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那厚厚呢

祁安落一愣,知道他是想讓她出去散散心,抽了抽鼻子,道:“西哥,你不用這樣,我真沒事。”

顧西東在電話那端挑挑眉,道:“不用怎樣?我就想請你看一次電影而已,別想多了好不好?難道我以前那麼摳門,沒請你看過電影?”

他還真是裝瘋賣傻的好手,祁安落被噎住,老老實實的道:“看過。”

“那到底是去還是不去?給個爽快話行嗎?”顧西東的語氣中已有些不悅。

“去。”祁安落只得應道。她其實是不怎麼想出去的,但要是不去,豈不是浪費他的一片好心嗎?

“那好,我讓人去訂票了。”顧西東說完也沒有多廢話,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祁安落有些怔怔的,過了會兒纔將丟到一邊。她實在是睡不着,沒多大會兒就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找了食譜在廚房裡做起了下午茶來。

顧西東下午回來得很早,不到六點就回來了。帶了一箱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橙子。說是他試過了,汁多又甜。說着就去洗手,然後就拿了橙子出來?利的剝着。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錯,剝了橙子就正式的繫上了圍裙,進廚房裡忙碌了去了。事實證明,顧大廚不過是在嘴上說說而已。最後還是俞美虹去幫忙,一家人才沒有餓肚子。

顧西東買的電影票是第二天晚上的,下午四點多祁安落就出門了。既然要住到大姨那邊,她是得回去收拾東西的。

進了門,看到鞋架上擺着的男式拖鞋和小孩子的拖鞋時,她的心臟驟然就緊了起來。她靜靜的在門口站了好會兒,才換了鞋進屋。

屋子裡還有小傢伙的玩具,衣櫃裡還有小傢伙的衣服。祁安落未有一刻的停留,匆匆的隨便收拾了幾件衣物就離開。

到了玄關處,她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裡那些玩具。終還是出了門。她的鑰匙還在寧緘硯那兒,如果他需要,這些東西他自然會回來收拾。

祁安落重新回到車子,卻坐着久久的沒有動,直到響起來,她纔回過神來。

雖然提前出了門,但路上堵車堵得厲害,她到的時候顧西東已經到了。他一向是懂得怎麼哄女孩子開心的,手上早拿了爆米花瓜子等零食。

沒想到竟然讓他等了她,祁安落有些不自在,看了看時間電影還有幾分鐘纔開始。這才鬆了口氣,問道:“你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顧西東衝着她眨眨眼,微微一笑,道:“等女士一向都是我的習慣。”

嘖嘖,光聽這話就知道是情場高手。祁安落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剛準備往電影院裡走,顧西東就拉住了她。

祁安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道:“怎麼了?”

顧西東揚了揚手中的零食,道:“還有幾分鐘,還要不要再買些?”

光這份體貼,嘖嘖。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感動得以身相許。祁安落說了句不用,有些無奈的道:“西哥,和我在一起你能正常點兒嗎?”

顧西東挑了挑眉,道:“我哪兒不正常了?”他哼哼了一聲,道:“這叫真紳士,無論是和誰在一起,到哪兒都能保持這風度。”頓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不過啊,你要不願意,我也就不裝了。你記得這是你自己要求的,以後可不許說我重色輕你啊。”

原來他只是爲了堵住她的嘴啊。祁安落瞪大了眼睛,道:“你剛不是說你是真紳士嗎?”

顧西東點點頭,道:“是啊。就因爲是紳士,所以我纔要滿足你的要求。這樣也不對?”他挺無辜的聳聳肩,說着直接就將零食袋子塞到了祁安落的手中。率先進了電影院。

嘖嘖,這臉變得可真快啊。祁安落無語,拎着袋子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電影院。祁安落原本以爲,顧西東的那零食是替她買的,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電影一開始,顧西東就自己撕了一包薯片。優哉遊哉的吃了起來。

電影是懸疑片,講的是高智商的犯罪故事。其中難以避免血淋淋以及恐怖的場面。他竟然還吃得津津有味的。吃了薯片又拿了可樂,還一臉疑惑的低聲問祁安落,“你不吃嗎?”

祁安落壓根就吃不下,道:“你吃。”

顧西東輕笑了一聲,看了看屏幕,將肩膀往祁安落的面前送了送,道:“要不要肩膀借你靠一下?”

祁安落擺手說不用,他也不再管她,認真的看起了電影。電影的情節是挺吸引人的,就是場面太血腥。祁安落怕看了做噩夢,每到恐怖的情節都沒敢看。斷斷續續的看着,她就走了神。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就想起了那次,朱總的手指被砍下時的場景來。她一下子就發起了呆,她和寧緘硯,原本就是真的很不合適的。

祁安落茫茫然,就那麼呆呆的坐着,後面的電影再也沒有看進去。有時候,明明是知道要遠離,卻又無法遺忘。

她其實是知道她和寧緘硯之間的差距的,這樣的差距,就算是在一起,也註定不會是順利的。何況,寧家……不是那麼簡單的家庭。

祁安落閉了閉眼,當初的她,和寧緘硯在一起,是受了怎樣的委屈,纔會想要遺忘所有的一切。她的決定是對的,只是緣分弄人。明明決定要遺忘的,卻又重新相遇,在冥冥之中,又走在了一起。寧緘硯,既然當初都已經分開,現在又爲什麼回來,並且隱瞞了所有?

還有厚厚,厚厚……

祁安落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電影散場,纔回過神來。既然都已經出來,自然是不會那麼早回家的。

顧西東帶她去吃了東西,又帶了她去酒吧。他大抵是想讓她一醉解千愁的,祁安落卻並沒有喝多少,離開的時候還清清醒醒的。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了,洗了澡回來就響了起來。是秦青打來的。祁安落遲疑了一下,過了那麼會兒才接起了電話,喂了一聲。

秦青沉?了一下自報了姓名,才道:“我想約祁小姐明天早上見一面,不知道祁小姐有時間嗎?”

祁安落原本是想問什麼事的,話到了嘴邊最終變成了一個好。秦青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答應得那麼爽快,說了地點和時間後就客氣的掛了電話。

秦青有手術,約定的時間有些早。祁安落早早的出了門,到的時候秦青還沒到,她點了一杯咖啡,坐在窗邊發着呆。

不過等了四五分鐘,秦青才匆匆的過來。大概是沒睡好,他的臉色有些疲憊,眼睛底下有青紫。

見着祁安落,他就道:“不好意思,昨晚有一臺手術睡得有些晚,睡過頭了。”

其實他並沒有遲到,只是到得恰恰的。祁安落說了句沒事,秦青兀自點了一杯?咖啡,又要了兩份甜點,然後解釋道:“下一場手術在一個小時後,一會兒沒時間吃早餐。”

祁安落表示理解。秦青喝了兩口咖啡,又狼吞虎嚥般的吃將甜點吃了一小半,這才道:“祁小姐,我趕時間,就不繞圈子了。”

祁安落點點頭,秦青又喝了一口咖啡,嚥下甜點,這才道:“我聽說你和寧先生的事了。”

他和寧緘硯的關係好,知道並不奇怪。祁安落沒說話,秦青竟然也沉?了下來,過了那麼會兒,才道:“當初的事情,我也知道些。他並不知道,你當初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見他身上的疤痕了嗎?你出事的時候,他的車被一輛大貨車撞到了山崖下,整整的躺了三個月,他才能站起來。”

頓了一下,秦青又接着道:“當初也算是他命大,一般人傷到他那程度,根本就活不了了。陳旭將他從車子中扒出來的時候,血已經流了一地。他去的地方偏僻……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中,我原本以爲,他是再也醒不過來了的。”

秦青的語氣中帶着淡淡的悲傷,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一般,久久的沒有再說話。過了那麼久,他纔回過神來,道:“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希望你好好的考慮一下你們的關係……”

祁安落怔怔的,忽然想起那次看到寧緘硯的傷疤問他時,他並沒有回答,轉移開了話題。後來,她還是問過的,不過都被他含糊的帶了過去。

她壓根就沒有想到,裡面竟然還有那麼一段。她的心裡滋味莫名,怔了那麼會兒,才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以前的事兒,既然決定忘記,也不想再想起來。其實,我和他原本就是不合適的,我們之間,差了太多太多,秦醫生難道不覺得嗎?”

微微的頓了一下,她的語氣裡已有幾分的苦澀,“這樣的差距,本來就是不應該走在一起的,難道不是嗎?”

說來說去,都是造化弄人。兩個不同階層的人,活在不同的圈子中,認識就已是不怎麼可能的事,何況還走在了一起。

秦青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那麼說,一時愣住了。他怎麼不知道,她說的是現實。如果不是門戶差距太大,寧緘硯不在的時候,他們怎麼會敢對她下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祁安落頓了頓,又接着道:“我想要的,只是平平靜靜的生活……”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有腳步聲靠近。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祁安落一下子擡起了頭。寧緘硯站在不遠處,就那麼凝視着她。

他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嘴角還貼着創可貼。不知道幾天沒有刮鬍子了,下巴下全是青色的鬍子渣。一張俊臉疲憊而又憔悴,像是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了一般。

祁安落壓根就沒想到會見到他,寧緘硯已快步的走了過來,秦青也發覺到了不對勁,回頭看到寧緘硯,不由得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他的臉上是有驚訝的,完全不似作假。寧緘硯抿了抿脣,沒有說話。秦青站了起來,還要說什麼,寧緘硯就伸手拽住了祁安落的手,直接拽着她往外走。

雖然早,但咖啡廳裡已坐了好些人。那麼一鬧,已有目光朝着他們看過來。祁安落想要掙扎開,他的手卻握得緊緊的。她低低的說了句放開,寧緘硯卻像是沒聽見似的。

祁安落只得任由着他。寧緘硯的腳步一點兒也沒停。到了外面,直接拉開了車門將祁安落塞了進去,才暗啞着聲音道:“在這兒等我一下。”

他說着就又往咖啡廳裡走,纔到門口秦青就走了出來。寧緘硯的腳步停了下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過了好會兒,他才重新回了車裡。

他的臉色完全談不上好,伸手揉着眉心,沉?着。過了那麼會兒,才低低的道:“對不起。”頓了一下,他低低的又道:“我爲秦青打擾到你感到抱歉。”

他的語氣中是帶了些悲傷的。卻又有些無力。祁安落沒有說話,寧緘硯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有再說話。

過了那麼會兒,他才重新道:“對不起,當初的事,我會盡快的給你交代。”責任推不到誰的身上,說來說去都是他沒用。是他沒能保護好他。

祁安落原本是想開口說話的,可喉嚨裡卻哽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那麼久,她才道:“秦青說,你身上的傷。是那時候留下的。”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他生病時蒼白的臉色來。那時候留下的,或許並不止疤痕。祁安落卻不願意再想下去。

寧緘硯沒有回答她,心臟在那麼一瞬間忽然就疼得非常的厲害,讓他喘不過氣來。過了許久之後,他才平靜的道:“早過去了,沒事了。”

祁安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車廂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低低的道:“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她說着就要打開車門下車,手才放到門把上,寧緘硯就低低的道:“等一下。”

他的聲音裡有些澀澀的,像是說得極其困難似的。頓了一下,才繼續道:“秦青要是說了什麼,你不必在意。”

祁安落搖搖頭,道:“秦醫生什麼都沒說。”也許是要說什麼的,因爲他的出現,纔沒能說出口。

寧緘硯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喉嚨卻像是被塞住了一般。過了那麼會兒,他才從一旁拿出了一個本子來,遞給祁安落,低低道:“這是那老房子的房產證。你收着。”

祁安落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卻直接的塞到了她的手中。祁安落翻開,才發覺這是祁大山被騙的房子的房產證。她詫異的看向了寧緘硯。顧西東說過,房子被人給買了,難道是他買的?

祁安落還沒問出口,寧緘硯就低低的道:“本來是打算過一段時間再給你的……”

是,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的。只希望現在也別變成驚嚇。

祁安落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的道:“你怎麼會知道……”房子被買的時候,他們好像還沒有認識多久,他怎麼就會知道了?

寧緘硯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來,低低的道:“偶然間知道的。”

祁安落怔怔的,過了會兒,纔將房產證又遞給了寧緘硯,道:“我不能要。我也沒打算再將房子買回來。”

這房子怎麼也得幾十萬,寧緘硯買回來的,甚至也許會是更高價,她怎麼可能會接受。

她的反應好像已在寧緘硯的預料中似的,他又將房產證遞給了祁安落,道:“這不是我花錢買的,真的。我不過是使了些小技倆,不信你讓顧西東去查。”

當初她是聽顧西東說,那人是賭鬼,輸了錢纔將房子給抵押了。祁安落看向了寧緘硯,寧緘硯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似的,點點頭,道:“那賭局是我安排的人……”

微微的頓了一下,他又解釋道:“那房子,並不是你爸爸賣給那人的。而是怕你們爭財產轉在那人的頭上的。聽說還給了那人錢,讓他敷衍你們。所以,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幸好那人是賭鬼,他才輕輕鬆鬆的將房子給弄了回來。甚至並未費什麼力。祁安落的喉嚨裡哽着,仍是搖搖頭,道:“我不能要。”

誰知道寧緘硯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而且。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都並不打算再欠他的人情。

她欠他的人情,其實欠得已經夠多了。公司的事兒,被李總爲難,被甑嵐給陷害,都是他幫了她。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幫了她,她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祁安落忽然就恍惚了起來,心裡在那麼一瞬間酸澀得厲害。眼睛脹脹的,彷彿有液體隨時會掉下來。

寧緘硯遞着房產證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空中,他凝視着她,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來。這是在和他撇清關係了麼?明明是知道,他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問道:“爲什麼?”

“不爲什麼。”祁安落回答道。

寧緘硯沒有動,忽然慘然的一笑,道:“真的,厭惡我厭惡到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她確實是該恨他的,也有恨他的理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劇烈的疼痛延着心臟蔓延開來。寧緘硯甚至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聲音是微微的顫抖着的。

祁安落別開了頭,低低的道:“沒有,你想多了。”頓了頓,她又繼續道:“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我什麼都不記得,也沒有什麼恨不恨。”

寧緘硯一怔,祁安落閉了閉眼,又繼續道:“所以,都讓它過去吧。以後……”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寧緘硯給打斷。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臉悲傷的看着她,壓抑着低低的道:“那厚厚呢?”

祁安落壓根就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厚厚,一時就愣住了。寧緘硯嘴角的慘然一點點的擴散開,繼續道:“你忘記我了,那厚厚呢,你也忘記了嗎?你覺得,厚厚叫你媽媽,只是巧合嗎?”

他的聲音低沉而悲痛,直視着祁安落,一字一句的說着。祁安落就那麼愣愣的坐着,她最不願去想,最不願意提及的東西,在這一刻,都由不得她不去面對。

心臟的某個角落像是被撕裂開了一般,鮮血肆意的橫淌着。身體像是僵硬掉了一般,一時間動彈不得。

小傢伙那一聲一聲的媽媽在腦海中迴盪着。還有那些讓人心酸的話。祁安落的眼睛又是酸澀又是脹疼,眼淚終於沒能忍住,從臉頰上滑落了下來。

是啊,無論如何,小傢伙都是無辜的。他已經,缺失了那麼多年的母愛。甚至是無時不刻的不念叨着媽媽,希望能像正常的家庭一樣。

這件事情,她是遲早都得面對的。其實,她的心裡是早有了答案的。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小傢伙那麼依戀她,而她,從第一次見面起,對小傢伙就完全的沒有任何的陌生感,這哪裡會是巧合?

祁安落閉了閉眼睛,疼痛延着四肢百骸的蔓延開。她完全想不到,她當初,是怎麼忍心丟下小傢伙的。其實,她也不是一個負責人的媽媽。就像現在,明明隱隱的是有答案的,她卻選擇了自欺欺人。

頭又隱隱的作痛了起來,她沒有伸手去揉。頭在痛,又怎麼比得上那延着四肢百骸擴散的疼痛?

過了那麼會兒,祁安落纔將眼淚擦淨。冷靜了下來,看向了寧緘硯,道:“你當初的時候,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寧緘硯沉?了下來,沒有去回答。祁安落也沒有再逼問下去,隔了那麼會兒,才問道:“厚厚在哪兒?”

“阿姨已經送他去幼兒園了。”這次寧緘硯倒是回答得很快。

祁安落沒有說話,過了那麼會兒,她才道:“能把他的東西收拾好嗎?我晚上過去接他。”

寧緘硯的臉上滿是苦澀,最終還是點點頭,應了句好。然後道:“我會告訴他。我出一段時間的差。”頓了一下,他又看向了祁安落,道:“那外公外婆那邊,你想好該怎麼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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