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娥只覺得自己胸口似要爆炸來開一般,她想出聲,卻又喊不出,喉嚨裡火辣辣的,一動便想咳嗽。
有個聲在耳畔罵道:“作死的小賤婦,竟然敢去跳河!你欠我們王家的債還沒還完,居然就敢去尋死?世上哪有這般輕閒的事?”
月娥覺得自己的肩上一陣劇痛,她心內不解,緩緩睜開眼睛,卻見一張皺紋跳動的臉,十分猙獰,近在眼前,老婦一手卡腰,一手向着月娥肩頭上來死命的掐過來:“讓你尋死!讓你尋死!早知如此——倒不如死在老孃手裡。”
月娥欲躲,卻仍被狠狠地擰了幾下。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勸道:“王大娘,小王嫂子剛剛醒來,她這不是還沒事?再說那湖邊泥滑,她也可能是失足落水的,如今剛剛醒來,你就該慶幸纔是,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
那王姓老婦聞言,甚是不領情,轉過頭來,雙眉倒豎,繼續罵道:“要你在這多嘴?你一個後生家,方纔緊緊抱着我家媳婦,成何體統?再說我這是教訓自家媳婦兒,有你什麼插話的份兒,趁早給老身滾。”
那青年面上過不去,怒道:“王大娘,怪不得人家說你們老王家是有名的吃人不吐骨頭,這般看來,真個就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怪不得好端端的家業弄得這般落魄!你須知道,今日不是我救嫂嫂,恐怕她就真的死了也沒人知哩!”
這話說的在情在理,奈何王老婦乃是個有名的潑辣性子,當下一手叉腰,唾沫橫飛罵道:“我放你孃的屁,嫂嫂前嫂嫂後,說的好像真個兒是你家嫂嫂,誰知道你是真的救人還是圖些什麼的,這麼荒山野地裡須沒有眼睛盯着!”
青年頗爲正直,聽她口吐污言穢語,又惱又窘,喝道:“王大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我只是救人心切,你這般胡唚,我狗娃兒自然沒什麼,可連累到小王嫂嫂的名節那就大不好了。”
王老婦一聽,也是這個理,便哼一聲,恨恨說道:“你倒也知道,以後別急赤白眼的,不然的話——小心祠堂裡的豬籠!”
姚月娥被王老婦帶回了王家,她昏頭昏腦欲打起精神來,怎奈耳畔那老婦呱呱噪噪罵個不休,姚月娥多看周圍幾眼,便“賤婦長賤婦短”的又罵過來,一條大街兩邊走人,也有些好事聽着的,那老婦卻渾然不懼,反而越發精神,姚月娥只覺得面紅耳赤。
有人半是調笑半是不平,說道:“王嬤嬤你一張嘴巴好臭!好端端一個媳婦兒,卻被你說的一文不值了。”
老婦回嘴說道:“要香回家聞你娘去!我家的媳婦兒,我要怎麼整治就怎麼整治,關你兔崽子何事。”
姚月娥走得急,腳下絆了下,旁邊有人閃身攙扶,說道:“王娘子小心!”老婦着實的眼疾手快,將對方的手打開,一把狠狠拉住姚月娥,厲聲喝罵:“你這淫-婦作出這等樣子來給誰看?青天白日的也敢這樣妖妖嬌嬌,老王家的臉面都給你丟盡了!”
旁邊伸手那人本也覬覦姚月娥美色,但也存着憐惜她的心思,當街上誰不知道王家母老虎的厲害,將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兒欺負的整天淚汪汪的,沒想到這一伸手,卻又害姚月娥多一番罵。
衆人見王老婦發作,心底都替姚月娘不值,卻又忌憚王老婦那張利嘴,此刻看得好沒意思,羣都散了。
王老婦帶着姚月娥左拐右拐,過了前面大街轉了一個彎兒,纔看見一座頗爲雄偉的宅子,從外面看,倒也體面。王老婦推開門自走了進去,見姚月娥在門口猶豫,張口又罵:“作死的娼-婦,只管看什麼?還不滾進來?”
姚月娥無語,只得低了頭進門,心底暗暗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自己好端端的怎麼竟然穿越到了這個年代,竟當了個出氣筒般的媳婦兒。她的個性本來溫和無害,似這般苛刻的對待從沒經歷過,當下在心底盤算着,左思右想只覺得:這兒真不能留。
姚月娥跟着王老婦進了門,左右看了看,見面前這院子看來卻也寬敞氣派,只可惜統院子裡沒有見到人影,近看,才發覺那些木櫺門窗之類,紅漆也剝落大半,雖然沒什麼灰塵,卻也顯出一副破敗相來。
這邊剛進了門兒,就聽到有個聲音咳嗽一聲,說道:“回來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出去這半天,想餓死我是不是?”
那老婦哼道:“回來已經是好的,這賤婦作死,竟去投水自盡。”說着,將姚月娥一把拉了過去。
眼前的門被推開,一個龍鍾老頭手拄着柺杖慢慢露面,見他面容枯槁,身形傴僂,只兩隻眼睛倒還有幾分精神,盯着姚月娥,顫巍巍說道:“竟有這等事?真是家門不幸!”
手上的柺杖用力在地上頓了兩頓。老婦說道:“幸而無事,不然的話……姚家可還只剩下一個未成年的男丁,拿來抵債也是賠錢貨。”
姚月娥聽了這句,微微一驚,擡頭看向老婦。老婦見狀,得意一笑:“怎麼,不捨得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先前你跳水尋死的時候怎不多想一想?”
姚月娥默默不語,老頭不耐煩,咳嗽說道:“行了,先去收拾飯食吧,眼見要天黑了。”
老婦也不多說,喝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去?!”
姚月娥摸了半天,沒找到廚房所在。倒是遇到一箇中年男子,平常打扮,見了她便站住了,望四下無人,說道:“少夫人,那兩隻老狗又欺負你了?”
姚月娥驚了驚,才明白他說的定是王家那兩公婆。男子見她不語,嘆一口氣說道:“少夫人你現在這般,真還不如我們這些當下人的,至少沒有賣身,做得不如意,捲起鋪蓋就能走人,不瞞少夫人,我做滿這個月就要離開啦。”
姚月娥雖然同這名男子是初次相見,聽他這般說,口吻倒似乎跟自己極爲熟稔,因此說道:“你……這是爲何?”
男子搖搖頭,說道:“這王家好端端的家業落敗如此,那兩個老狗又不把人當人,實在做不得,哪裡的泥土不能活人?我是再忍不下了。”他停了停,又說道,“只可惜我老張頭走了後,這宅子裡就只剩下少夫人一個人來伺候那兩隻老狗了,想必更是苦的加倍。”
姚月娥暗自驚悚,竟然不知說什麼是好。那男子看她呆呆怔怔的模樣,想必是習以爲常,也不再多話,說道:“這時侯少夫人是要去煮飯食了吧,我方纔已經將水燒開,少夫人自去料理吧。”說着,邁步欲走。
姚月娥急忙喚著他:“老張……張叔,請問你,廚房在哪裡?”
老張頭目光閃爍,見她形容憔悴,面色呆滯,只以爲她被欺凌良久,有些犯糊塗了,輕輕一嘆,說道:“向前走左拐便是。”
姚月娥道一聲謝,向前邊走,老張頭在背後大大搖頭,嘆道:“這般下去,鐵人也熬不過。——還是走爲上策。”
姚月娥按照老張頭所說,果然找到了廚房所在,她進的門去,四處轉着看了看,終於在角落裡找到米缸,想了想,捧了兩把米出來,舀水淘了幾遍,也幸虧她前世並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也知曉這一番做飯的步驟,不至於太過慌張。
旁邊有兩個竈,姚月娥看了看,其中一個,蓋墊上冒着騰騰熱氣,想必就是老張頭說的燒開了水的那個,然而煮米飯講究的是慢慢熬,自不能用開水,否則只會夾生。姚月娥揭開另一個鍋,將鍋子好生刷洗了兩遍,當下將米填到鍋內,倒上水,蓋上鍋蓋,開始燒火。
引火的時候又犯了難,原來這時侯尚且沒有火柴這種東西,姚月娥尋了半天,看到風箱旁邊包着一樣東西,打開來看,卻是兩塊火石,一團棉引。
她本是個聰明的姑娘,想了想,只嘆了一口氣,便將兩塊火石蹭在一起細細努力打磨,果然打了一會兒,火星兒點燃了棉引,這才引着了火。
然而在現代之時,用得是電飯煲,哪裡見過這麼原始的東西。風箱亦不會用。姚月娥試着拉動,用力一推之時,猛然鼓出的火焰差點將她的頭髮給引着了。嚇得姚月娥向後一倒,整個人竟跌在地上,雖躲得快不曾燒着了頭髮,卻也未免薰了半面的灰。
一頓飯做得驚險刺激,她這邊忙活的當兒,王老婦又來看了幾番,第一次聞到了糊味,當下揭開鍋蓋拼命地將裡面的米飯攪了攪,又指着姚月娥的腦門狠狠地罵了一頓。姚月娥這才明白,原來真正的煮米飯是這個樣兒的,並不是將米放在電飯煲裡插上電便一勞永逸。
她前世性子溫和,此刻心底打定了主意,吃一塹,長一智,也不惱。老婦罵罵咧咧走後,她便燒一會兒火,再起身攪動一番米,如此幾次,果然水漸漸地盡了,只剩下慢慢熟透了漲起來的米。
聞着香噴噴的米飯氣息,姚月娥心底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這可是她來古代的第一頓飯,好歹地做成了,但是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呢?她應該還有個夫君的,那究竟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呢?
在前世,她尚未嫁人,對婚姻充滿了憧憬。如今老天不由分說塞了個麻煩家庭給她。卻叫她覺得惶恐的只想要逃,然而做成了這頓飯,姚月娥忽然想:倘若夫君是個體貼疼人的,這一番穿越,倒也並不能說是太差。
伺候王家兩老吃過了飯,姚月娥便又開始忙碌,在王老婦的厲聲指揮之下,將碗筷之類的收拾回了廚房。
從她回到王家宅子到現在天黑,那個傳說之中的夫君都沒有出現過,姚月娥心底有一點期盼,又覺得不安。卻不敢問。王家兩老也不提那個兒子,竟似沒那個人。
姚月娥舀了老張頭燒好的熱水,洗着碗,一邊思量自己日後究竟該怎麼做。正在想的出神,忽然有人自身後將她牢牢地抱住,一個熱乎乎的身體緊緊地貼了上來,嚴絲合縫的。
姚月娥愣住,那人卻在她的耳邊不懷好意地說道:“心肝兒,裙子提的這麼高,是在勾引你家相公嗎,嗯?”
猝不及防,姚月娥大叫一聲:“放開我!”她在廚房內,只點一盞小小油燈,黑燈瞎火的,怕自己的長裙子絆着腳,是以提了上來,沒想到卻被人看到。
姚月娥一叫,那人反而怔了怔,而後緊緊捂住她的嘴:“你作死哪,嚷這麼高聲,是想把人都叫來不成?”
姚月娥嗚嗚發聲,不知身後這色狼是什麼人。卻聽那人唧唧又笑着說道:“不過這樣兒倒也別有情趣,比在房間裡有趣的多了,我還道娘子你太木訥死板,今兒怎麼這樣動情識趣的,讓相公我好生興奮。”
姚月娥心底驚疑莫名:聽他的口吻,這人竟是自己的丈夫?可是……可是怎麼會這樣?
身後的男人卻似乎等不得,伸手上下而動,摸在姚月娥胸前用力捏捏,又一手摸索着去扯她的褲兒,姚月娥只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莽莽撞撞地抵了上來,她一驚之下,拼命掙扎,忙亂中一口咬在那男人手上,男人吃痛,鬆開捂着她嘴的手,怒道:“你還沒完了?給我老實點兒!”
姚月娥哪經歷過這個,當下又羞又惱,只叫:“色-狼,別碰我!”
男人不怒,反而笑道:“今兒個爺就色你了!”學的是那些紈絝子弟的風流調兒。男人將姚月娥一拉,硬生生壓在了鍋臺之上,只聽唏哩嘩啦,方纔洗的碗盡數落地砸了個稀巴爛。
姚月娥驚魂未定,聽聲音又是一愣,男人見狀以爲她已經屈服,就勢便壓了上來。
正在撕扯混沌之間,聽到有個聲音在門口叫道:“好淫-婦!黑燈瞎火的,這是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