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是畫符的專家,他盯着石頭研究了一會,然後嘴裡嘀咕了兩句。隨後,他咬破了手指,以極快的手法在胖子身上劃了一道符。
胖子像是受到什麼重擊一樣,撕心裂肺的慘叫了一聲。整個人砰地一聲炸開,變成一團黑色的煙霧。我和無雙嚇了一跳,連連後退。然而,身後是一羣假人,我們根本退無可退。
就這麼一猶豫的工夫,瘦子居然能兩手畫符。左右兩隻手迅速的在我和無雙身上畫了兩道符咒。
我頓時感覺那道符像是烙印一樣,深深地刻進我的身體裡面。
我痛苦的想:“隨便從地上撿起一道符就敢往自己身上畫,我們幾個可真夠楞的。不過,如果不這樣的話,恐怕也是個死。哎,活生生逼得人鋌而走險。”
我雙目緊閉,咬着牙等身上的疼痛漸漸散去。這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好了,睜開眼吧。”
我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微明瞭。
我們幾個人坐在早已熄滅的火堆旁邊。空氣中飄着薄薄的霧氣,把我們的衣服都打溼了。
我看見無雙坐在我旁邊,也是一臉疑惑的觀察着周圍。
瘦子在想辦法重新生火,而胖子則一臉驚慌:“哥,我身上有個傷口,是誰幹的?”
瘦子淡淡的說:“是你自己乾的,要不是剛纔那道符,你早把自己砍死了。”
胖子驚詫的問道:“哥,剛纔怎麼回事?”
瘦子看了看我們幾個:“你們還記得那個戲園子裡面嗎?我們都中了白狐的幻術,然後看見紅喜在臺上唱戲。”
我們全都點了點頭。無雙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剛纔咱們看到的是幻覺?”
瘦子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據我猜測,應該不全是幻覺。算是半真半假吧,我和你們是真的,咱們看到的東西,基本上是假的。胖子以爲自己在砍別人,實際上他是在自殘。這個地方很歹毒,根本就是想讓咱們死在這裡。”
然後,瘦子指了指我們身上的符咒:“也不知道這符咒能堅持多久。咱們腳下,應該真的有一個陣法。裡面的幻境,道術層出不窮。郝老頭一覺醒來和別人換了身體。而我們坐在這裡自殘。我不知道接下來它還有什麼損招。咱們這一次蒙對了,下一次恐怕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胖子站起來說:“那咱們趕快走吧。”
我們剛要離開這裡。忽然,很近的地方,傳來了一聲慘叫。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女人,悽慘無比,傳到我們耳朵中來。
胖子嘿嘿樂了:“哥,昨晚上那個女的還在生孩子。”說完這句話,他又拍拍頭:“不對,昨晚上是幻覺……”然後,他臉色大變:“哥,我們還沒醒過來呢。我們還在幻覺裡面。”
瘦子擺擺手:“別亂喊,這次是真的。的確有一個女的在慘叫。恐怕咱們昨天晚上聽到的也是真的。咱們的眼睛被迷惑了,耳朵卻沒有閒着。”
我們循着叫聲,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這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山裡的霧氣被驅散,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我們走了十幾步之後。看見地上放着幾塊巨大的石塊,像是界碑一樣。
石塊這一邊,是七零八落的碎石,上面刻滿了符咒。而石塊的另一邊則荒草悽悽,從戈壁灘變成了草原。
我們輕輕鬆鬆的跨過這道界限,頭腦馬上清爽了不少,憑着這種感覺來看,我們已經走出那陣法的範圍了。
無雙嘆了口氣:“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多走兩步。也免得折騰了一夜,差點死了。”
越過界限之後,那慘叫聲就在耳邊了。我們趴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發現前面空地上有一個女人,赤着上身,背對着我們。正盤腿坐着。而她的背上,七扭八拐,有很多傷痕。
我看見這個背影,不由得嘀咕了一句:“這人的背影看起來好像有點熟悉啊。”
無雙嘴裡嘖嘖有聲:“看見不穿衣服的就熟悉了?”
我擺擺手:“你別打岔,我覺得這個人挺重要的。這個背影是誰呢?”
忽然,胖子低呼一聲:“你們看。”
這時候,我看見從那女人腰部開始,逐漸有一抹猩紅氾濫上來。漸漸的向上侵蝕,一直到脖頸。沿途攻城略地,把那些傷痕染紅了一大半。這時候我們發現,那些傷痕赫然是一張符咒。
等那猩紅色蔓延到女人後腦勺上的時候,她忽然仰天嘶叫一聲,像是有一股氣勢從身上迸發出來,硬生生把那猩紅逼下去了。
然後,她重新安靜下來。在晨光中打坐運氣。過了一會,那猩紅色重新蔓延,女人又重新將它壓下去。
胖子不由得撓撓頭:“這女的在幹嘛?一團紅血在背上上上下下的,好玩嗎?”
無雙指着女人說:“你們看,她身子下面的土。”
這時候我們發現,以這個女人爲圓心,她身子下面的土已經變成暗紅色的了。像是一個血做的蒲團,圓圓的放在地上。
這種感覺,好像是她在把自己背上的血逼出來一樣。
我們幾個看見這種情況,不由得都有些猶豫了:“咱們怎麼辦?是不是打擾她一下問個路?”
我們躊躇不安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把背上的鮮血全都逼出來。我們心裡有點着急,但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下去,畢竟這種地方太危險了,我們不得不小心謹慎。
半小時之後,她背上的鮮血越來越少,顏色越來越稀薄。看起來,就要成功了。而這女人也像是脫了力一般,慘叫聲都變小了。
我們靜觀其變,等着她大功告成,好走過去說兩句話。
偏偏這時候,遠方出現兩個極快的身影。它們在山上三竄兩竄,很快來到這女人身邊。
我一看這兩個身影,馬上大吃一驚。只見這兩位長毛遍體,面目猙獰,分明是當初我們見到的山魈。
它們怎麼會在這裡?
眼看着母山魈從懷裡抱出崽子來。那小山魈伸出爪子,在女人背上使勁劃了幾道。鮮血流出來,又滲到傷口裡面去。很快,那一抹猩紅又泛上來了。女人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又陷入周而復始的壓制與衝破之中。
只不過,這一次她的慘叫聲始終沒有緩過來。誰也不知道她堅持了多少天。可能就要在今天崩潰,被那符咒攻破了。
山魈做完這一切,就迅速的躥走了,好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
我腦子裡靈光一閃,像是有什麼東西,但是又抓不住,我捏着自己的手指,使勁的想着。
忽然,我想起這個背影是誰來了。我輕輕地念叨了一聲:“是溫玉。”
無雙一皺眉:“你說什麼?”
我指着那個背影說:“這個人是溫玉啊。剛纔還來了兩隻山魈。你們還認得嗎?”
溫玉至少曾經是我們的盟友。而且,曾許諾我們幫忙找奇才。後來我們匆匆逃離西安,本以爲她會在後賣弄趕過來,沒想到,居然先我們一步來到這裡。
只不過,不知道她怎麼又得罪了那兩隻山魈,看樣子,這一次吃了大虧,而且被人制住了。
我們慢慢的從石頭後面走出來,輕輕地喊道:“溫玉?溫玉?”
溫玉根本不回答我們,只有那一聲聲的慘叫,在山谷裡面時不時的響起。
我們走到她背後的時候,無雙制止了我們。然後她看看我:“把外套脫下來。”
我一愣:“幹嘛?”
無雙眼睛一瞪,身手把我的外套扒下來了,然後圍在溫玉的胸前。她做完這一切,忽然驚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我們嚇了一跳,紛紛跑過去,問無雙:“怎麼了?”
無雙指着溫玉的臉:“你們看。”
這時候我看見溫玉雙目圓睜,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像是佈滿了鮮血。
我們被這種兇狠的神態嚇了一跳。畢竟溫玉一向微笑示人,基本上沒見她動過怒,更別提發狠了。如果你有一天看見山羊滿嘴鮮血的吃肉,恐怕也會嚇得半死吧。
我們站的遠遠地,開始想辦法叫醒溫玉。不過,都沒有成功。
眼看着溫玉眼睛裡面的血色越來越濃。簡直要流出血淚來。然後,她仰天慘叫了一聲。那些血色被壓下去了。雙目暫時恢復了清明。
我們連忙喊道:“溫玉,你怎麼樣了?”
溫玉虛弱的說:“許由,是不是你?我昨天晚上就感覺到你來了。”
我點點頭:“是我。”
溫玉聲音有些焦急:“快救我,把背上那道符破壞掉,我快撐不住了。”
我點點頭,不敢怠慢,提着桃木劍跑到溫玉身後,舉劍就要砍下去。
無雙拉住了我,她咬破自己的中指。用中指裡面的血橫七豎八的在溫玉後背上塗抹起來。
開始的時候,她的背上沒有什麼反應。但是隨着那猩紅色蔓延上來。兩種血相接觸。它們劇烈的反應起來,像是兩個互不相容的死對頭,在溫玉的背上龍爭虎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