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劇烈的喘息聲,就如同被不斷擠壓着的風箱一般。
兩男四女快速的奔跑着。
其中一名女性修士,頻頻回頭而望。
身後的山林,有如野獸般低吼的咆哮聲響起。
“啊!”
那名因恐懼而頻頻回頭的女修,終於因一個不小心的意外而摔倒落地。
她的嘴裡發出一聲急促的短呼聲。
“別停下!”有着古銅色肌膚的妖嬈女子,在看到其他人的腳步聲下意識放緩的瞬間,當即吼道,“除非你們想跟着一起死,那我絕不會攔你們!”
被那一聲“別停下”吼住的衆人,原本下意識放緩的腳步也再次奔行起來。
但那名身爲衆人師兄的年輕男子卻還是有些於心不忍,想要回頭。
“張寒已經瘋了。”妖嬈女子冷聲說道,“我是不會停下來等你們的。”
女子話語裡的潛臺詞,年輕男子已經聽出來了。
他們此行下山歷練的隊伍,原本是有近二十人的,由他和另一位師兄帶隊,目的自然是爲了讓這羣剛剛踏入本命境不久的弟子積累一些實戰經驗,培養他們的實戰能力和思維思路等,以期將來這些弟子們進入秘境探索時,不至於因爲經驗不足的原因而傷亡慘重。
有一名地仙境的修士帶隊,還有他這位顯化法相的凝魂境強者,這種歷練任務不管怎麼看就是一個簡單模式嘛。
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他們在歷練的過程中因爲一時好奇誤以爲發現了某個遺蹟線索,結果卻沒想到這居然是四象閣佈置的陷阱,於是他們這十幾人就這麼一無所知的闖入了四象閣的蛛網裡,落得如今的下場。
近二十名弟子,只剩他們如今這五人。
或許,應該說只剩四人。
“你們……你們等等我啊,師兄!師姐!”
那名摔落倒地的女修,急急忙忙的爬起來,但可能是因爲精神過度緊張導致身體協調性出現了問題,連續幾次都沒能徹底起身,而是不斷重複着爬起、摔倒、爬起、摔倒的動作。
她臉上的驚慌之色更顯。
但她卻只能看到,之前和自己關係親密的師姐們,此時竟已是快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被拋棄了。
驚慌之後,是恐懼。
“是不是很絕望呀?”低沉的聲音,夾帶着一縷熱氣,噴在了她的背後。
少女渾身僵硬。
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她瘦小的身子。
之前那個體魄魁梧但面貌醜陋的男子,此刻就站在少女的身後,他低着頭,獰笑着望着瑟瑟發抖的少女。
少女無法理解,這個男子爲什麼還沒死,而且還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早先在他突然對那名古銅色肌膚的女子動手時,明明是同宗的人就這麼廝殺起來了,而且還相當的慘烈,顯然雙方都打出了真火,當時他們幾人便趁機選擇逃離。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兩人之間的戰鬥影響範圍極大,她的不少師兄師姐都相繼被捲入戰鬥範圍內,結果則是連一秒鐘都站不住,當場就化作了飛灰。
以她不過本命境的實力,自然是不可能理解道基境大能對戰時所產生的威能。
她唯一知道的,是那名古銅色肌膚的女子拼着重傷的代價,徹底“殺死”了這名怪物。
是的。
在這名少女的認知裡,這個怪物應該是被殺死了纔對。
可就在他們衆人擔心自己的下場時,那名古銅色肌膚的女子卻是二話不說,喊上他們後就立即離開了原地。沒有人知道原因,但能夠活下去的話,沒有人願意就這麼毫無價值的死去,所以哪怕知道這名古銅色肌膚的少女是四象閣的人,等她恢復過來後,他們很可能所有人都會被她殺死,但依舊沒有人敢於反抗,而是跟着對方逃竄起來。
畢竟,在立即渴死和喝慢性毒藥解渴的抉擇中,絕大多數都會選擇後者。
但接下來的數天裡,那名女子並沒有對他們動手,而是不斷的帶領着他們逃竄。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名古銅色肌膚的女子背叛了四象閣,是要帶領他們逃離此地,於是所有人都在暗中慶幸着自己終於得以倖存的時候……
怪物追上來了。
這名相貌醜陋、體魄魁梧的男子,不僅相貌變得更加醜陋了,身形也變得更加魁梧:原本已經有接近兩米身高的他,如今更是膨脹到了接近五米,整個人就像是一座能夠移動的小山丘。
他僅僅只是一個頭,都有少女半截身子那麼大,更不用說他那蒲扇般的大手。
少女,此時就被他抓在手中。
“啊,啊啊,啊——”
少女瘋狂的掙扎着,尖叫着,但無論她如何用力,卻是連根本掙脫不開這怪物的手掌。
在他們一衆師兄師姐們都以爲安全的時候,這怪物對他們展開了接連數天的追殺。
然後,他們就從十來人的小團隊,變成如今只剩五人。
恐怕很快……
少女想到了什麼,眼裡流露出絕望,以及憤恨。
“憤怒,憎恨,對……對對對,就是這種表情。”怪物獰笑着,“被你的同門拋棄的感覺,不好受吧?……你看,當你摔倒的時候,他們可是都沒有回頭幫你啊,每一個人都在逃命呢。”
“放……放過我,求求你。”
對於少女的求饒聲,怪物置若罔聞,只是繼續獰笑着:“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你太弱了啊。……弱小就是原罪啊,如果你再強一些,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放棄你了呢?他們是不是就不敢欺辱你了呢?你看……都是因爲你太弱了,所以纔會像毫無價值的垃圾一般被人捨棄呀。”
“求……求求你……”
“在這個世界上,弱者是沒有發言權的呀。”怪物擡起手,將被他抓住的少女放到眼前,他張開嘴,腥臭的氣味對着少女撲面而來,“我幫你報仇,好不好啊?……但這個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啊,所以你也得給我一點報酬吧。”
“放,放過……我吧……”少女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
“你說好呀?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呀。”
怪物將少女高舉頭頂,雙手分別抓住了她的雙腿和上半身,只露出了她的腹部那一截。
然後怪物緩緩擡起頭,張開嘴。
他的眼神裡,沒有一絲身而爲人的靈性,有的只是癲狂、混亂。
“啊——”
淒厲而尖銳的慘叫聲,在林中響起。
聲音非常的短促。
只是一聲之後,便戛然而止。
奔行中的衆人從這聲音響起的那一刻,他們便知道,自己的師妹已經死了。
正如之前掉隊的那些同門一樣。
可他們,沒有人敢停下來。
就連之前能夠殺死對方一次的杜笙,也只能帶着他們逃跑。
“杜姑娘,難道,就真的……”
“我已經無能爲力。”杜苼知道他們想問什麼,她搶先開口打斷了,“我們四象閣沒有長老,也不像你們宗門那般有着嚴格的階級體系分層。……在四象閣,一旦被師父允許出師後,就會轉爲釘子,被四象閣安排着潛伏在玄界各處。之後則是按照四象閣的命令,一步步的累積功勳,然後開始自己的晉升之路。”
“從釘子,到錘子,再到執事,然後是堂主、舵主,最後纔是進入四象閣中樞系統的真正高層。……而不管是釘子還是舵主,除了功勳外,也必須要有符合對應身份地位的實力。如果沒有實力的話,你的位置是坐不穩的,隨時都有可能死於下一場挑戰……”
“張寒是執事,而不過只是工具屋的一名錘子而已。”杜苼哪怕是在疾行奔跑的狀態,她的聲音也依舊非常平穩,“我晉升執事的評估,早就已經開始了,但我始終都沒拿到執事的身份。……而張寒,則是我的評估人。”
聽到杜苼的話,其他人皆是一陣驀然。
從這些話裡,他們已經明白了非常關鍵的信息。
杜苼不是張寒的對手。
至少,在正面交鋒上她不可能打得過張寒。
之前杜苼能夠殺死張寒,也是因爲藉助了她佈置在該地的法陣影響——可以說,杜苼勉強算是具備了相當於執事的實力,也就是跨入道基境,但面對武夫出身而且還是在道基境沉澱許久的張寒,杜苼沒有全勝的把握。
所以,她才需要帶着他們逃跑。
可是……
爲什麼?
古安民不明白爲什麼杜苼要救他。
“你爲什麼……”
古安民剛想開口問出自己這連日以來藏在心中的疑問,可不等他開口把話說完,一旁的杜苼就突然飛撲向他,將他撲倒在地,同時手中動作不停,一股玄妙的力量從她的身上掃蕩而出,將奔跑中的衆人全部壓倒在地。
因爲動作來得太過突然和粗暴,以至於所有人都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摔了個人仰馬翻,本就疼痛的身體頓時變得更加痛苦了,甚至還多出了一些新的傷勢。
但沒有人敢開口抱怨。
因爲一棵巨樹就這麼擦着衆人的頭頂飛了過去。
那呼嘯的破空聲,甚至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若不是杜苼及時讓他們倒地的話,恐怕在場的他們就要被這棵巨樹直接砸死了。
“轟——”
緊接着,便是一聲巨大的轟鳴聲,以及大地劇烈的顫動。
一道體型龐大的身影,橫亙在了他們逃竄的路線前方。
隨着這人緩緩轉過身來,除了杜苼外的其他人,臉上都浮現出了驚懼和恐慌。
“你想帶他們去哪啊,杜苼。”張寒眼裡的癲狂不減分毫,他就這麼直直的凝視着杜苼,臉上殺意盎然,“能夠逼得我自毀法相,雖說你是借用了你佈置十數年的法陣之利,但也的確可以算你合格了。……恭喜你,你已經是我們四象閣的執事了,或許假以時日,你就能夠超越我,成爲一名堂主了。”
聽着張寒的話,杜苼冷笑一聲:“別以爲我不知道,經由你考覈評估的所有錘子,凡是有資格晉升執事的人,全部都被你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殺死了。……你根本就不會讓有潛力的人晉升。”
“哈。”張寒吐了一口腥氣,臉上的殺意更盛,看向杜苼的目光也變得更加兇厲,“你說得對。我爲什麼要讓這些潛力比我好的人晉升呢?等着以後讓他們來命令我嗎?不……不可能的,這個世界,弱者就是最大的錯誤啊。你沒有我強,你殺不死我,所以就只能被我殺死了啊。”
杜苼抿着嘴,不再開口說話。
她自是知道四象閣的規矩。
弱肉強食。
四象閣內不是沒有人知道張寒的行爲,但爲什麼沒有人阻止?
還不就是因爲張寒比那些被他殺死的人強。
只要沒有靠山,或者靠山不夠強大,那麼張寒就永遠不用擔心會被人算賬,因爲這也是四象閣所允許的規則——四象閣根本就不在乎其下弟子的死活,他們甚至覺得慢慢等這些弟子培養起來根本就是浪費時間,遠不如讓那些實力強大的弟子隨心所欲的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如此一來爲了保證自己不會落得同樣的下場,他們只會拼命的去壓榨自身的潛能,從而不擇手段的快速提升自己的實力。
這,才更符合四象閣的利益。
所以四象閣的高層不僅不會阻止像張寒這樣的瘋子,反而還會去暗中鼓勵,這也是爲什麼四象閣內,會允許以下克上的規則存在:說好聽點就是能者上、弱者下。但在如此畸形的勢力組織內,那些上位者被人掀翻時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若是在之前,杜苼知道,張寒絕對不敢針對自己。
可那是以前了。
在她成爲一名錘子,擺脫了自己被人當成玩物、當成禁()臠的身份後,她就再也沒有靠山了。
“呵。”杜苼輕笑一聲,臉上卻是有着釋懷後的解脫,“對啊,我沒有你強,所以我殺不死你。……但你想殺我,也沒那麼容易的,至少我也可以讓你付出一定的代價。……然後,相信下一次,就有人可以殺死你了。”
張寒眯起雙眼,如同一條毒蛇盯住了獵物般的盯着杜苼,讓她感到一陣陰寒。
但下一刻,張寒卻是很快就又笑了起來:“你說的這個辦法,之前已經有人試過了。可結果呢?我不還是活到了今天。只要在這裡把你們都殺死,又有誰會知道我受過傷呢?等我把傷養好之後,嘿……”
杜苼沒有再開口了。
但她陰沉的臉色,已經充分表明了她的想法。
張寒獰笑了一聲,然後突然間便毫無徵兆的揮拳而出。
拳頭迅猛。
席捲而出的氣流甚至撕裂了大地。
誰也沒有預料到,張寒如此龐大的體型,竟還有如此敏捷和迅速的身手。
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
這一拳,張寒沒有絲毫的保留。
因爲他知道,以杜苼不過只是一名術修的反應力,根本就來不及躲閃自己這一拳。
想殺他的人非常多。
但至今爲止卻始終沒有人能夠殺死他。
張寒憑藉的並不僅僅只是自身的實力,同時還要他的謹慎與狡詐。
所有人只看到了他眼裡的癲狂,還有滿臉的殺意。
但他能夠如此理智的繼續和人交流,哪有什麼癲狂、混亂的情緒,那些不過只是他想讓人看到的東西而已。
所以張寒知道,自己這一拳雖然無法打死杜苼,但卻可以讓她徹底失去戰鬥能力。
然後接下來的事情,不過就是他的娛樂項目而已。
“砰——”
拳風化作狂風。
炸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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