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英的臉上還有掛着淚痕。
蘇安然、青玉、空靈三人看着這個陶英,皆是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在場三人裡,唯有青玉學了與丹術相關的治療類能力,所以面對脫臼和扭折了腳踝的陶英,也唯有青玉能夠治療。所以接下來,三人就聽到了長達數分鐘宛如殺豬般的嚎叫聲。
那是真正的淚如雨下。
“儒家弟子現在都是些什麼貨色啊。”蘇安然嘀咕了一聲,“一點小小的疼痛,都哭成這樣。想當年,我差點被我兩個師姐殺了,渾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時,我都沒有流過淚。”
空靈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
她因幽冥古戰場之事,是跟着王元姬等人前往過一次南州的,在那裡也曾和儒家弟子打過交道。
所以在她的印象裡,儒家弟子都是那種能夠慷然赴死,任何傷痛也無法讓他們皺一下眉頭的類型。
但眼前這位……
“你懂什麼。”
陶英雖然怕痛,而且還情感豐富,向衆人展現着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但他的實力也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地仙境,而且還是屬於五行齊聚,準備分陰陽的大能,因此蘇安然的嘀咕聲他還是聽到了。
“死不過碗口大的疤,眨下眼的功夫就完事了,但這身體上的疼痛,卻是會長久伴隨,能一樣嗎?”
蘇安然看着陶英這理直氣壯的模樣,一臉無語:“就你這模樣,如果被宗門的敵人抓到了,恐怕都不用折磨,只要打一頓,你就什麼都招了吧。”
“那不可能。”陶英搖了搖頭。
蘇安然倒是有些詫異:“你還有這骨氣?”
“我的意思是,敵人抓到了我,只要拿出刑具,不用他們動手,我立即就招了。”陶英開口說道,“反正都要開口的事,我是有毛病纔會讓他們打一頓後才招呢。”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但蘇安然和青玉、空靈三人的表情就真的很怪異了。
“你這一身浩然正氣到底是怎麼修煉出來的啊。”青玉最終還是沒忍住。
“看書啊。”陶英一臉理所當然,“這種事不是有腦子就行了?”
青玉臉色一黑。
她總覺得眼前這個讀書人是在罵她沒腦子。
“我覺得就你這模樣,讓你知曉一些宗門秘密,那是真的太可怕的。”
“你說得對。”陶英一臉相當認可的點了點頭,“所以關於宗門那些隱秘,我從來都不會去打聽,也不會去記住。當個什麼都不知道,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不好嗎?”
“但如果你不小心聽到了呢?”
“那簡單啊。”陶英隨口一說,“古人有云: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隨口一落,有一抹金光從陶英的身上一閃即逝。
“沒了?”
幾人沉默着等了好一會,也不見有什麼其他的反應,蘇安然不由得開口問了一句。
“什麼沒了?”陶英一臉茫然。
青玉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剛纔我們問你,如果你不小心聽到那些宗門隱秘的事,怎麼辦!”
“那簡單啊。”陶英再度隨口一說,“古人有云: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隨口一落,有一抹金光從陶英的身上一閃即逝。
三人沉默了。
“這劇情,我好像看過。”
“嗯,我也看過。”
空靈看了看青玉,又看了看蘇安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爲她的腦子還沒轉過來。
“你們這麼盯着我幹什麼?”陶英一臉疑惑的望着蘇安然等人。
“哦,我們剛纔在問你……”
“別!”聽到空靈的話,蘇安然急忙開口。
但很顯然,他來不及阻止了,因爲空靈已經把後半段的話給說完了。
“……如果你不小心聽到那些宗門隱秘的事,怎麼辦?”
“那簡單啊。”陶英再再度隨口一說,“古人有云: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金山第三次一閃而過。
“算了,這人跟一般讀書人的腦子不太一樣。”蘇安然一臉無語的說道。
“喂喂喂,你這話我就不能當沒聽到了。”陶英眉頭一皺,“你以爲我聽不出來嗎?你就是在罵我。”
蘇安然懶得搭理這個讀書子弟,對方就不是正常人。
能夠把這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當成記憶抹除的咒語來使用,他真的是第一次見。
就這樣的人,身上能有什麼價值啊。
只不過,蘇安然也不會告訴他,就他這個情況,如果真被敵對宗門的人抓到的話,那麼他肯定是要接受一頓毒打的,因爲他的敵對宗門只會認爲,這個陶英是在戲耍他們。
“對了,還沒請教,你是哪個宗門的?”
“咦?我沒說嗎?”陶英愣了一下,然後纔開口說道,“我是諸子學宮的先生。”
蘇安然和青玉都愣了一下。
先生。
這個詞在儒家的力量體系裡可是有着一定的代表性意義,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夠獲得這個稱號的——大多數情況下,玄界都是以解惑、授課、教書等三階的先生來對應儒家力量體系的苦海、道基、地仙等三大境界。但實際上卻並非全然如此,而是隻有在某一個領域內擁有的一定建樹後,纔會得到對應的授銜稱呼。
簡單點來說,教書先生就必然是儒家一脈的地仙境大能,但地仙境的儒家弟子卻並不一定是教書先生。
尤其是在諸子學宮這等儒家一脈的兩大聖地之一,能夠獲得這麼一個“先生”的頭銜,那就真的不簡單了。
“看不出來。”蘇安然有所感慨。
“我覺得你還是在罵我。”陶英一臉懷疑。
蘇安然翻了個白眼,然後才說道:“說說吧,關於那頭饕餮,到底是怎麼回事?……正常人也不可能幻想出那種玩意。”
聽到蘇安然提到這件事,陶英的臉上便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支吾了好一會後,才無奈的開口說道:“你們也知道,諸子學宮自從和百家院分家後,留下來的都是遊學派。而我們遊學派的理念,便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因此經常會外出遊歷,增長見聞……”
陶英這點倒是沒有說錯。
遊學派和聖賢派,是如今玄界唯二的兩個儒家流派。
相比起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時不時就能夠有各種各樣的儒家術法被開發出來的聖賢派而言,遊學派在戰鬥力方面那是真的要甩聖賢派好幾條街的。
直到大先生長孫青的出現,才終止了遊學派碾壓聖賢派的境況——但本質上而言,其實長孫青也算是遊學派出身,只不過對於諸子學宮而言,長孫青的“叛徒”身份太過刺眼,所以他們不願承認;而聖賢派當然也不可能去爲此給遊學派正名,自然樂得不去提長孫青的出身。
但總而言之,遊學派最大的特點,就是遊歷。
如果要說,玄界有哪個宗門對玄界的各種險境、秘境、殘界,乃至萬界小世界和上古秘聞都有足夠的瞭解,那麼肯定是非諸子學宮莫屬了。當然,在某些比較深入的鑽研方面,諸子學宮可能就不如某些繼承了大統的宗門,但整體上而言,要論及齊全程度的話,的確還是得看諸子學宮。
陶英三言兩語間,就將自己的故事交代得相當清楚。
他在諸子學宮裡是專攻妖獸、兇獸、瑞獸、聖獸等方面知識的教書先生——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實力尚且有所欠缺的話,他現在已經是解惑先生了,因爲整個諸子學宮幾乎沒有在這方面的知識比他更淵博的,甚至某些這方面領域的解惑先生,有時也得來請教他這個後輩。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陶英在對什麼上古四神獸、各種瑞獸、聖獸、仙獸、靈獸、妖獸、兇獸等等的知識,都非常瞭解。而也因爲過於瞭解,所以閒着無事的他就將這一大堆各種獸都給排列了一下,弄了個所謂的“百科全書”。於是如此一來,他便發現饕餮這種遠古生物那是真的相當可怕,給他的內心植入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從某方面而言,他並不是害怕饕餮,而是因爲饕餮給他的印象太深了,所以這幻魔一找上他,立即就把饕餮給複製出來了。
順便一提,這饕餮還是他幻想出來的,屬於“敬仰”的範疇,而不是“畏懼”的範疇。
在場三人聽完後,臉色瞬間就黑了。
值得一提的是,陶英也是因爲對各種獸的研究非常認真深入,所以他算是少數對妖族沒什麼惡感的儒家子弟,不像一般儒家子弟那般,爲了所謂的浩然正氣,見到妖族就要打打殺殺。
因此,這也是他能夠前來雛鳳宴觀禮的原因——這傢伙是舔着臉跑到這邊求色讓他來的。而色覺得,要是能夠讓儒家子弟也來天穹梧桐秘境,對於天穹梧桐秘境的發展也是有一定的好處,所以雙方一拍即合,這個愛哭鬼就這麼進來了。
不過當時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攤上大事。
“唉,要是能夠近距離觀察一下那隻饕餮就好了。”
聽着陶英的虎狼之詞,蘇安然差點就打爆他的狗頭:“別想了,那玩意是你幻想出來的,它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饕餮!”
“我幻想出來的怎麼了?怎麼了!”陶英當場就急了,“就算還是我幻想出來的,那也是我考據出來的,而不是憑空想像的!那饕餮的樣貌,是我根據挖掘出來的一塊古碑補充完畢的……”
“所以這就是那饕餮長得五顏六色的原因?”
陶英一時語塞。
蘇安然氣不打出一來,“饕餮,與混沌、窮奇、檮杌並稱爲四凶之一,有首無身,其身多是煙氣所化,因爲它太能吃,也太貪吃了,所以它把自己的身體都給吃掉了。基本上,這玩意是什麼都能吃,也什麼都敢吃,永遠都吃不飽,其中最爲喜愛的,便是人的神魂。……你如果遇到了真正的饕餮,你見到對方的第一眼,你就已經死了,神魂都被吸掉了,還能堅持到現在。”
“不可能!”陶英不服氣了,“你……你怎麼知道饕餮是這樣的!你……”
“呵。”蘇安然不屑的笑了,“衆所周知,論及對第一紀元各種見聞知識,絕對沒人比得上我們太一谷。你聽說過檮杌、窮奇和混沌這與饕餮並稱的另外三兇嗎?”
陶英神色一黯,然後搖了搖頭。
“所以……你懂個屁的饕餮。”蘇安然破口大罵,“最煩你們這些一知半解的讀書人了。”
“你……你……”陶英頗爲氣惱,但他又實在無法反駁。
因爲太一谷,的確是目前玄界所知對第一紀元最爲了解的宗門。
雖然玄界其他宗門都不知道爲什麼,但根據很多已經被證實的內容來看,也只能猜測太一谷的黃谷主此前肯定在哪個洞府或者秘境裡挖掘到了大量關於第一紀元的資料,所以才能夠對第一紀元如此瞭解。
如果其他人敢在這裡挑戰陶英的專業性和權威性,陶英早就跟對方打起來了。
可蘇安然是太一谷的弟子……
陶英只能嘆了口氣,神色沮喪。
蘇安然也懶得去照顧這個讀書子弟的心情,要不是擔心那隻饕餮殺了陶英後會變得相當可怕,這傢伙早就被他不知道丟哪個角落裡,讓他自己去種蘑菇玩了。
至於玄界的饕餮和地球的饕餮有什麼區別,蘇安然哪知道這個啊。
反正如今玄界也沒人見過第一紀元的饕餮,他直接拿地球上關於饕餮的記錄來忽悠人,也沒人能夠揭穿他。反正有什麼問題,就全部推到第一紀元上,難道還能有第二個第一紀元活到現在的人出來打他臉嗎?
蘇安然就不信了。
在暫時性的甩開了饕餮,然後又略微休整了好一會,待到陶英恢復行動能力後,幾人就又立即上路了。
他們並沒有御劍而行。
因爲這個秘境給蘇安然的感覺非常特殊,他總覺得天空也不是太過平靜。
之前救陶英那是沒辦法的權宜之策,所以暫時擺脫危險性後,他當然不會繼續冒險。
之後一路前行,隨着正式進入天穹市的地域後,周圍倒塌的建築和各種殘破的跡象,也就變得越發的明顯了。
不過就在蘇安然等人途經一條街道的時候,他們倒是一羣形象邋遢的修士們不期而遇了。
雙方彼此對視了一眼。
蘇安然見到都是人族,心中有些高興。
但不等他開口打招呼,這羣人就驚呼着四散逃跑了。
“快跑啊!蘇魔頭繞到前面來了!”
蘇安然神色一滯。
我?
蘇魔頭?
什麼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