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一路走來,他身上自帶督察使的神職印記,這些鬼差們見了他趕緊陪笑作揖,“小的見過督察使大人。小的好久沒見到您了,大人近來可好?”
凌陽停下腳步,寒暄了幾句:“託福,還好。”
越過長長的亡魂隊伍,來到氣勢恢弘的鬼判殿前。
殿門口立着數十名身穿戎裝的鬼差,這些鬼差是地府真正的陰兵,負責地府日常護衛職責。其中有兩個首領模樣的陰將瞧到凌陽,趕緊上前抱拳道:“小的見過大人,大人在陽間可安好?”
凌陽停了下來,還了一禮,笑道:“託二位的福,還好。殿主在裡頭嗎?我有公務需向殿主凜報,還請二位幫忙通報。”
其中一名陰將說:“殿主正在裡頭,請稍候,卑職給您通報。”這名陰將就進入殿門去了。
凌陽則遞了瓶酒給另一名陰將,笑着說:“這是陽間目前最好最負盛名的酒,被稱爲貢酒,國酒,你嚐嚐,看與其他朝代的貢酒有何區別。”
這名陰將面帶喜色地接下:“凌大人,您實在是太客氣了。”
凌陽捶了他一拳:“客氣啥,雖你我沒什麼交集,可好歹也算是同僚是不?”
“大人實在是太擡舉小的了,小的也只是鬼判殿一名小小鬼職,哪比得上大人的位高權重?”
凌陽說:“這話可就過了,我不愛聽。”
另一名陰將已經出來,對凌陽抱拳道:“凌大人,殿主宣您進去。”
凌陽拍了他的肩笑道:“多謝。”又從儲物戒裡摸出幾塊糕點,“聽說令郎最好這口,我在陽間有幸碰到,就給買了些。讓令朗嚐嚐,看是不是這個口味。”
這史服將也是一臉的受龐若驚,“凌大人,您實在太客氣了。”
在等級尊卑森嚴的地府,凌陽這樣的中級神職卻對這些低下鬼吏表現出的親切和關懷,使得這兩個小小陰將無比的感動。
也因爲感動於凌陽的關懷,這名陰將又對凌陽說道:“凌大人,今兒個殿主心情不大好,您可得小些心。”
“多謝告之,客氣話我也不多說了,我先進去了。”
“凌大人趕緊進去吧,千萬別讓殿主久等。”
秦廣王是十殿閻君之首,地位自然是相當重要的,只是他向來低調。秦廣王蔣子文是一位剛正不阿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黑色長袍,黑色長袍的正反面都印着一個大大的“廣”字,頭戴帝帽,身着黑色朝服,左側擺有玉璽,背後設有荷葉屏風,後有侍從手持大扇。
秦廣王身材魁梧,豹眼獅鼻,雙眼犀利無比,沒有太多表情,絡腮長鬚,頭戴方冠,右手持笏於胸前。
秦廣王的案上有硃筆兩支,批文一本。右側立有判官一名,手持卷軸。秦廣王並不是每日都要辦公的,身爲陰間第一審判殿,每日要審無數個亡魂,憑他一個鬼王哪審得過來?所以絕大多數亡魂都是底下的判官們在審。
十殿裡都設有一名判官,判官可以分出多個分身,化身於各個判官殿,對各個亡魂分別進行審判。而只有生前是大善或大惡、抑或是生前有着相當高的地位的亡魂,纔會由奏廣王親自審判。
凌陽進入大殿時,秦廣王剛好對一名跪在地上的亡魂怒斥道:“一派胡言,生前作惡多端,巧取豪奪,坑蒙拐騙,仗着公門靠山,胡作非爲,無所不用其及,還好意思與本王稱自己無辜?死得冤?”
秦廣王大拍案桌,大喝一聲:“來呀,把邵飛揚送入下一殿審判,由鬼判殿親自發送的亡魂,刑法不得減免。”
“喏!”兩旁鬼差氣勢洶洶地把鐵鏈往那亡魂頭上套去,二話不說就把那亡魂給拖走了。
那亡魂一邊掙扎,一邊喊道:“王爺,冤枉呀,我冤枉呀……”看到一旁候着的凌陽,目光一愣,“是你?”
“凌陽?你,你也來到陰間了?你也死了,你是怎麼死的?”這個亡魂顯然也是認得凌陽的。
凌陽微微掀了目光,冷冷地對鬼差道:“還不拉下去?”
這名亡魂不是別人,正是昔日蓉城的房地產商邵飛揚。想不到這人死了那麼久了,到現在纔開始接受審判,顯然,邵飛揚死後,邵家人應該是沒有給他超渡,所以在陰間沒少受罪,直到現在才輪到他。
“凌陽,聽說你找本王?”秦廣王威嚴的聲音響在大殿內。
凌陽趕緊上前,雙膝跪了下來,伏下身來:“屬下掌都察司監察使凌陽,參見王爺。”掌都察司是地府東嶽七十二司之一,是地府另一重要運轉機購,凌陽是掌都察司首領之一,錄屬更高級的擁有監察懲罰權的監察殿魏徵轄管。
“平身。”秦廣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凌陽仍是提起了心應付。
“謝王爺。”凌陽起身後,雙手垂直,身子站得筆直,頭微微低垂,保持着對上位者的尊敬之意。
“凜王爺,屬下在陽間偶遇京城豐臺區城隍之子陸翰,勾結女鬼柴紅,傷害無辜,被屬下撞個正着,屬下按《地府諸神天條》依法處置陸毅父子。其父京城城隍主陸大爲已被屬下革職扭送地府掌都察司查辦,其子陸毅已被屬下打入十六小地獄受審。京城城隍主如今正當空缺,屬下特來請示王爺。”
“城隍主縱子在陽間害人,你身爲督察使,有權處職瀆職鬼神。至於新的城隍主,就由你授命好了。”大殿內緩緩響起秦廣王和平威嚴的聲音。
凌陽趕緊說:“屬下有糾察懲處地府鬼神之權,卻並無任命權,王爺折煞屬下了。”
秦廣王呵呵一笑說:“有何不可?你在陽間,素來公正嚴明,連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都對你讚不絕口。小小一個城隍主,你自己決定罷,不必過問本王。”
凌陽素知秦廣王在十殿閻王當中,是保持中立的態度,但正是因爲這樣的中立,所以凌陽越發不會被授予任何把柄。
於是凌陽趕緊說:“王爺擡愛屬下,屬下卻是萬分恐惶。屬下是陽人,能身兼掌都察司神職已是諸位王爺的擡愛,邀天之幸。屬下能得此神位,自當戰戰兢兢,安份守已。豈能得寸進尺,橫插地府鬼神任免?王爺擡愛屬下,是屬下之幸,然屬下卻萬萬不敢作王爺的主。”
秦廣王說:“你呀,就和你師父一個樣。凌陽,你可知,城隍雖然算不得什麼,卻是陽間重要神祇之一,位卑權重。京師城隍權柄其大,你就當真不動心?”
數百年前,城隍就已不再是一個稱呼,而是成爲一個神的官職,而不是一尊神明。都城隍爲省級行政區所奉祀,相當於陽間的巡撫。府城隍相當於陽間的知府,縣城隍相當於陽間的縣令。各地的城隍由不同的人出任,甚至是由當地的老百姓自行選出,選擇的標準是殉國而死的忠烈之士,或是正直聰明的歷史人物。
京師前任城隍陸大爲是清朝時的人物,任城隍已有百年時間,如今被貶,空出的城隍一職,絕對是地府各殿各司鬼神打破腦袋都要爭搶的神職。但凡有抱負有野心的鬼神,無不想把自己的手下派去佔那個肥坑。
凌陽是掌都察司督察使,是沒資格染指京師城隍的位置的,但他還有個牛逼哄哄的師父,完全可以在地府與十殿閻君分庭抗禮。
若京師城隍一神職當真被凌陽師徒得了去,那麼,他們師徒在陰間的實力又將更進一步。
按理說,凌陽不應該如此謙讓纔是。
在秦廣王心目中,凌陽雖歸自己管,但身爲地府大護法的徒弟,他這個堂堂一殿殿主,多少也要給凌陽幾分面子。
京師城隍的事,秦廣王本來打算給凌陽一個人情的。
誰知凌陽卻還不想要,也不知是當真尊敬他這個上司,還是欲擒故縱。
凌陽就知道秦廣王只是在試探自己,他笑了笑說:“什麼都瞞不過您老人家。屬下雖有抱負,卻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至少容人之量還是有的。王爺公私分明,克己奉公、嚴格自律,向來爲屬下欽佩。殿主嚴格自律,想必所選城隍亦與王爺一樣,屬下又有何好擔心呢?”
凌陽這記帽子也不知是否打動秦廣王,這種在地府活了一千多年的老鬼王,又豈是凌陽這樣的小白丁能看透的?所以凌陽也不使小聰明,直接了當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京師城隍不是楚江王或閆羅王那邊的鬼神就成,屬下猜想,殿主也不想陰間不太平吧?”
保持中立的秦廣王深知楚江王與閆羅王正在爭奪陰間地盤,若京師城隍被這兩方鬼馬中的一方得了去,絕對會打破地府短暫的安寧天平。
凌陽這話倒是說中他的心坎,也就不再猜忌,頷首道:“你年紀甚輕,看得卻遠,是本王誤會你了。本王麾下的趙懷山,你看如何?”
趙懷山?跟在秦廣王身邊長達千年的心腹人物。在地府屬中級神職,如今掌管鬼判殿日常運作,手下有近萬鬼衆,是地府一大實權人物之一。地位僅次於鬼將季布。
凌陽說:“屬下與趙將軍照面不多,不知其品性。但王爺舉薦趙將軍,定有其深義,屬下並無異議。”
秦廣王定定地盯着凌陽半晌,這才道:“陽間京師城隍是相當重要的神職,也並非本王說了算。還得與九殿閻君商議了才能任命。不過,陸大爲是受你罷免神職,等召開十殿閻羅會議時,你務必也要到場,與衆殿主凜明實情纔是。”
“是。”
……
從鬼判殿出來,凌陽直奔師父元陽子的府邸。
而望不到頭的亡魂隊伍,依然排在鬼判殿前,這些亡魂看着從鬼判殿內出來的身穿現代服飾的凌陽,眼裡閃過豔羨光茫。
甚至有一兩個認識凌陽的,想上前招呼他,卻被陰差推了回去。
“幹嘛?排好隊。”一身黑色官服的陰差手持鞭子,厲聲吼道。
一個家中請了高僧超渡的亡魂仗着陰差收了他不少好處,就陪笑道:“陰差大人,剛纔那位年輕人,是誰呀?他怎麼不用排隊就進入裡頭呢?”
這個亡魂附近的其他亡魂也就紛紛附和着。
“我們就得排隊,爲什麼他不用排?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這些亡魂都是家人給其超渡的,陰差雖然對他們兇巴巴的,到底沒有動過手。所以這些亡魂對凶神惡煞的陰差倒沒有多少懼怕心理。
陰差不屑地道:“人家憑什麼要排?你們可知人家是什麼身份?”
“什麼身份?”
“不都是與我們一樣嗎?”
陰差翻翻白眼,道:“人家可不是什麼亡魂,人家可是咱地府的督察使,位高權重呢,就連我這樣的陰差,連幫人家提鞋都不配呢。”
“啊,不會吧……這麼牛叉呀?”一些亡魂鬼叫起來,實在不敢相信,如此年輕的鬼,居然就有這麼高級的神職。
“這位可是個真正的牛人呢,是咱地府唯一的陽人,卻能自由出入地府的牛逼人物,陰間上下數千年,他是第一人。”
“他是陽間人?”衆亡魂又鬼吼鬼叫起來。
“我認識他,生前,他還曾在我兒子的客棧裡住了些時日,還給我兒子調理過風水呢。”一個老太太如是說。
另一個人也說:“我也有印像,就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在火車上,還替我拿過行李的,挺好的一個小夥子。”
說話的是位老人,睜着瞞臉的皺紋道:“想不到,人家居然是陰間的督察使。”
“督察使很牛嗎?”有亡魂竊竊思語地問。
“應該很牛的吧,瞧這些陰差對人家恭恭敬敬的。”
衆多亡魂裡,有一個年紀甚輕的亡魂卻神色複雜,他木然地跟着亡魂隊伍,緩緩朝鬼判殿移去。
這個年輕的亡魂已經整整排了三天三夜,有的亡魂們還好,有親人給他們超渡,使他們不至於挨餓受凍。而有好些沒有親人給其超渡的,包括自己,就餓得頭暈眼花,手腳無力。可偏又餓不死,只是全身餓得沒力氣,沒精打彩,極其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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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城裡吃酒,下午去敗家了。
花我自己的錢,死男人還給臉色,當着公婆的面把他批了一頓。
爽!
一會兒還有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