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遠號上,警鈴大作,雖然甦醒着的人們大多數都不具備武裝人員身份,但在未知太空船忽然出現的情況下,爲了滿船數萬休眠者生命計,他們還是穿戴上了武裝裝備,緊張地聚集到了未知太空船準備停靠的泊區附近,以防萬一地佈置了防線。
流藍人在進入深空的過程中從沒有接觸過外星人,但是不妨礙他們像地球人一樣,充滿着對外星人的各種想象,其中有善的,自然也有惡的,現在真的碰上了外星生命,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緊張在所難免。
至於成才一家也是外星人這件事情?
他們自己瞞得好好的,甦醒了的流藍人們也不知道這一點,這一家體貌特徵上和流藍人沒什麼差別,習慣上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主控中樞還通過了身份驗證,授予了權限,更是因爲拯救望遠號多次,一家人都因功晉升到了高級乘員的身份,獲得了一級主動權限,幾乎是除了正式艦長外最尊貴的人,改點兒信息並不困難……
種種之下,在望遠號的流藍人心目中,現在纔是第一次真正碰上外星生命,還是貌似很先進的那一種,不緊張纔怪了。
“都別亂,不要緊張!”呼喝着的人頭髮花白,皮膚粗糙,頰肉下垂,骨節粗大,一副被生活磨礪出來的老者形象,但他神情剛毅冷靜,整個人穩重如山,從眉眼間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樣子,正是漂流星空五十多年的成才。
他的身邊則是一名同樣上了年紀,卻精神矍鑠,身手矯健,頗有英氣的老太太,雖然逝去了花樣年華,模樣也變了不少,可她不是曾經的南郊校花李秀凝又是誰?
“成才,你說來者是善是惡?”李秀凝同樣全副武裝,這些年來的生活早已讓她褪去了曾經的嬌氣,她自是看穿了成才的憂慮:“剛剛我可是看到,對方是從類似蟲洞一樣的通道中出現的,這種技術水平,已經超過流藍文明十八條街了吧?”
歲月如刀,將人雕琢模樣,這許多年下來,無論成才還是李秀凝,都已不復恣意的年紀,成才固然變得穩若泰山,有大將之風,李秀凝也是穩健許多,思慮周全。
聽到她的擔憂,成才端着槍的手沒有一絲髮抖,口中的聲音卻低了下來道:“我也看到了,可看到了又怎麼樣呢?如果對方是善,當然皆大歡喜,如果對方是惡,除了拼死作戰,也沒有其他方法可想,宇宙中連逃竄的地方都沒有啊。”
李秀凝嘆息,看了遠處掩體後一名中年男子一眼,他正在教訓着一名年輕人,不過沒人認爲不妥,老子教訓兒子,又是上下級,豈不是天經地義?
“只希望對方是善的,是非他們幾個連大地到底什麼樣都還沒見過呢,更別說望夏、望雪這些孩子了。”
成才聞言,微微一笑,首次鬆開了手中的槍,輕輕拍了拍李秀凝的手背:“會的,會的,我們這許多年都熬下來了,距離望遠星不過還有十幾、二十年的光景罷了,怎麼能止步在這裡?那些外星人是好意也就罷了,是壞蛋,我死也得拉了他們墊背!總會保得你和是非他們的周全。”
“別提那個字,不吉利!”李秀凝急急捂住成才的嘴巴,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這卻是讓成才展顏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麼。
“笑什麼呢?傻兮兮的。”李秀凝瞪了他一眼,就像這些年來已經習慣的那樣。
成才卻是樂呵呵道:“我想起以前了,咱們剛剛落難到望遠號上的那些日子,我可真是冤枉啊,總是被你當出氣筒。”
初至這望遠號時,無論是遠離熟悉環境和家人的彷徨,還是孤獨寂寞的侵襲,都讓更嬌氣脆弱的李秀凝絕望,那段日子裡,成纔可是沒少受她的氣,可成才並沒有因此與她交惡,反而耐心地忍耐着她的暴躁和神經質,同時不懈努力,學習流藍文明的知識。
終於,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望遠號的各項設施逐漸被他摸得熟悉,而他也藉着流藍人更先進的生活娛樂設施,慢慢引導着李秀凝重新升起對生活的希望。
恰好落在這裡,又恰好相互依偎在了一起,一對原本一輩子都是平行線的男女到底走到了一起,愛情這東西,從來不過是顏與性的衝動,長久的相伴相知,才能換得更深厚醇香的情感和心有靈犀,到得最後,兩人早已熟悉了相互的存在。
隨着成才的話語,李秀凝似乎也回憶起了年輕時的年月,雖然這一生的光景與她閨閣時的想象完全不同,充滿了曾經認爲的苦難和艱險,可從結果上來看,卻似乎反而達成了人生的夙願?看向成才的眼神不由柔情纏繞。
“若說此生相逢在人間,怎會是一場空掛牽,忽略那時間,與你紅塵同行並肩,勾勒永遠,相望兩相知,不負兩相願,老傢伙……這輩子,謝謝你。”李秀凝的骨子裡終究是文藝的。
成才微笑着,歲月匆匆,一對穿越者都已變老,往日那無憂無慮的記憶成爲零碎的斑駁光影,已然習慣了數十年相依爲命的人生,李秀凝再也沒有了南郊中學時的冷傲,他也盡散了少年的輕佻,此時的兩人,一切盡在緊握的手中。
“他們來了!”
一聲緊張而淒厲的叫喊打破了兩夫妻的溫馨時刻,水滴狀的神秘飛船似緩實快地靠上了望遠號的泊區。
正當衆人緊張兮兮地舉槍或炮,駕駛着動力裝甲或陸行機甲的時候,出人意料的情況出現了,神秘飛船中的乘客根本無視了宇宙的真空環境,不等進入隔離艙,他們就已經從飛船中走了出來。
的確是走了出來,如履平地,絲毫不受宇宙環境的影響,就像是拜訪鄰居一樣,輕輕敲響了望遠號的外層艙壁。
一干人等自然是目瞪口呆的,可更加震驚的卻是成才和李秀凝,銀繡雲和阿狸他們不認識,出現在艙門外的徐墨卻實在是太熟悉了,哪怕相隔五十多年,這位昔日同學的音容卻是宛若昨日。
在艙門外的徐墨則露出了自認爲最親切的笑容,殊不知那是如何欠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