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號 叢林遊記

處暑:初候,鷹乃祭鳥;鷹,殺鳥。不敢先嚐,示報本也。

親愛的玉樹女士:

長大之後我愛上了旅行,有人說所謂詩和遠方,就是前往別人苟且的地方,別人來到我苟且的地方。人活着就免不了苟且,但詩和遠方並非沒有存在的意義。假如我們生活的環境不再允許我們心存對詩和遠方的想象,在我看來那一定是非常可悲的事情。隨着一場一場的秋雨,地上的暑氣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寒氣,宇宙陰陽的變化是按照規律在發生。但它又不是固定的,而且我也有了這樣一個感悟。每年太陽都會在南迴歸線和北迴歸線之間遊蕩,它走出的這一條曲線很像是太極圖中間的每一條雙魚線。所以我在想,其實宇宙的變化非常的微妙,而至少在遙遠的古代,在當時落後的技術條件下,人們還是通過自己的觀察發現了宇宙變化的部分的規律。長大之後進入了水泥組成的叢林,沉浸在成人世界的苟且當中。

小的時候對都市生活充滿了想象,長大之後我以爲自己也會生活在一個大都市。沒想到事實不是這樣,我被命運丟進了一個小縣城,在某事業單位苟且至今。從前我在這個鬼地方就過得很不愉快,今年分工調整之後,我的日子就過得更難了,而且我相信以後會越來越難。這個時候我有一個強烈的意識,就是上天如果不保佑我的話,我會有數不清的麻煩。很明顯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我又沒有辦法從中解脫出來,當考試作爲一個機會被送到我眼前的時候,我卻選擇了漠視,因爲我沒有辦法放下十年之約。可能我的所謂十年之約,極大的耽誤了我的前程,但我又能說什麼呢?我的種種做法嚴重的違背了科學的規律,不成功是完全合理的。如果上天真的可憐我的話,我祈求他能給我一個體面的,沒有痛苦的結局。我並不希望這結局來的太晚,因爲在以後漫長的人生當中,我不得不與孤獨和失落作伴。

我乘坐着汽車望着窗外的寒氣,這個時候晨光仍舊朦朧。汽車終於開進了一片叢林,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了白色的建築物。有一個人正在那裡打掃,我下車之後,對方迎上來笑着說:“很高興接待你,我這裡難得見到客人。”我說:“瞭望塔在什麼地方?我想看一看這裡的日出。”對方說:“現在時候還早,你先喝一杯熱茶,我一會兒帶你去。”我被請到了房間裡,對方奉一杯茶給我,說:“雖說你住在一個縣城裡,卻仍舊是一片水泥的叢林,那個地方人沉浸在苟且當中,感受不到四時的變化。建議以後多來這個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觀察一下大自然,興許對你的創作會有所幫助。”我說:“創作的事就先不談了,這個事兒實在是沒有露臉的地方,說出來讓人覺得不好意思。”對方說:“就算是要展開談,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我相信這裡的一切會給你很多靈感,你也不要太難過,其實許多事情都是由上天決定的,上天賜予你的,你沒有辦法拒絕上天不給你的也沒有辦法爭取。”

之後我們從房間裡出來,天色已經大亮,我們兩個人急匆匆的來到瞭望塔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登上了瞭望塔,這塔由鋼筋鑄成,雖然看上去非常堅固,可真的站在上面,還是讓人感到有些膽寒。不久之後,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這一刻我纔看出來大自然的風景是如此的壯麗,對方說:“我一年四季都在這裡看日出日落,看草木榮枯,看着自己一點點變老。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感覺到人生是如此的倉促,來不及仔細的規劃,我也深深的感覺到我的人生過得如此蒼白。”我說:“我聽說你在這個崗位上幹了很長時間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對方笑着說:“其實我還是蠻喜歡現在工作的,我當看到的風景,一般人的生活當中是看不到的,而且我不用在複雜的人際關係當中掙扎。”

我說:“其實我也很羨慕你,我每天都像是浸泡在茅坑裡,七竅當中裝滿了糞便。”對方說:“在這一片林子當中有太多美好的風景,不過這對於我來說意義就有些不同,裡面的每一棵樹,每一棵草,每一頭野獸,都是有機生命,都是佛所說的有情衆生,我對它們負有責任。”我說:“每個人的法緣不同,我也能夠看到在這片叢林當中蘊含着宇宙的大道,只要能用心地參悟,最終一定能夠有所成就。”這讓我想起了從前,那個時候我生活在農村,四時的變化,在我的記憶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年春天的時候,桃枝吐紅,柳枝吐綠。在陽光下這風景充滿了詩情畫意,可在那個時候的我,更多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對未來的想象上。等到那一段時光便就泛黃,我纔開始懷念它。

在省城居住的那段時間,我曾經多次去遊南山,因爲那裡不是我生長的地方,所以我走在那個地方並沒有多少特殊的感覺,我甚至覺得那裡的樹的顏色都有些不對。我不知道我的感覺是否準確,我總覺得那裡的樹葉要比小時候我見過的樹葉的顏色要深一些。我也記得從外地回來的火車上看到山上充滿了霧氣,這兩年單位停止放年假。我沒想到長官的品行如此之次,當然他可以表現的更差勁一些,我現在想象不出來,大限將至的那一天,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謝幕。那個時候我會滿懷歡喜的離開,還是對這世界充滿了不捨。對方看到我有些出神說:“如果覺得這塔上無聊,你可以先去別的地方走一走,中午時分我請你喝酒。”於是我從塔上下來,走向叢林深處。林子很密,每一棵樹都長得非常的高大。因爲快到深秋,所以我聽的更多是蟬鳴而不是鳥叫。每當想起叢林,我就想起了一部電視劇,叫做《天坑鷹獵》。

這部電視劇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就在我在林中漫步的時候,忽然看到遠處停了一輛車。本來我打算繞道而行,可好奇心還是緊緊的抓住了我。於是我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那輛車,忽然聽到了這世上最爲絕妙的聲音。爲了避免尷尬,我轉身打算離開,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原來是長官的女人,我趕緊離開了。躲到一棵大樹背後,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世界是非常精彩的,至少在某些方面從不讓我感到失望。不過有時候又想我所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幻覺。生命就像是懸在天空中的一滴水,它正在迅速的向下墜落。我相信隨着時間的推移,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如果有那麼一天,我變成了冢中枯骨。我所看到的所有華麗的東西都會褪色。

如果用一個人的名字來解釋他的命運,我覺得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昨天跟朋友談論的時候,我覺得這方面進行了發揮,但對方在後面說的那些話讓我感到有些難過。我不知道他是出於真心還是有意在嘲弄我。也許我應該祈禱,祈禱着自己能夠體面的,沒有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我不知道,當有一天上天果真應驗了我的請求。就如同我之前所想象的那樣,正坐在禪椅上打坐。就在這微妙的一瞬間,那顆水珠終於落進了大海。我想起了《莊子》一書當中記載的一個故事,大海上有一個小波浪一個大波浪在並排前行。這個時候小波浪就表現的非常的悲傷,他覺得其他的波浪一個比一個大,只有自己看起來如此的渺小。大波浪說:“你以爲其實並不是你根本就是水嘛,大家都是一樣的水,你就何必爲此感到難過呢?”希望有那麼一天,我也能夠徹底絕悟。一個覺悟的人,是不是要離開這個世界,完全取決於自己的意願。

如果我覺得這個世界不好玩了,我只需要微微的閉上雙眼,沒一會兒就永遠的與他告別了。昨天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到一位女士說,自己的道長師父是這樣教導她的。第一要相信科學,第二對於受衆,他的觀點是信就信,不信就滾。不過我似乎不應該因爲這個話題就與那位女士發生爭執,所以我並沒有把那條充滿情緒化的評論發上去。昨天的工作當中又遇到了麻煩,我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應該如何了結,如果上天幫助我的話,這件事或許能有一個不錯的結果,如果上天拒絕幫助它,將會持續的給我造成困擾。假如實在沒有辦法,我可能也會選擇一種自己原本不打算採用的辦法來解決這個事。我找了一個地方盤腿坐下來,當時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就像是穿了一件柔軟的棉衣,沒一會兒我就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約莫到了晌午時分,一輪紅日懸在頭頂。我們在林間找了一處空地,拿出一條席子鋪在上面。然後又取出大大小小的食盒,還開了一瓶黃酒。對方舉起酒杯,離席站立,用手指蘸了一滴酒,往空中一拋,說:“敬天。”然後又沾了一滴酒撒在地上,說:“敬地。”然後把剩下的酒倒在地上說:“敬歷代先賢。”之後回到席子裡,給我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按照我們過去的規矩,從不空腹飲酒。”所以先吃了一通,然後端起酒杯說:“願種種煩惱如煙消雲散。”因爲酒杯很小,所以喝的很慢。氣氛顯得很融洽,一邊談天說地,一邊飲酒。對方說:“我其實很爲你感到可惜,也許你是一個人才,但你永遠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了。”我笑着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不是金子是發不了光的,這麼些年過去了我沒有發光。”

對方說:“人生在世總是逃不出一個命字,如果命中沒有那麼多需要做的事,潛力也好,才華也罷,對你來說都是多餘的。”我說:“其實我沒有什麼才華,也沒有什麼潛力。”對方說:“你有沒有潛力你自己心裡有數,在別人的心裡也有一杆秤。”我們又開始討論別的話題,話題轉換的很快,涉及的範圍極廣。對方說:“我知道你這個人特別的懷舊,我想問一下,爲什麼你總覺得過去比現在好呢?”我說:“我的確懷舊,但我並沒有覺得過去比現在一定要好。就好比人們總是對歷史很感興趣,但歷史所記錄的那些年代並不見得比現在好。而且我要指出我們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的還原歷史,我們看到的所有歷史都是經過編輯的。”對方說:“如果有機會讓你穿越一次,你會拒絕嗎?”我說:“我會看更進一步的條件,比如穿越過去,我在那個年代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對方說:“你可以自己提條件。”我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穿越到貞觀年間,特別是貞觀初年。”對方說:“不要怪我澆涼水,我覺得你如果真穿越過去看到真實的歷史,也許你會感到失望。貞觀這個名號聽起來非常的令人神往,但有一點是沒有辦法否認的,就是時間越往後推移,它所承載的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就越多。所以當後人講述有關貞觀的故事時,會非常主觀的把自己的願望混進去。”我說:“即使是這樣,我還是願意穿越過去看一看,如果被描述成這個樣子的時代,看起來都沒有那麼美好,那些被描述的非常不堪的時代,也許就更糟糕了吧!”對方說:“那倒不一定,有可能被捧到天上的其實沒有那麼好,踩到腳下的沒有那麼壞。”我說:“我相信煌煌史冊,自有公論。”對方說:“你真的是一個書生,對事情的想法太過於理想化了。”

的確我對貞觀有很多幻想,我有很大的興趣去進一步瞭解當時的實際情況。比如我想了解唐太宗的生活起居,根據史書記載,唐太宗的皇后非常的賢惠,其中提到有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唐太宗跟宮女生了孩子,皇后會幫忙照料。由此可以推斷,唐太宗的生活並不是特別的檢點。假如宮女生了孩子,就應該適當的提升那位宮女的待遇,讓她有條件和能力撫養孩子,還有就是,這孩子怎麼說也是唐太宗的孩子,身爲皇子按照規定應該可以得到很好的照料。由此可以推斷,這個集各種美德與一身的人,其實也有非常大的缺點。當靠近他的時候,一定會發現他有很多的毛病。但也一定能夠從他的身上發現一些閃光的東西,總而言之,如果真的能夠穿越過去的話,我一定如實記錄,讓他的故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我曾經想象過拍一部反映唐太宗一生的電視劇,這部電視劇高度還原歷史。第一、服飾建築以及各種器物都與當時的時代相契合;第二、人物的外形以及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氣質與歷史人物高度相似;第三、這部電視劇要成爲典型的大製作,裡面充滿了大場面,要能夠激發他的後人的自豪感自信心。唐太宗是一個有爭議的歷史人物,但我覺得總體而言,歷史對他的評價是偏正面的,那些否定唐太宗的人是少數人。有一個情況比較能夠感動人,就是當時的很多官員都表現的非常有擔當,很多當時非常顯赫的人走到人生的盡頭,大家才發現這個人生平並沒有積攢下多少財富。這個人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獻給了他摯愛的大唐,我對於大唐也是有感情的,雖然大唐已經不存在很多年了,可只要我讀史書的時候,我就感到蕩氣迴腸。記得早年間我曾經讀過玄奘《大唐西域記》的序言,在這篇文章當中,充滿了當時人的那種自信心和自豪感,這種自豪感和自信心是我在讀那篇文章的時候不曾有的。

今天我接觸到的很多人都有一種自豪感,他們很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美好的時代,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地方。雖然我常常感覺到有一種叫危機的東西正在醞釀,但只要應對得當,這些危機是可以化解的。我們在談論的時候談起了過往,談到了將來。我說:“我這個人非常的懷舊,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了這一點,有時候我也感覺這不只是我一個人,有的東西我記得上高中的時候很多人在作文當中都表現出了這樣一種情緒。”我所經歷過這麼一個年代,就是那個時候一家人經常坐在一起看電視。然而事實上不是每一部電視劇都適合一家人在一起看,我不知道有時是不是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如果我在有絲工作並且有機會發言的話,我就會建議。凡是黃金檔的電視劇,要播放那種適合一家人一起看的電視劇,比如《我愛我家》。

尤其是一些邊緣題材的電視劇,不應該在黃金時間播放。有一些電視一個人看的時候沒有問題,但如果父女父子或者母子在一起看的時候就會覺得很尷尬。假如上天讓我做了家翁,有一些電視劇我不會陪着孩子看的。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孩子看着類似《我愛我家》這樣的電視劇長大,那麼很有可能家庭留給他的記憶就是溫馨的。所以那種反映家庭激烈矛盾的電視劇不應該在黃金時間播放,當然這些東西考慮的有點多,但我覺得是必要的。現在家庭一般都是這樣的,回到家,孩子寫作業到十一點。父親打遊戲到凌晨兩點,母親也可能對着電視或者電腦,也有可能是手機看偶像劇或者是綜藝到很晚。

人與人之間爲什麼能夠形成代溝?我覺得很大程度上是不同身份,不同年齡段的人沒有了共同的話題,因爲他們都在各自做着不同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人們對遊戲有很多批評。如果你是一個單身漢,遊戲的存在對你來說也許是一種特別美好的東西。它可以幫助你打發閒暇的時光,它可以讓你在遊戲當中完成,現實當中不可能完成的事,它也可以讓你在遊戲當中結識到新的朋友。當社交軟件興起之後,人會變得更熱衷於社交活動嗎?其實並非如此。發達的社交軟件讓人更有條件儘可能少的與人進行直接接觸。現在你躺在家裡拿着一部手機,幾乎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給辦了。我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就是人們可以隨時隨地的辦公。當然那只是對未來的想象,眼下大多數人還是要在規定的時間去規定的地方上班。我覺得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即使將來你在空間上不用再受到什麼限制,可每天一定會有相當的工作任務讓你去完成。

我不知道你是否瞭解過這樣一種情況,許多科技界的人士描述人們未來的生活都有這樣的一種觀點,就是大多數人在遙遠的將來不需要工作了。即使每天躺在家裡,都可以領到一份薪水過着體面的生活,只有少數人在那裡忙碌。我覺得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是零,一個人如果放棄了工作,那就等於放棄了改變命運的可能。如果你不工作,去某個地方領一份薪水,這樣的一份薪水絕對不可能支撐起你的體驗,讓你有尊嚴的活着。所以我希望人們不要期待這樣的生活,最好的情況是每個人都有條件,發展自己的愛好,挖掘自己的潛力,實現自己的價值。一個地方也好,一個時代也好,只有充滿機會。纔是一個真正應該被牢記的時代,如果大家都看不到希望,每個人都表現的渾渾噩噩,我不覺得這樣一個時代有什麼值得稱讚的地方。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七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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