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一股清風,緩緩將我托起。我微微皺了皺眉,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地面終於開始真正的塌陷,一塊一塊的往下沉凹着,我勉強算是被顧清晨抱在懷中,和他一起在半空中,俯瞰着這山頭塌陷的壯觀場面。
從地底下緩緩地飄上來一個玉色的匣子,是血千璽。
那女鬼用了血千璽,生下孩子……
顧清晨把血千璽塞到了我腰間繫着的長裙襬擰成的腰帶裡。
我不清楚莫嘯雷他是如何知道血煞,養鬼胎來讓他飛黃騰達,也不想知道他如何手段毒辣的讓懷胎數月的女子變成鬼妻,也許,一切都是那個管家在背後幫忙作怪……
真的很難以相信,在金碧輝煌之後,竟是這樣令人髮指的陰暗恐怖。
我極爲虛弱的睜開眼眸,擡眸看了一眼顧清晨,他面無表情,目光冷峻的盯着莫家宅。
並沒有虛弱的跡象。
呵,我在擔心什麼啊,現在的顧清晨,他根本不用我操心,他是強大的天魂啊!看起來,應該,也不比顧笙瀾弱吧?
“咔嚓。”
富麗堂皇的莫家別墅,終於發出一聲悲鳴,跟着地面一起晃動,緩慢的往下沉去!
“轟隆隆”的塌陷聲如同響雷一般,我看着莫宅左右的萬家燈火,有滅燈休息的人家也都一個個亮起燈來,忽然目光一緊——
糟了!
那莫宅裡面,還有那麼多的人……豈不是!
“清晨,莫宅裡……”
我焦急萬分的說着,可顧清晨根本不用着我來提醒,他一手扶着我,冷眸中劃過一抹了然,擡起另一隻手——
早已凝聚在指尖的白光分散成數道光芒齊齊朝着莫宅中射去!
繼而莫宅中,一個、兩個、三個……人接着趟兒的全部飄了出來。
或是倒在地上昏過去,或是仰面繼續睡着……
還有一個,是輪椅少年,他竟然……是莫宅裡的人!
呼,他沒事就好。
我鬆了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時低下頭。
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一抹悲傷的弧度。
在這一天一夜裡。
有人狂歡,有人高興,有人失落,有人傷心,有人憤怒……
但,都遠不及有一人……
他在遙遠而又冰冷的地下。
我的心狠狠揪成一團,顧笙瀾他——
又贏了。
他又一次,讓我嚐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說我走不成,我便真的走不成。
我本以爲命魂顧清晨的破碎已經讓我的心痛的麻木了。
卻不想,現在我的心,依然還會這麼痛!
莫遠——
你看得到嗎,我爲你報仇了。
莫遠——
你聽得到嗎,我也是後悔了。
如果當初,沒有放手,我們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如果當初!如果當初!
沒有如果,也沒有當初!
這世上,就沒有後悔兩個字。
我的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從前的點點滴滴在一起相處的回憶全部浮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淚水從我閉着的眼角滑落,滴滴沒入了顧清晨的身體中。
我攥緊拳頭,掌心傳來痛意和粘感,不由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當時莫嘯雷倒下時心口空了兩個洞的模樣。
現在,莫嘯雷的屍體,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整棟別墅全都陷在地下那個巨坑中。
可我依然嗅得到血的味道。
對了,那血……噴灑在我的臉上。
我不由得又有些發顫,即使那個人已經魂飛魄散,再也不可能回來找我復仇!我卻依然無法釋懷。我痛苦的皺着眉,想要擺脫,卻始終擺脫不了,莫嘯雷死前那錯愕的眼神和心口的兩個大窟窿,彷彿是眼睛一樣死死地盯着我,在我腦海揮之不去。
我使勁兒的甩着頭,希望甩開那畫面,耳邊忽然傳來顧清晨淡淡聲音——
“人心都有兩面,一面陽光,一面黑暗。”
“一旦黑暗面掌控了心臟,那麼,這個人活着比死了還要恐怖。”
那聲音難得不是冷酷無情,霸道無理,淡淡的,波瀾不驚的,卻直達我心扉,將我害怕顫抖的心靈一點點,一點點,緩緩撫平。
我微微一怔,想要睜開眼,卻覺得雙目上一涼,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掃過似得,血腥味道,散了。
“別再去想了,好好休息。”
“七日回魂前,我會將你天眼打開。”
隨着他的輕聲細語,我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到最後,我只能在腦中聽見他的聲音,彷彿耳朵聽不見了似得。
“屆時,你再和他好好聊,把該說的都說完,讓他安心回去,轉世輪迴……”
我聽他說完後,身子也越來越沉,越來越放鬆。最後,耳邊傳來他一聲輕嘆,“第一次滅鬼的你,和現在簡直一模一樣。”
我微微一怔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撫摸着我的發,溫柔至極。
讓我那緊張痛苦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
終於失去意識,安詳睡去!
這一覺,真讓顧清晨說着了,我身心俱疲,不過,大概是因爲我比較弱,我足足睡了五天四夜。
我在自己的租房中醒來,“莫遠”在拿着一本我的法文書看着。若不是血千璽在牀頭放着,我真要以爲,日子又回到了以前。
“醒了是麼。”他說完,指着桌上的一堆吃剩的食物道:“這些不好吃,我想吃包子。”
我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掀起被子,我看見我還穿着那日的衣服上,但衣服卻依然白淨,一絲血都沒有,一塵不染的!
想來是顧清晨給我清理了吧。
他袖袍隨便一揮我就乾乾淨淨,這道術,日後必須要學習。
但雖然衣服乾乾淨淨,我還是去簡單的衝了澡,換衣後,和“莫遠”走出去。
……
爲了防止被看出是“莫遠”,顧清晨特意戴了一頂鴨舌帽和口罩出來。他身上,是低調卻優雅的名牌,修剪得體,高挺消瘦,卻不失氣勢如虹。
所以,即便是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看起來也酷帥極了,那種從內而外,舉手投足間的高貴儒雅,是常人所不能及。
可我不想看他,多看一眼都是痛。
我雙手插兜,低着頭和他緩慢的走着,忽然看見腳前頭地上的一張三日前舊報。
那上面是莫嘯雷放大的臉,不知被誰踩了腳印,看起來難看極了,和莫遠一點也不像。
下書——
莫氏集團總裁葬身豪宅之下,死因成謎。
看來,我沒事了。我擡起頭,讓陽光灑在臉上,卻不想看見遠處的大屏幕電視上昨日播報——
“莫氏集團總裁之位由養子莫天接手管理,親生子莫遠放棄繼承權。”
我微微一怔,駐足停下。
那電視上坐着輪椅,淺笑着的清秀少年,正是那日在地下室裡,帶我逃出生天的人!
看我詫異萬分的表情,顧清晨淡漠解釋道:“我可不是莫遠,何況,莫天救了你,就算是莫遠在,也願意拱手相讓。”
他大概是怕我怪他將位置讓給了別人。我卻搖搖頭,終於勾起一抹笑容——
“是,這,是他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