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老太太有點着急了,連忙擺擺手:“好,我不插嘴,您慢慢說。”
老太太給我們一人倒了一碗水,說道:“我知道你說的那個西遊記。我是老了,又不識字,但是我不糊塗。我也聽過評書,孫悟空豬八戒我也知道。”
我扭頭看了看桌子上供奉的大聖像,心裡想:“你知道?你知道還供着孫悟空幹嘛?”
不過這話我只是想想,並沒有說出來。
老太太接着說:“唐僧是唐朝人,歷史上真的有這個人。”
我看着老太太一本正經給我講課的樣子,只得無奈的點點頭。
老太太說:“當初唐僧去取經,是帶着一個徒弟的。一路上這個難啊,妖魔鬼怪,時不時就要吃人。唐僧膽子大,走到西天了。但是他這個徒弟膽子小,偷着跑回來了。然後還了俗,生了孩子。經過這幾百年的繁衍啊,一代一代的,你看就有了大聖村。”
我撓撓頭,心想:“這老太太這些故事從哪聽得?神話和歷史史實雜糅到一塊,有真有假。”
我嘆了口氣,說:“所以這個逃回來的小和尚,就是大聖村的祖先?”
老太太一拍手:“沒錯。就是這樣。哎,先前我還以爲你這呆頭呆腦的,早就上學上傻了,現在看看,反應也還挺快啊。”
我乾笑了一聲,心想:“誰傻誰知道啊。”
老太太一本正經的說:“後來唐僧到了西天,佛祖論功行賞。這小和尚也有份。話說人家唐僧是走到西天了,見了佛祖了,所以馬上就成佛了。這個小和尚就不一樣了,他是半路上逃回來的,所以他修行就修了一半。佛祖說,取經的路你也走過了,算是有功,准許你到西天接受百姓的香火供奉。但是你半路上回來了,所以你功勞只有一半,就罰你的身子變成猴子,以猴子的身份享受人間的香火。後來有些說書的不知道這麼回事,說這小和尚是猴子,其實那是錯的。小和尚原本是人。佛祖懲罰他修行不堅定,讓他變成猴子了。”
我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
老太太見我認同她的話,心裡頗爲高興,說道:“所以現在到處都是大聖廟,拜孫大聖,實際上,這些香火都歸了當年的小和尚了。你說說,這樣一來,小和尚的後人不當主持,誰當住持?換個別的姓的人當,小和尚能高興嗎?還會保佑咱們嗎?”
我不由得點點頭,心裡面佩服:“這老太太雖然思路有點奇特,但是自成體系,倒也很嚴謹啊。”
我們在老太太家坐了一會。胖子好奇的問:“你們剛纔在請大聖?什麼是請大聖啊?”
老太太說:“這不是大聖廟要拆了嗎?但是我們又不想大聖爺走,於是只好把他請到家裡來了。”然後她指了指桌上的大聖像。
胖子想了想,問道:“大聖爺就一個,剛纔你們那麼多人請,他到底跟着誰走啊?”
胖子問完這句話,挺得意的向我們咧了咧嘴,那意思是,看我厲害不?把這老太太問住了。
可是老太太渾沒當回事,輕描淡寫的回答道:“你別忘了,大聖爺一吹毫毛,能變出千千萬萬個小大聖來,我們這些人,夠分啦。”
我嘆了口氣,衝老太太一豎大拇指:“真知灼見。”
無雙百無聊賴的看着那大聖像,然後說道:“這佛像從哪買的啊?怎麼這麼醜?”
老太太一臉慌亂:“小丫頭可不敢亂說。什麼買的?這是請的。再說了,這佛像可不醜,這是方丈大師親自給塑的金身,親手開光了的。”
我啞然失笑:“方丈給開的光?”
老太太一臉虔誠:“是啊。”
我問:“肯定要錢了吧?要了多少?”
老太太一臉不高興:“什麼叫要錢呢?這都是香火供奉。”然後她伸出五個手指,說道:“一家五百。”
我想了想,剛纔在大聖廟周圍起碼有二十多個老太太,這方丈一轉手就掙了一萬塊錢啊。這來錢也太容易了。
我們在老太太家聊了一會,眼看天色已晚,而該問的都問完了。於是我們告辭出來。
胖子一臉好奇問我:“許由,這老太太說的是真的嗎?那個什麼方丈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來歷?”
我擺擺手:“這種老太太的話你也信?我跟你說,方丈就是個騙子。我第一次見他就讓他給騙了。什麼孫大聖的後代啊,誰信誰腦殘。”
胖子迷迷糊糊的答應了一聲。估計也沒理解什麼意思。
瘦子問我:“咱們現在去哪?趁着大聖廟沒有拆,睡一覺?”
我還沒有答話,無雙先問道:“你們困嗎?”
我們幾個人都搖了搖頭,我們確實不困,從西安回來的時候在車上睡了十幾個小時。
無雙說:“既然大家都不困,我想去棺材鋪看看,你們陪着一塊去,怎麼樣?”
我心裡一陣發愁:“回太原就夠可怕的了,現在還要去棺材鋪。送死也沒有這麼着急的啊。”
果然,溫玉勸道:“咱們剛剛來太原,人生地不熟的。要不然先準備準備,看看情況,明天再去也不遲。”
無雙脾氣上來了,指着我說道:“你們不熟,他熟啊,讓他帶着咱們去。眼看這就要中元節了。你們不着急,我能不着急嗎?”
無雙一說這話,我心裡一陣愧疚。張元畢竟是我師父。他躺在棺材鋪裡面,我總這麼躲躲閃閃,瞻前顧後,實在太不應該。
我撓撓頭,很想答應無雙,和她一塊去。但是我剛走了兩步,又覺得千難萬難,我對無雙說:“你就別去了,當年棺材鋪抓你肯定有他們的理由,你現在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無雙聽我這麼一說,也有點猶豫了。她不傻,知道這種衝動是根本沒有意義的犧牲。
我回頭看了看瘦子和胖子,想了想,說:“你們兩個也別去了,冥界的人在找你們倆,我懷疑啞巴和冥界有點關係,你們還是躲着點的好。”
無雙的神色忽然變得很奇怪:“所以就你和溫玉一塊去唄?”
我看了看溫玉,說道:“好像還真是隻有我們兩個能去。”
這時候,瘦子淡淡的說:“實際上,如果只是看看情況的話,我倒是有辦法不被發現。”
無雙大喜:“什麼辦法?”
瘦子隨手從身上掏出一張白紙來,問我:“許由,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我有點奇怪:“你要幹嘛?又要扎紙人?”
瘦子點了點頭。
我把生辰八字報了一遍,瘦子刷刷在紙上寫着。然後,把把那張紙撕成了三個紙人,又讓我分別滴上了血。
隨後,他將這紙人一分三份。瘦子,胖子,無雙。各拿了一份。
瘦子說:“一會到了棺材鋪,咱們三個人收斂氣息,那些鬼差會以爲咱們是許由,只要不是可以查找咱們三個的氣息,應該發現不了。”
我有點不自然:“這是不是意味着紙人變成我的替身了啊?”
瘦子點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我滿臉緊張的問:“那這個紙人損壞了我不就完蛋了嗎?”
瘦子擺擺手:“沒那麼嚴重,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胸悶氣短的,過兩天就好了。畢竟只是一滴血,沒有真正的魂魄在上面。”
我聽了這話,越想越擔心,伸手想要把紙人要回來。但是看他們三個的神色,半點要給我的意思都沒有。
尤其是無雙,一臉興奮的看了看瘦子,然後衝我陰森森的一笑。興高采烈的把紙人裝起來了。
我嘆了口氣,只好帶着他們向棺材鋪走去。
故地重遊,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隨着一步步接近棺材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街上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恐怕有這個棺材鋪在,這個村子的人都已經養成了早睡的習慣了吧。
我們藏在十字街的拐角處,慢慢的探出頭來,向棺材鋪的方向看過去。
棺材鋪的門口又掛着兩隻燈籠,看來,今天又有魂魄被送過來了。
一個月不見,棺材鋪依然向以前一樣,不過,唯一的區別是,它的門口多了兩個紙人,一左一右的站着。像是門衛一樣。加上這兩個紙人之後,棺材鋪顯得更詭異了。
無雙捅了捅我:“咱們現在怎麼辦啊?”
我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一向挺有主見嗎?怎麼現在開始問我了?”
無雙白了我一眼:“我要是能進這個棺材鋪,我用的着你嗎?”
溫玉在我們身後淡淡的說:“要不然,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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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正要動身,忽然瘦子一伸手,把她給拽住了:“別動,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我們豎着耳朵聽了聽,果然有聲音傳過來了。是一陣音樂,裡面還帶着哭腔。
我不由得說:“好像是在哭喪啊。”
我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巷子的另一頭冒出來一支隊伍。這些人穿着白衣白褲,緩緩地向棺材鋪走了過來。果然,是一隻出殯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