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將人一抱,月娥大哭,敬安擁着她,說道:“我好端端回來了,哭什麼,快別哭了,該當歡喜纔是。”月娥說道:“爲什麼不叫醒我再去?”敬安說道:“我看你睡得沉,想是被我折騰累了,且叫你起來,又要擔心,是以想叫你多睡會,怎麼又起來了?哭的眼睛都腫了。”手在月娥臉上摸一摸,見自己手上血跡濡染,他便不敢摸下去,只說道:“我這手還髒的,等我去洗了再來。”月娥聽得他在何處,伸手將他抱了,說道:“不許去!”
敬安方要起身,被月娥牢牢抱住,他便站住不動。他是自外頭剛回來,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進來看人。月娥醒來找不到人,惶恐大哭,敬安心底也是惶恐的,生怕回來看不到人,因此兩人情形雖有不同,心境卻是一般無二的。敬安哪裡便捨得離開她片刻?略一猶豫,便伸手將月娥抱住,說道:“怎麼了?”
月娥的臉貼在他胸前,冰涼一片,略帶溼潤,她先前自己摸摸索索,只穿了件貼身薄衣,如今蜷縮敬安懷中,他身上涼意沁來,雖冷,卻仍不願離開分毫,只說道:“不要你去,別離了我。”
敬安低頭看看月娥,不敢去大碰她,便只低頭,在她臉上輕輕吻過,極其溫存。敬安親了一會兒,漸又覺得腹中發熱,嚥了口唾沫,回身衝外說道:“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外面自有人答應去了。
月娥卻仍抱着敬安不動,敬安坐了,雙手將她環抱入懷中,說道:“我不去,只陪着你,自此之後,哪裡也不去的。你放心……”月娥閉着眼睛點了點頭,此刻嗅到他身上血腥之氣,忍不住又膽顫,伸手摸了摸他身,說道:“有無受傷?”
敬安說道:“不曾傷着。”月娥說道:“騙我?”敬安說道:“真的不騙,不信的話,我把衣裳脫了,你細細摸了就知道。”月娥蒼白的臉頰之上,略見紅暈,說道:“你真是壞。”敬安說道:“那你還喜歡麼?”月娥垂眸,卻說道:“我喜歡的。”
敬安心滿意足,將人牢牢抱在懷中,臉上的笑意盈然,無法掩飾。兩人相擁片刻,敬安心頭一動,說道:“月兒,當時白衣庵中,究竟是發生何事?”月娥身子一顫,卻不回答。敬安說道:“是否母親欲對你不利?”月娥向着敬安懷中又靠了靠,身子發抖。
敬安心頭已知分,見狀心頭一陣微痛,卻又問道:“昨日你在我墳前,曾說過,母親不愛我,想我……死……”她聲音艱澀。月娥急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我沒說過!”一邊搖頭,一邊鬆手,便向後退去。
敬安望着她倉皇悽然之態,微微一笑,說道:“自然了……我想也不會有此事,定然是我聽錯了。”月娥縮在牀內,眼淚便自滾落出來,敬安伸手拉了她手臂,月娥一縮。
敬安將她抱過來,仍舊牢牢擁入懷中,才說道:“只不過,我聽人說……她是最愛我,不要我死的,這卻是真的了罷?”
月娥流着淚,微微點頭,敬安笑着說道:“傻月兒,有你這句,我便足夠了……”低頭便親過她淚痕遍佈的臉,輕聲說道:“無論你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好,天底下有個如此待我之人,我還能想什麼?以後便同你好好地過日子罷,也不許你再離開我分毫,好麼?”月娥將臉貼在他胸口,嗚嗚出聲而哭,敬安撫摸着她瘦弱的背,說道:“乖,不許哭了,你心裡愛我,我已經高興都來不及……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打緊。”月娥淚流更急。
片刻洗澡水燒好,便有丫鬟來報,敬安說道:“知道了。”便將月娥抱起。月娥看不到,不知他要如何,便慌張說道:“做什麼?”
敬安說道:“乖乖娘子不肯放我,我便同你一起去沐浴罷了。”月娥一怔之下,面紅說道:“不要了。”敬安說道:“先前是你不肯放手,如今卻是我不肯放手了,想不要,都不成。”笑意微微地,月娥雖看不到,卻聽出他言外之意,越發臉紅。
敬安不由分說,用被子將月娥裹了,便抱入懷中,邁步出門,轉了偏房裡頭,先坐了,抱月娥在自己腿上不放,一手把自己的衣裳褪了,鎧甲落地,長刀落其上,發出鏗鏘聲響,月娥看不到,只側着耳朵聽,到底有些緊張,手抖抖地,一邊摸索着抱住敬安,卻察覺他衣裳一點點單薄,最後竟摸到赤-裸肌膚。
月娥臉上滾燙,幸虧是看不到,不然的話,還不知怎地……敬安脫了自己的衣裳,便把裹着月娥的被子扯了,將她的衣裳也褪掉,月娥只穿薄薄一件裡衣,頓時便寸縷都無,敬安低頭,先親了一回,月娥縮成一團。敬安因怕她冷,便抱着人,便入了浴盆之內。
熱水漫上來,十分舒服,月娥忍不住嘆息一聲,敬安環抱了她,說道:“月兒,先前不是在問我受傷了無麼?怎不摸摸看?”月娥低着頭,哪裡敢說什麼,敬安的手在她身上週遭遊走,於水中,感覺更是敏感之極,只好竭力忍着。
敬安向前一頂,說道:“怎不說話?”月娥說道:“別……”敬安低頭便咬住她的耳朵,低聲呢喃說道:“真想吃了你,你便再不可離開我了。”
月娥身如春水,敬安幾番擺弄,藉着水潤着,便自衝入,一手攬着她腰,一手揉着胸前,十分狂浪快意,水花四濺,喘息聲夾雜其中,月娥看不到,卻也因此更敏感百倍,不一會兒便撐不住,軟軟倒在敬安懷中,任他爲所欲爲。
因昨晚上有過的,且又藉着水滑,敬安也不怕傷了她,便大力抽動百餘,終於貼在月娥背上,發了一回,又低頭去吻住她的嘴脣,快意糾纏了一番。
月娥撐着精神,說道:“快些洗好,別鬧了……”
敬安見她低垂睫毛,楚楚可憐,然而因一番歡好,白皙的臉上緋紅翩然,他心頭火熱,哪裡就肯放了,把人一抱,便轉過來,硬叫她坐在腿上,到底又百般弄着出了一回,才叫她貼在自己胸上,停了。
月娥倒在敬安懷中,此刻身貼着身,毫無阻隔,她的手便輕輕摸過敬安身上,在胸口處,四處摸索。
敬安覺得她的纖手在自己胸上不停碰觸,不由笑道:“月兒,你是在撩撥我麼?我卻會忍不住的。”月娥不語,手指掠過那一點硬粒,便摸到旁邊的疤痕,摸了摸,才鬆了口氣。
敬安起初不知她要如何,見她的小手覆蓋着自己那先前在紫雲縣被箭傷的疤痕,才心頭瞭然,便又將她抱了,握了她手,吻着說道:“別怕,我無事。”
兩個耳鬢廝磨,洗了半晌,敬安又替月娥擦了身子,才抱她出來,先替她擦乾了,又換了衣裳,自己也穿戴整齊了,才又抱着人,回到房內。
月娥得了敬安回來,雖則歡喜,但她到底身子弱,又被敬安纏着折騰了一陣,沐浴完了之後,便再支撐不得,便倒在敬安懷中睡了。
敬安將人放在牀上,拉了被子好生蓋了,正在癡癡貪看月娥,忽地外面有丫鬟來報,見敬安守着人,便低聲說道:“侯爺,外面有人求見。”
敬安問也不問,只說道:“不見。”丫鬟面有難色,卻仍說道:“侯爺,那人說侯爺同他是至交好友,多日不見,定然是十分想念他的,一聽他的名字,即刻就會急着衝出去相見……”
敬安聽了這話,一怔,問道:“這是何人,如此狂妄,是何名字?且說來聽聽。”丫鬟說道:“那位公子說自己姓唐……”話未說完,敬安一聽,立刻自地上跳起,如風一樣向外而去。
敬安出到外頭,卻見有個人端然穩坐,笑意淺淡,正端着一杯茶欲喝。敬安叫道:“唐錦似!”那人見敬安出面,便微微一笑,波瀾不驚說道:“侯爺死而復生,還如此生龍活虎,可喜可賀,真是我朝奇事一樁啊。”
敬安到他跟前,說道:“住口!你爲何會來此?我正也有帳同你算。”唐錦似說道:“侯爺有何賬同我算”敬安說道:“是否是你救了月兒?”唐錦似便點頭。敬安說道:“你爲何不將她送回,卻藏了她一年之久?”
唐錦似望着敬安,說道:“難道你不知其故?那樣的話,倒叫我大失所望……世人都說謝敬安是能同我一爭高下之人,如今看來……”
敬安望着他淡笑之態,眉頭微皺,說道:“停……你知道多少?”唐錦似說道:“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說着,便又一笑。
敬安覺得他的笑十分礙眼,想了想,又問道:“此事你何時知曉?”唐錦似說道:“你在紫雲屢屢遇刺,我便心覺古怪了,叫我說,你輸就輸在一個一葉障目之上……我是外人,倒是容易看破,你在局中,反而當局者迷。”
敬安後退一步,明白他果然早知所有,便說道:“你爲何要幫我?”唐錦似說道:“別如此說,我並沒想幫你,也沒此閒心,只不過,是香葉寺主持覺得不妥,故而求到我家裡,我才插手,至於小月兒,也是湊巧了,舉手之勞……說來,是她自己爭氣,不然的話,我到了之時,她也不過是具屍骸了。”
敬安想來想去,不由地很是難過,問道:“她的眼睛爲何……盲了?”
唐錦似說道:“中毒。”
敬安肩頭微抖,想問,卻又未曾出聲。唐錦似說道:“你心裡知道多少?”
敬安不語。
唐錦似打量他面色,說道:“難道你都知道了?”
敬安頓了頓,說道:“昔日他初次見了月兒,神色有變,到日後……我隱約知道月兒的身份爲何,……然而我絕沒想到,那人、她竟是、如此恨我。——天底下並無不是的父母,然而恨子女到那種地步的,大概絕無僅有……我只消將過往之事再好生想想,便有個大概。”
唐錦似微微一笑,竟有幸災樂禍之意。
敬安正難過,見狀怒道:“你笑什麼?”
唐錦似說道:“我只是感慨,有其父必有其子,才鬧出如此孽緣來,只不過,謝侯你運氣實在是好啊,竟然有如許佳人,寧肯捨身拼命相救……嘖嘖,掛那如意結之時,我的心十分猶豫啊,——一想將來會被某個眼尖的看了去,窺破天機,我就心如刀絞。”
敬安又笑又惱,皺眉望他,半晌一笑,說道:“倘若不是因你唐家有那個變態古怪的規矩,我定然……哼……”
唐錦似轉開頭去,卻問道:“那你日後當如何?”敬安說道:“昨日……他以爲我真的亡故,哭的昏厥,……換了你,你會如何?”
唐錦似擺手,傲然說道:“萬別說我,我同你卻不一樣。”敬安“嗤”地一聲,說道:“你自然同我不一樣的,如今我離了京,無人再能跟你相爭了,想必你要回去得意了罷?”
唐錦似說道:“又有何可得意的?同你爭,不是我的興趣,我是同自己爭。”敬安不解,說道:“你此話何意?”唐錦似說道:“要爲相,我自會靠自己一步步奪得,在此之前,先在東海磨練磨練倒好。”
敬安聞言,笑道:“你竟不急,你們唐家那規矩,嫡子要謀了相位方可脫童子身,你別說你……”
唐錦似又扭過頭去,說道:“你當誰人都跟你謝侯一般,遊戲花叢麼?”
敬安越發笑,拍掌說道:“如此說來,你尚是童子之身了?”
難得唐錦似面上微紅,卻哼道:“這個不消謝侯操心罷了。”
敬安將前恨消了,一時樂不可支,說道:“我也就這點放心,不然的話,你藏月兒一年,我卻不會同你罷休的。”
唐錦似咬牙,說道:“這便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
敬安說道:“你雖然救了月兒,卻又不許她來見我,讓我熬了一年多,也算是功過相抵。——且你還攛掇月兒,說這次我死乃是詐死,實在不可原諒。”
唐錦似哼道:“我平生最是正義,打抱不平的。你先前強迫於她,難道就如此輕易讓你得了人,再說,你謝敬安若是那麼容易就死之人,我倒要拍掌稱快,讚歎我朝死了一個庸才,不用再總是礙我的眼了。”
敬安一拳過去,唐錦似伸手一擋,兩人靠近,目光相對。
敬安邪笑說道:“我知道你是因自己無法消火,因此心懷嫉妒,只拿我出氣。”唐錦似嗤之以鼻說道:“休要把人都想得如你般不堪。”
敬安說道:“月兒的眼睛如何才能好?”唐錦似哼哼兩聲,說道:“我怎知道,你那麼能耐,自是能找到名醫的。”敬安說道:“那我家之事……”唐錦似說道:“我沒那麼長舌。”敬安挑眉一笑,說道:“你在惹人討厭之外,倒有幾分意思。”唐錦似誠懇說道:“你在惹人討厭之外,仍舊三分討厭。”
敬安哈哈一笑,說道:“過獎過獎。”唐錦似謙虛說道:“彼此彼此。”
兩個人嘿嘿一笑,此刻外面有人說道:“聽聞阿秀公子來了麼?”
電光火石之間,敬安撤手,唐錦似也重又負手獨立,兩人面面相覷,一個面色端然,一個溫潤如玉,似在娓娓相談,氣氛融洽之極,門口處,卻是東炎邁步進來。
敬安昨日出戰之前,便見過東炎,東炎自是一番驚喜,拼力拉着不放,恨不得也隨他去戰場纔好,好不容易得了他回來,卻聽他去了內房,東炎就知道敬安去會月娥了。後來便聽聞姓唐的公子上門,東炎便來看究竟。
三人相見,東炎同唐錦似又行了禮,說了會兒話,唐錦似便告辭離開,東炎同敬安相送了他,轉身回來,東炎便稱讚,說道:“果然是好人才,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公子秀的氣度,果真叫人折服,雖然是東海守將,難得竟一派儒雅,大有古賢人君子風範。”敬安笑而不語。
阿秀公子唐錦似這番來,將養在他家裡的小哈也帶了來,敬安回去之後,便見小哈正在拼命舔月娥的手,敬安上去,將它左推右推,推到一邊,才把月娥抱住,躲開小哈。
月娥說道:“聽聞阿秀公子來了?”敬安說道:“已走。”
月娥略覺惆悵,說道:“我竟沒見他一面。”敬安說道:“他生得醜陋十分,不堪入目,恐怕嚇到你,便一早走了。”
月娥噗嗤一笑。
敬安醋道:“難道你不信?”
月娥說道:“你說,我便信,只是,阿秀公子是我救命恩人,就算他奇醜無比,我也自是感激的,嚇什麼呢。……可惜不能見一見他。”
敬安仍醋,說道:“不許你見他,只許見我一個。”月娥笑着倒在他懷,說道:“好罷,不過你也只許見我一個,不許見其他女子。”
敬安同她相處以來,她從不過問他之事,這才也是破天荒第一遭,可見她真的愛他,故而敞心開懷才如此。
敬安笑着便親,說道:“孽障,天地良心,自有了你,我誰也看不下去,你還擔這心思,有空胡說這個,就同我再……”一翻身,將牀帳子一拉,便將月娥壓下。
那牀底下,小哈本正目不轉睛看,見敬安將帳子拉下,它便一歪頭,可惜卻看不到什麼,便悻悻然地趴在地上,趴了會兒,忽地聽外面隱隱一聲吼,小哈十分興奮,猛地起身,便跑出去。
牀內,月娥說道:“小哈似跑出去了……”敬安說道:“我聽得小暴叫,恐怕是去找他了……嗯……”便低吟呢喃。
月娥兀自掙扎說道:“快追回來,他們兩個見了,定會打架,小心傷了……”敬安低喘,說道:“管他們去……不會傷的……嗯,自有分寸……”聲音漸小,只化作一片之音。
此役後,敬安重上書朝堂,言明迫不得已詐死誘敵之計,而此戰一舉殲滅匪衆三千,至此之時,西北地方的大股匪衆勢力皆被掃蕩一空。
皇帝見奏摺,龍顏大悅,將以往“欺君”之罪不予追究。因敬安請旨要常駐西北,皇帝雖不捨,卻只得封敬安爲“西北侯”,銜領“兵馬大元帥”,統領西北軍馬,固守邊關。
東炎自回了京城,謝府事務,便一概移交東炎處置,東炎便擔當了謝府族長之位。此後三年,大理寺正卿退,東炎便被擢升爲大理寺正卿,一生端方耿直,明察秋毫,過手的案子,絕無縱枉之過,且又嫉惡如仇,從不徇私舞弊,就算王公大臣犯案,也定追究到底,百姓讚歎“謝青天”,正是國之良臣,一時佳話。
敬安人在西北,走馬鬥鷹,練兵排陣,又有佳人相伴左右,別人看着那西北地雖清苦,但只因兩個廝守一處,卻只覺甘之如飴。
小良自回北邊,每年時常回來看望月娥,有時敬安便攜着月娥去關東看他,會友。三年後,小良晉升關牧之帳下參軍,後亦成親。
有道是:
不是姻緣莫強求,姻緣前定不須憂。
任從波浪翻天起,自有中流穩渡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