄不清楚,但從溫小紅這兩天的表現來看,包括她重新醒過來都有可能是受死咒的影響。”
“你的意思是說,是死咒把她喚醒,然後招喚她去那個鬼廟的?”我不太敢相信地問道。
怪醫卻鄭重地點點頭。
我腦子裡一下子就出現溫叔死前的情形,那樣的開膛剖肚,血撒當場會擊毀每個人的理性,更不敢想像如果小紅執意要去,我要怎麼攔着她?
“你能不能想辦法不讓她去,至少在石誠他們回來之前?’我急的抓住問。
他怪怪地看我一眼說:“死咒的招喚力量如果那麼能夠擋住,他們還用得着死那麼多族人嗎?這就如同人們的一種信仰,你見過那些朝聖的人了嗎?會不會覺得他們一走一跪,頭破血流很疼很慘,但他們自己的內心卻是欣喜的。”
我頭完全是懵的,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煩躁地問他:“那如果我不帶她去看溫叔,是不是她就不會去鬼廟?”
怪醫搖頭,聲音也沉了下來:“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刻,怕是什麼也擋不住她,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祈禱,石公子回來的比她死咒發作的時間快,並且一定找到那些黑巫族的人。”
賭注已經全部壓到石誠他們的身上,可是他們現在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