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髮怒,連哄帶嚇的將那些潑皮趕了出去,才又罵王四鵠:“你這不孝子,素來做點什麼不好,你竟去賭錢,現如今縣衙裡常捉的就是這等人,你休得惹怒了老子,直接將你送了進去,一併甘休!”
王婆子見狀不好,急忙說道:“老頭子且勿動怒,想個法子是正經。”
王四鵠低着頭,說道:“爹你剛纔也看到了,個個要我的手指呢,兒子難道是個傻子麼?吃了這遭虧,以後絕技不會再犯的。”
王婆子又跺腳,瞪着王四鵠罵道:“你也太不像話了,欠下那麼多賭債,你讓我們從哪裡去拿錢來?”
“目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王四鵠愁眉苦臉,說道:“何況爹說過會給他們的,若不給,我的手指少不得要吃苦了,少不得你們二老想想辦法了。”
王老頭怒氣衝衝,看了王四鵠一眼,也不說話,扭身顫巍巍地入內去了。
王婆子回頭也看他一眼,到底先扶着王老頭進了房間,兩個人掩了門,嘀嘀咕咕,隱隱約約似乎在商議了起來。
月娥聽了這一番,若是先前,早就驚得什麼似的,如今見慣了王家的古里古怪,也不覺得驚奇,自回到廚房裡去忙碌。
過了片刻,那王婆子卻忽然出現,在門口上也不靠近,只看着月娥,説長道短,又道:“白白養着,也沒什麼用,乾脆扔出去抵債,也算給四鵠擋了一劫。”
月娥不動聲色看了王婆子一眼,也不說話。王婆子曾吃過她的虧,知道她雖不言不語,要動手起來卻是防不勝防的,當下嚇了一抖,腳步一退,沒成想腳底下絆住,差點自那門檻上絆倒下去,她狼狽起來,沒了臉,便竄到那窗戶後面,隔着窗櫺扇,仍舊說道:“你今日就先囂張着吧,等哪天老孃怒了,就真個把你賣了出去抵四鵠的債,到時候你這小娼-婦在那窯子裡被千人騎萬人壓,才知道老孃的厲害。”
月娥冷冷一笑,說道:“我也算是王家的媳婦,到時候被千人騎萬人壓,人家少不得也會稱讚你們老王家幾句,養的好出息的兒媳。”
王婆子正在得意,聽了這句話,頓時火上眉梢,怒道:“好娼婦,你嘴硬吧,遲早有一天……”
那聲音暴躁着,漸漸去了。
晚上,月娥見王四鵠神色頗爲愜意,手中掐着兩個鐵丸子正在玩耍,哼着小曲在桌子邊上,不知想什麼,她只怕這人種馬性情,又來纏着她胡爲,便不聲不響到了牀邊,也不脫衣裳,和衣悶悶地躺到一邊去了。
王四鵠回頭來看了看她,手中玩着的珠子一放,自己騰身上了牀。
月娥心頭一震,感覺他一隻手已經摸了過來,不由說道:“我今日聽到有陌生的聲在前邊嚷嚷,只是手頭上有事,不敢怠慢,是不是誰出了什麼事了?”
王四鵠聽她一問,懶懶回答:“沒什麼大事。”
月娥一聽,心想:都要切手指頭了,還不算大事?難道說是王老頭真的把銀子交出來了?
便問道:“真的?你別騙我,我聽老張頭說,老爺氣的不輕。”
“你擔心那老東西?”王四鵠哼了一聲,說道,“他的確是沒安好心,恐怕恨不得我死了,好跟你……嘿嘿,”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究竟是王家唯一的血脈,你又無所出,難道真看我眼睜睜死了?哼,他不管我可不成。”
“真的跟你有關?”月娥裝出什麼也不知的樣子,問道,“到底是怎樣,你說給我知?”
王四鵠這纔不耐煩地說:“也沒什麼,有幾個一起賭錢的,過來要債。我自然是沒有的,不過老爺子麼……”
月娥心頭一動,問道:“那定是老爺替你還掉了?”
王四鵠忍了忍,似乎終於埋不住了,纔對月娥小聲地說:“我告訴你,你可別張羅……我先前跟你說老爺子藏私,果真是如此的,恐怕他怕我將家產都揮霍掉,最後失了他的棺材本,讓他不能風光大葬……哼,藏了那麼多,難道將來能全都帶了去?咱們現在如此手緊,他還死抱着不放,我自然是要想辦法一點一點給他挖出來的。”
月娥聽了這話,心頭一驚,想道:這話說的古怪,不是說討債的人來麼?怎麼又說到他自己?
於是問道:“你說什麼?不是說賭輸了?”
王四鵠嘿嘿一笑,將她抱入懷中,說道:“你相公我哪裡會那麼容易輸,何況我是有分寸的,怎麼輸也不過十幾二十兩,難道真個要輸掉二三百兩那麼多?我……不過是騙老爺子的,只要他乖乖拿了錢出來,我們自出去分了,我的手頭上也寬裕點。”
月娥聽了這個,心頭罵一聲“禽獸”,然而這王家父子,卻正是禽獸一對,正好遇上,誰也不說誰。
月娥想了會,又說道:“那你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又要去賭麼?”
王四鵠這次卻沉思了會子,說道:“你擔心什麼,這只是一點兒,老爺子那裡還有大頭未動呢,嗯……說的也是,在我手裡,少不得也都給揮霍了,不知不覺就都沒了……等到了手,就給你些,替我藏起來存着,你那弟弟……也不容易,你就看着辦給他一點兒吧,——不許多給!”
月娥心底只當王四鵠是禽獸一隻,如今忽然聽王四鵠竟說出這樣良心的話來,倒是忍不住一愣。
王四鵠被月娥拉扯着說東說西,這麼許久,那心頭的火也散了,抱着月娥,迷迷糊糊說:“好了,睡吧,明兒早起跟老爺子要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