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竟然會請假?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如果你告訴我天上有牛在飛,我說那是吹的,我信,你說外面有人在跳脫衣舞,身材火辣的讓人受不了,我信,就算他是個男的。就算你和我說明天是世界末日,我都會信,可你要和我說王鵬今天不上班,我會覺得你是在逗我。
王鵬是我們編輯部資歷最老的幾個之一,年齡也在奔四的道路上緩緩爬行,本來是最有希望成爲副主編,成就他一生中最高點的,可是被新來的上司,洛水給打亂了計劃。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遲到早退過,有一次掛着點滴,都來上班,將瓶子掛在旁邊的牆壁上。
可這個人尖酸刻薄,而且爲人小氣,鬼心眼還多,我不喜歡他,不過工作上的事情還是值得肯定。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請假了,我覺得很詭異。算了,不關我的事情,還是安安分分做我的小編輯吧。我打開郵箱,收發一些郵件,保存一些稿子,然後看起來。過了一會兒,郵箱一彈,彈出來一個新郵件。
“小白,我餓了,給我買早飯去。洛水。”
郵件裡簡簡單單一句話,我第一反應是看郵件的末尾,還好還好,是單獨發給我一個人的,要是和上次一樣羣發的話,那其他人還不看出來我們倆的關係了。還算這妮子有心。我暗自慶幸。
不對,我在慶幸些什麼?剛纔叫她吃早點,她不吃,現在又讓我去買,難道我長得很像狗麼。爲了表示出我的男人尊嚴,我堅定的回覆:“我在工作,你自己去。”
郵件馬上回復過來:“林白,買一份早餐擺到我辦公桌上,洛總。”
這封郵件是在向我強調,她是老總,我是打工仔。沒辦法,我只能起身下樓去買早點。當我將早點放在洛總辦公室的時候,洛水對着我嘻嘻笑着,說:“謝謝你哦,小白,麻煩你了。”
我點頭哈腰,說:“不敢不敢,洛總客氣了。”洛水吐吐舌頭,說:“討厭,這裡又沒人,叫小水。”
我一陣汗顏,還是算了吧,這後面指不定還有什麼後招呢。我想了想,隨口說道:“我們辦公室王鵬請假了,你知道怎麼了嗎?”
洛水放下早飯,點點頭,說:“我就是要你來說這件事情的。王鵬向人事提交了請假申請,將他之前的休假全請了。”
我心中暗道,王鵬之前的全部休假?那加起來可夠我又長大一歲啊。
洛水拿着手裡的人事部遞來的報告,說:“王鵬將自己之前的所有休假全部放在一起請了,嗯,時間很長,而且是突然請的。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我想了想,說:“不知道。”
這就是在公司的工作之道。你要做的就是欺上瞞下,對於王鵬,我雖然不喜歡,但是還不至於站在對立面去對付他,所以當領導問起來的時候,乾脆裝作不知道算了。
洛水眯着眼睛看着我,這個時候,我覺得她特別像是一隻優雅的,快要發情的母貓。從她的眼神來看,我估計是用來配種的公貓。
洛水開口了,她說:“小白,你可是我在編輯部的內應,你要是對我撒謊,我還怎麼做好工作?我做不好工作,就會難過,難過就會傷心,而我傷心的時候就容易暴怒發火,你想想,到時候,遭殃的是誰?”
我嚥了口唾沫,呵呵笑着,說:“這我哪裡知道,但是,憑咱倆這關係,應該不是我吧,哈哈哈。”我尷尬的笑着。因爲我看到洛水正一臉平靜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說:“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王鵬嘛,作爲我們辦公室的老人,是很有希望坐上副主編的位子的,可是你出現了,打斷了他的路。我想啊,應該是這麼個原因。”
洛水點點頭,若有所思,說道:“你的意思是王鵬倚老賣老,故意不來,想讓我給他副主編的位子?”
我連連擺手,叫道:“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啊,他可能因爲這件事情不是很好高興,想不開,所以想休假。反正,嗯,反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些焦躁,洛水這舉一反三的能力,已經將我逼上了反骨仔的路上啊。
我可不想做在領導面前嚼舌根子的人。可我的領導女友順着我的話繼續發散性思維,她說:“我明白了,多虧了你啊小白,王鵬他就是想威脅我,他以爲他是誰,是不是沒了他我們辦公室編輯部就不能運作了?哼,我要直接開除他。”說着話洛水就拿起電話,張嘴說道:“人事部嗎,我是洛水。”
我一個縱身,幾乎趴在桌子上,結結巴巴說:“小,小水,你幹嘛呢?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啊,你還沒有搞清楚情況怎麼就隨便開除人了?是,我承認我不喜歡王鵬這個人,可是我可不是在領導面前說他小話的人啊,而且王鵬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你就這麼隨便的開除,讓別人怎麼想?我覺得要問清楚啊,你別啊,我去問問王鵬再做決定啊。”
我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同時去伸手去搶電話,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洛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再低頭看去,座機的電話線,不知道去哪裡了。
電話線呢?電話線呢?電話線呢?
我緩緩擡起頭,洛水笑嘻嘻的說:“小白哦,你真是太好了,這麼爲我分攤工作壓力,那就說好了,什麼時候呢,就中午吃飯的時候吧,你去找王鵬。”
我瞪大了雙眼,看看那根本沒有插電話線的座機,再看看笑嘻嘻對着我的洛水,我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小水,你是屬狐狸的麼?”
我就這麼被自己的上司女友給出賣了。她設置了一個圈套,等着我往裡面鑽,然後我就可以心甘情願的給她去幹一些她不願意乾的活。
臨走之前,我問了一句:“爲什麼偏偏是我去?”洛水笑着回答:“因爲你不只是我的員工,還是我的男朋友。”
我覺得我的前路渺茫,充滿了黑暗。
回到辦公室裡,改改稿子,又隨便逛逛,快到中午的時候,原本準備和辦公室的人一起去樓下便利店買盒飯吃的,洛水忽然打來電話,我沒好氣的接起來,說:“幹嘛?我吃完飯就去,別催我啊。”
洛水笑着說:“小白,我已經幫你在人事部請好假了,你要加油哦,如果不能搞清楚怎麼回事,那你也別回來了哦。”說完就掛了電話。只聽語氣,我覺得洛水真是嬌羞迷人,但現在看來,就像是哄着小孩子喝下很苦的藥水的爸媽一樣。
我直接衝到停車庫,開着車去找王鵬。我之前曾經因爲一些工作交接的事情和王鵬一起來過他家,所以還記得路。在車上,我盡力去想着自己頭腦裡關於王鵬的印象。
王鵬年近四十,已經結婚了,他老婆是在一所小學的教師,還有一個上小學一年級的孩子。這是我對王鵬家裡的所有印象,不過聽說,王鵬還養着自己年老癱瘓的老母親,每天屎尿伺候着,就因爲這個,她老婆和他吵過很多次。這也是辦公室同事偶爾去他家的時候帶回來的八卦新聞。
王鵬家住在小區的二樓,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區,門口連個停車位都沒有,我只能把車開到對面的家屬大院裡面,然後再橫穿馬路過來。爲了保證找對人,我問了小區門口閒聊的老大媽。
幾個老大媽正在門口擇菜,一個老大媽坐在正中間,嘴巴翻飛,唾沫四濺的說着最近小區裡面的見聞。我一直覺得,如果記者想要採訪什麼新聞的話,我國的街頭老大媽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新聞來源。
我走進老大媽,笑着說:“大媽,我想問一下,王鵬是不是住在小區A座201啊,我是他同事,來找他,沒有帶手機,他的地址我也忘了。”我不愧是幹編輯的,出口成章,直接編了一個這麼好的謊言。
坐在正中間的老大媽顯然是其他幾位老大媽的代言人,她看了看我,笑呵呵的說:“小夥子,你找王鵬啊,是,是,就是201,我剛纔還看到他了,正在想他怎麼沒有去上班。你們公司放假了麼?”
我正準備隨口說一下就離開的,旁邊一個大媽一臉躊躇的說:“王姐啊,我聽說,今天上午,王鵬又和他老婆吵架了,兩個人都沒有上班,現在還在家裡呢。”我立馬豎起了耳朵。
另一個大媽也是說道:“對啊,他那個老婆,其實哪裡都好,就是不想照顧王鵬的媽,這兩個人能不吵嘛。”坐在最中間的大媽連連揮手,使個眼色,然後轉過頭對着我笑着說:“小夥子啊,你快去找他吧,就在201。”
我點點頭,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走向A座。
看來王鵬的確是有些家政問題,我向來是不想參與到別人的家事中的,可是今天是領着上司女友的命令來的,要是不問清楚,沒個交代的話,公司我也就不用回去了。我鼓起勇氣,按響了王鵬的門鈴。
門禁響了起來,王鵬的聲音傳出來:“誰?”聽聲音,似乎不是很高興。我急忙說道:“那個,王哥,是我,林白。”
我覺得門禁電話真是一種讓人難以接受的東西,現在的小區基本都是這樣,我記得又一次回家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小男孩兒,初中生,站在我們樓下門口對着門禁嘚啵嘚啵的說個不停,我當時還在想,這小孩子鬼上身啊,對着門發春呢?我靠近了才聽明白,他的小女朋友在家裡和他聊着天呢。
我當時走過去,直接開了門,說:“孩子,進來吧,上去找她。告訴她,你愛她。”
初中生搖了搖頭,眼神堅定的說:“愛情豈在朝朝暮暮,我走了。”
現在的我,就像是那個初中生一樣,因爲王鵬完全沒有給我開門的想法。
王鵬沉默了一下,說:“哦。林白,什麼事情?”這丫的乾脆沒有讓我進去的想法麼,我心裡暗罵,但還是堆出笑臉,不對,他也看不到我的笑容。我說道:“王哥,今天怎麼沒有去上班?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我來看看你。”
王鵬說道:“我沒什麼事情,而且已經請過假了,如果沒什麼事,就這樣吧。”我情急之下,叫道:“是洛總叫我來的,她有些話想讓我和你說,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