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下馬威

黃一平等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縱然剛纔黃一平的出手,並沒有使出全力,只是想着給對方一個小教訓而已,但沒想到卻是被對方的護山大陣如此輕描淡寫的擋下。

他們幾人都不是毫無見識的井底之蛙,所以憑此就已經能夠看得出來,太一門的這個護山大陣絕不簡單。

文尊低聲問道:“趙宗師,此宗的護山大陣比起你們玄武宮如何?”

“猶有過之。”趙宗師苦笑一聲,“你知道的,我們玄武宮的護山大陣其實是從很久遠之前的時代傳下來的,然後這些歲月裡又因爲不斷的征戰,我們如今所用的護山大陣也早就不是昔年那套了。”

文尊點了點頭,但卻沒有接話。

這話他沒法接。

玄武宮當年若是沒有那套護山大陣的話,他們的山門早就被大國柱齊修平給踏破了。一千多年前也正是因爲那套護山大陣的庇護,才讓玄武宮撐過了最艱難的時期,爲後來贏得了足夠的談判籌碼,但玄武宮的護山大陣也的確因此殘破,所以這千餘年來,玄武宮修修補補後,又自己搗鼓着弄出了另一套護山大陣與其相結合,雖功效不如此前那套,但威力也不算低。

起碼,乾元皇朝休養生息了一千多年後,依舊沒有信心可以直接踏平玄武宮。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會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我們天元大陸,不太可能出現此等威力的法陣。”趙宗師臉色略微有些嚴肅的提了一句。

他此時已經有些懷疑,此前去玄武宮拜山的那位泰迪,很可能便是來自太一門。

聽到趙宗師神色嚴肅的這句話,文尊的臉上也露出認真的神色:“天仙?”

趙宗師點了點頭。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遲疑之色,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關於泰迪的情報,畢竟這種事如果讓乾元皇朝的人知道,那麼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他實在猜不出接下來的走向,所以乾脆就閉口不言了。

而文尊,在看到趙宗師的點頭後,一時間精神被分散,便也沒有看到趙宗師眼裡一閃而過的遲疑和糾結。

黃一平的心神都放在林依依的身上,一時間也沒有聽到文尊和趙宗師兩人的對話,臉色羞紅的他只感到一陣陣的憤怒,理智幾乎消失。

林依依的修爲沒有絲毫的遮掩,在他眼裡也就是個長生境的水準,可能比羅輕衣這位乾元皇朝的國師首徒和自己的義子稍強一些,但也就僅此而已。比起他們這些上仙境的大人物而言,完全就是不值一提,所以被對方如此懷疑實力,這讓相當好面子的黃一平感到非常的憤怒。

所以他冷笑一聲,護身罡氣激盪之下,衣衫無風自動,發出獵獵作響的聲音。

“真是狂妄的女娃。”

黃一平吐字而出。

每說一個字,便有一道肉眼可見的音浪以極快的速度朝着林依依衝了過去。

但在護山大陣的庇護下,卻也只是在空氣中盪開了一道又一道的漣漪,似是有一股更加強橫的無匹力量,宛如揮趕蒼蠅般的隨手一揮,黃一平的攻擊便徹底消弭無形,別說是造成威脅了,連翻個浪花出來都不可能。

林依依伸手掩嘴輕拍,發出了一聲打呵欠的慵懶聲。

“老人家,要不要歇息一會?”

林依依輕輕的跺了一下腳。

瞬間,地面便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乾元皇朝和玄武宮的人,皆是有修爲在身,所以這陣晃動並不能影響到他們的重心,幾人連身形都沒有晃動一下。

可是緊隨其後的,卻是一陣流沙的唰唰細響聲,然後衆人的身旁,便從荒漠的地底下各自升起了一塊圓柱體的石頭。

這些石柱大小如一,高度也同樣一致。

在場的人隨意一掃,瞬間就明白,這些石柱便是一張石凳,是給他們休憩所用。

那一聲“老人家,要不要歇息一會”顯然並不止在譏諷黃一平,同時也將他們所有人都包括進去了。

“黃公公。”看到黃一平滿臉憤怒的模樣,文尊終於開口了。

但黃一平卻置若罔聞,他的雙手突然一翻,有一股勁氣匯聚於他的雙掌之上,顯然是打算出真功夫了。

文尊的臉色一變,他猛然伸手拍在了黃一平的肩上,將他的掌中勁拍散,然後他又回頭掃了一眼其他人,發現除了他和趙宗師之外,其他人的神色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怒意,而且這股怒意正在往殺意轉變。

“你對我們下毒?!”文尊心中一驚。

因爲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時候下的毒。

“我們太一門纔不屑幹這種事。”林依依撇嘴,“這只是你們咎由自取罷了,如果你們那個老太監沒有先出手攻擊的話,你們怎麼會中毒?真當我佈下的護山大陣是吃素的?……而且,你們難道不知道,在他人的山門前,隨意出手攻擊他派弟子,這意味着什麼嗎?”

文尊一時理虧,沒有接話。

“如果我們太一門真的要下毒,你們現在已經死了。”林依依冷笑一聲。

她的大師姐,可不僅僅只是會煉丹治人。

自古醫毒不分家。

她家大師姐用起毒來,那也同樣是讓人望塵莫及的。

“這就是你們太一門的待客之道?”趙宗師邁步而出,同樣低喝一聲。

“你跟這老太監什麼關係?”林依依掃了一眼趙宗師,“該不會也是對方的乾兒子吧?”

林依依在“幹”字加重了語氣。

“你……”趙宗師臉色一怒。

“趙宗師,莫要中計!”文尊揮手一拍,一股寒氣瞬間籠向趙宗師,這讓趙宗師臉上的潮紅迅速退去。

“嘖。”林依依咂了咂嘴,滿臉不滿,“你的寒元心法修煉得不錯,我這怨怒心火奈何不了你。……不過你們老太監的狼嗥功還有你這位大宗師的虎嘯功就不太行了,稍微差了那麼一點味道。”

玄界有五大音吼功。

龍吟、鳳鳴、獅吼、虎嘯、狼嗥。

其中獅吼乃是佛門功法,剩下四種皆被大荒城所佔。

這天元秘境裡的玄武宮前身乃是玄界的大荒城子弟所創,所以這位趙宗師懂得虎嘯的音吼功並不是值得驚訝的事,畢竟按照泰迪的說法,當初來天元秘境開創了玄武宮的大荒城弟子帶來了除龍吟外的另外三門音吼功。但這位老太監懂得狼嗥功,那就是一件挺讓林依依猜疑的事情了。

不過,這也是林依依並不清楚乾元皇朝曾經差點踏破玄武宮山門的故事。

乾元皇朝將整個西漠的所有宗門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還覆滅了許多宗門,他們的收穫可不小,幾乎可以說網羅了整個西漠所有宗門的功法。

“先前之事,的確是我們失禮在先,我作爲此次使團的負責人,理當負罪。”

文尊知道己方不佔理,所以他不得不暫且低頭。

當然,這也是因爲林依依已經代表太一門展現了自身的武力,否則的話文尊又怎麼可能低頭?

以往行事,別說是如此羞辱了,文尊甚至敢進了人家山門就直接坐在人家掌門人的大位上,山下叫陣同時出手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派弟子,在乾元皇朝的人看來,都屬於基操的範疇。

只是這一次,他們踢到鐵板了。

說話間,文尊已經揚手丟出了一個儲物袋。

儲物袋平穩的橫飛而過,然後如石子落湖般在盪出一圈漣漪後,便順利穿過了太一門護山大陣的屏障,被林依依一把拿過。

“這是我代黃公公的賠禮。”

林依依掃了一眼文尊,然後將儲物袋拆開一看。

下一刻,她便擡頭笑道:“哎呀,來者是客,你們還真的是太客氣、太見外了。”

但話是這麼說,她卻是毫不猶豫的將儲物袋給收了起來。

“天氣這麼熱,你們有些火急火燎的也是可以理解。”林依依又是擡腳輕踩地面,這一次衆人面前就升起了幾張石桌,然後林依依揮手一掃,幾個玉杯便飛了出去,然後穩穩當當的落在了衆人的面前,“來來來,喝一杯冰泉靈茶,降降火。”

玉杯乾淨整潔,根本看不到任何液體的跡象。

文尊見此心中頓生一股怒火,覺得自己等人又被羞辱了。

但仔細一看,卻是發現,並不是玉杯內沒有液體,而是玉杯內的液體晶瑩透明,根本看不出絲毫的雜質,再加上玉杯的玉質同樣瑩白,宛如透明一般,因此粗略一看,纔會以爲玉杯內沒有東西。

心中微訝,但文尊還是舉杯飲下。

霎時間,便感到一股寒意順着咽喉而落,然後又化作了絲絲縷縷的寒氣散入到四肢百骸。

但這股寒氣卻並不傷人。

或者說,寒氣的本意並不在傷人。

文尊體內的真元自動運轉起來,不僅抵禦住了寒氣的擴散,甚至還將這股寒氣分化吞噬,這讓他的真元有了一點小小的凝練——以他如今的修爲,還能夠讓他有這種修爲進步的感覺,這已經足以證明這份酒水的強大了。

他側頭看了一眼羅輕衣、內監司的小太監和自己的兩名僕從,都發現對方臉上流露出來的驚喜神色。

這一刻,文尊心中便已經有了底。

“冰泉靈茶,一生也就只能喝這麼一杯。”林依依看對面的神態,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喝多了,不僅體內真氣會凝滯,甚至就連穴竅、根骨、氣血等等,都有可能會被凝結,所以可千萬別貪杯。”

“多謝太一門的迎賓酒。”文尊笑着說了一聲。

有拜門,自然會有迎賓。

這本來就是一個禮節。

修士上門拜訪,被拜訪的宗門通常都會回敬一杯酒水。

正常來說,迎賓酒一喝,也就意味着這次的登門拜訪已經被對方所接受——雖然過程略微有些波折,而且太一門明顯是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但至少他們沒有灰溜溜的被趕跑。

不過不管是文尊還是黃一平,又或者是玄武宮以趙宗師爲首的四人,此時卻是真的不敢小覷這個太一門。

“隨我來吧。”林依依招了招手,然後轉身就走。

其他人彼此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後就把目光落在了文尊的身上。

文尊倒是沒有遲疑,直接邁步而行:“跟上吧。”

十人很快就來到了此前黃一平的攻擊皆被太一門的護山大陣擋下的位置處,不過在看到了文尊直接邁步穿過漣漪後,其他人也就紛紛跟上。

但只是穿過這片漣漪的瞬間,所有人的瞳孔就猛然一縮。

濃郁到近乎於讓他們差點就要發出呻吟聲的天地靈氣!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這麼濃郁的天地靈氣。

但他們只在特殊的練功密室裡見過。

像太一門這樣,僅僅只是山門的範圍便有如此濃郁的靈氣,這他們還真的從未見過。

文尊轉過頭,看向了外面正在緩緩融化了的石桌石凳,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恐怕,從一開始我們就身處對方的護山大陣裡了。”

趙宗師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他也猛然回頭望了一眼外面已經散作了石粉,和荒漠的沙土融到一起的石桌石凳,心中輕嘆:“這太一門,恐怕真的不好對付。”

“我們又不是來對付太一門的。”文尊此時倒是很自然的笑了笑。

但趙宗師卻是暗自搖頭。

對於文尊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如果沒有見到如此濃郁的天地靈氣,或許他會信,但現在乾元皇朝已經見識到了太一門的宗門所在居然有如此濃郁的天地靈氣,恐怕他們就不會那麼容易放棄。

畢竟護山大陣再怎麼強大,但只要乾元皇朝願意付出代價的話,還是能夠攻破的。

此前太一門或許沒有展露出足夠大的價值,所以乾元皇朝不想付出太大的代價,畢竟得不償失。

可現在,那就不好說了。

只是趙宗師不明白。

懷璧其罪的道理,難道太一門就不懂嗎?

如果他們玄武宮此時身處太一門的境況,那麼趙宗師相信,他們肯定是不會將乾元皇朝的人迎進自己的山門所在,畢竟從剛纔那護山大陣所產生的漣漪來看,太一門完全是有能耐僞造一個尋常的山門所在,完全沒必要將自己山門的真正方位暴露出來,畢竟這樣跟持財露白並沒有兩樣。

趙宗師想不通,太一門的底氣何在。

如果真以爲憑藉一開始的下馬威就能夠嚇到乾元皇朝,那麼他只能說太一門也未免太天真了。

看着趙宗師搖頭晃腦的樣子,文尊笑了一聲:“趙宗師,我們乾元皇朝可一直都非常信賴你們玄武宮的。”

趙宗師知道,文尊這是在警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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