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摩挲着下巴,直視着祁安落,笑了一聲,道:“那麼巧又遇見了,難道你不覺得是緣分嗎?”
“不覺得。”祁安落面無表情的回答,說完就閉上了嘴,理也不再理他。
大概是覺得她無趣,那男子有些意興闌珊的,也不再說話。電梯很快就到,祁安落看也未看那人一眼,直接出了電梯。
她走了那麼遠,電梯門合上時,她還是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她怎麼都覺得那人有些怪怪的。
不過,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兒,誰不是一副眼睛長在天上的樣子。唔,那麼說起來,寧緘硯倒是個例外。那些紈絝子弟有的所有毛病,他都沒有。
祁安落的思緒微微的凝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推開了顧西東的病房的門。顧西東正無聊的翻着雜誌,看着祁安落就道:“總算是來了,趕緊去問問能不能出院了,我這都快憋得發瘋了。再不出院我懷疑我遲早得精神分裂。”
祁安落沒搭理他,翻了一個白眼,道:“那你分裂給我看看。”
顧西東舉起手來,作勢要抽她。道:“你別以爲我在牀上就收拾不了你!”
“你厲害,你厲害。”祁安落將保溫盒放下,拿了碗將湯盛了出來。
顧西東沒精打采的,看着湯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說表妹啊,我們能不能別再喝這種能淡出個鳥來的湯了?每天三頓都是這個,你不覺得膩味嗎?”
“不覺得。”祁安落回答道。稍稍的想了想,又道:“你想吃什麼?我重新做。”
“我不想吃什麼,我想出院了。你趕緊去醫生那裡問問。看看能不能出院了。你看現在骨頭也已經接好,真沒什麼大礙了,回去休養一段時間回來複查就是了。”
祁安落有些無奈,禁不住顧西東那懨懨的眼神,點點頭,道:“好,我去問問。”
顧西東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來,說了一個乖,就催促着祁安落快點兒去。他還真是急得不行。祁安落只得出了病房。時間還早,醫生這時候還沒有上班。只得等上班查房是再問。
祁安落還沒回到病房就接到了寧緘硯的電話,他說老太太已經上飛機了。他現在就帶着厚厚來醫院。其實他是早該來醫院的,就算顧西東再不待見他,他也是得來看看的。
顧西東一直對寧緘硯都是沒什麼好感的,祁安落遲疑着,寧緘硯卻說遲早都是得見的,他要是現在不過來,顧西東只會認爲他沒將她放在心裡。
他倒是挺能說的。祁安落說不過他,只得應了下來。回到病房她將這事告訴了顧西東,大概是接受了,顧西東的臉色倒是沒多難看,哼哼着道:“他要是敢來他就來。”
他的語氣到底還是緩和了許多,祁安落不由得鬆了口氣,更是討好他。
寧緘硯沒多大會兒就過來了,牽着小傢伙,拎了一個果籃。他並沒有讓祁安落下去接。問了在哪個病房後就直接上了樓。
進了門,他也不打招呼,而是讓厚厚叫舅舅。小傢伙好像忘了上次被顧西東嚇到的事兒了,一口一個脆生生的舅舅的叫着。
顧西東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哼哼了兩聲算是答應了。病房裡的氣氛完全算不上是好。祁安落不知道怎麼緩和氣氛,索性就埋頭削着寧緘硯帶來的水果。
顧西東自然是不會放過寧緘硯的,幾乎每句話都是針對着的。不過寧緘硯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一的回敬了回去。完全不像是來探病的,像是特地來氣顧西東的。
加上厚厚那小傢伙對顧西東那打着石膏的腿好奇極了,時不時的伸手去戳戳,舅舅長舅舅短,顧西東差點兒就被這對父子氣得吐血。要不是礙於面子,他就只差開口趕人了。
看得出來,寧緘硯對祁安落是很好的。就連說話,那聲音也會不自覺的溫柔幾分,跟寵小孩子似的,耐心得很。
顧西東的心裡百味雜陳,既是欣慰,又是失落。如果寧緘硯不夠好……他還有阻止的理由。但現在……
顧西東沒有再想下去,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他不是沒想過這天,他沒想到的是,他遠遠沒有想象的灑脫。
他突然就想起了上次在書房裡老顧說的話來,不得不說,老顧是很瞭解他的。提前就斷了他的路,他還真是害怕,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鬼迷心竅的事情來。
顧西東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過了許久他才平復了下來。醫生很快過來查房,出院的事情顧西東提了不止一次,大概是怕再被罵,他不再提了,伸手戳祁安落示意她提。
祁安落只得硬着頭皮的問起能不能出院,醫生說至少還得住一個星期,過現在出院,出了什麼事兒後果自負。
顧西東有些悻悻的,當着醫生的面兒沒敢說,等着醫生走了。就急匆匆的道:“趕緊去辦出院,能有什麼事兒,別聽她危言聳聽。”
祁安落看了他一眼,道:“你那麼怕那醫生,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兒了吧?”醫生是美女醫生,不過是一個冷美人,臉上常常都是沒表情的,對顧西東時說話也常常是帶着刺兒的。
顧西東切了一聲,正義凜然的道:“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祁安落忍不住的嘀咕道:“你不是像那種人,而是非常像。”
被她那麼拆臺,顧西東有些跳腳,提高了聲音叫了一聲祁安落。他這樣子是有些急了,祁安落吐了吐舌頭,道:“得得得,我不說行了吧。她應該是喜歡你,纔給你這不一樣的待遇。”
顧西東也懶得和她說了,翻了個白眼。他有那麼傻嗎?腿在人的手裡還去勾搭人,那他還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想找點兒罪受。
他擺了擺手,道:“趕緊去,別一會兒去了她又不在。”這醫院裡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了。
他的話音剛落,寧緘硯就站了起來,微笑着道:“我去吧。”
顧西東翻了個白眼,他那麼獻殷勤,以爲他會感激他嗎?哼哼。
祁安落趕緊的道:“還是我去吧,我對這邊熟些。”
寧緘硯微微笑笑,道:“不熟問問不就知道了嗎?看着厚厚,我去去就來。”說完不等祁安落再反對,他就拉開了病房的門。
顧西東哼哼了兩聲,指使着祁安落給他倒水。原本見到寧緘硯是件很堵心的事兒,因爲要出院,顧西東的心裡總算是好過了些,
寧緘硯辦事是很牢靠的,沒多大會兒就辦了出院手續。也不知道他怎麼和那冷美人醫生說的,那醫生竟然又親自過來替顧西東檢查了一下,並叮囑一些應該注意的事項。又說讓顧西東一個星期再過來複查,看看骨頭長得怎樣。
顧西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一的應了下來。她又寫了一個電話號碼給他,讓他要是有什麼事兒就給她打電話,直接問她。
顧西東連連的應好,本來出院是件麻煩的事兒,因爲寧緘硯的到來,都變得簡單了起來。
他什麼事兒都不捨得祁安落去做,於是什麼事兒都是他在做。他是有準備的,待到收拾好了東西,就有人過來扶着顧西東上輪椅,將東西都拎下車。
叫別人來做這也算是誠意?顧西東很不爽,不過他的面上一點兒也沒表現出來。暗暗的記在了心裡。
上了車,祁安落就道:“你住我那邊吧,反正你回去也什麼事都做不了。”
顧西東的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小傢伙,道:“你不是得送他上學了嗎?要不我也住去他家那邊,天氣那麼冷,你也不用跑來跑去的。”
他說着看向了寧緘硯,等着他表態。祁安落哪裡想到他會提出那麼個要求來,不由得怔住了。
他這記性倒是挺好的,厚厚不過隨便的說了句祁安落送他上學,他竟然就記住了。並且在短短的時間內想出了那麼個餿主意來。他這分明是想膈應他啊。
寧緘硯不動聲色,微微笑笑,道:“好,反正房間有多的。有什麼事兒我也能幫幫忙。”
顧西東不由得得意了起來,不用想他也知道這話是言不由衷的。寧緘硯不過是礙於祁安落不好拒絕罷了。
他爽快的應了好,心情一下子大好,逗起了小傢伙來。怎奈這小傢伙很聰明,壓根就不賣賬。不過這絲毫不能影響顧西東的心情。
寧緘硯從後視鏡裡看着嘴角快要翹到天上的顧西東,不由得微微一笑。完全不像顧西東所認爲的那樣氣得吐血。
寧緘硯充分的發揮了主人待客之道,問了顧西東都喜歡說什麼。然後打電話給阿姨,讓阿姨按着單子去採購。
他竟然還是彬彬有禮的,顧西東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不由得有些悻悻。但想到寧緘硯心裡肯定嘔得吐血,又興奮了起來。
到了公寓,是由人將顧西東送上樓的。顧西東一進門,便自己滑着輪椅左看看右看看,挑選房間。
這廝八成是故意的,看了一圈後,就對擺出了一副無辜的樣子,對寧緘硯道:“你看我身上有傷,進進出出的不方便,我是不是應該住最大的那間?”
他說着指了指臥室的方向。他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客氣啊,祁安落尷尬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趕緊的道:“那個……”
她的話還沒說出來,寧緘硯就微微笑着應了一句好。道:“我馬上讓阿姨過來將牀單被子換了。”想得還挺周到的,這爽快的程度完全出乎顧西東的預料,而且臉上也完全沒有半點兒鬱結。
顧西東可不管他是真爽快還是假爽快,無視掉祁安落的尷尬,像是怕寧緘硯會反悔似的,立即就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他說着自己就滑着輪椅往臥室的方向而去。
祁安落看得目瞪口呆的,趕緊的跟了上去,壓低了聲音道:“你到底想幹嘛?”
顧西東一臉的無辜,回頭看了看寧緘硯。又看了看祁安落,道:“我不想幹嘛,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他說着哼哼了一聲,道:“你這胳膊拐得挺快的啊,我這個病患不過是怕進出不方便住一下臥室而已,你都不允許了?你這樣我可是會傷心的哪。”
祁安落一噎,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哪有人住到別人家裡還挑房間的,他這分明是故意的,卻說得大義凜然的。
顧西東不理她。徑直進了房間,一臉嫌棄的道:“人還沒來嗎?趕緊換了把該收拾的都收拾收拾。我這腿可不能久坐啊。”
他還真是跟一大爺似的,祁安落無語,寧緘硯卻像是沒事兒似的。叫了阿姨去拿了牀單被子換上,又將他穿的衣服都放到了客臥裡。
祁安落既是歉疚又是鬱悶,不知道顧西東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子。比起她,寧緘硯完全就跟沒事人似的,井井有條的安排着,好像並不覺得顧西東這樣子過分似的。
祁安落更是愧疚,忍不住低低的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樣。”顧西東這樣做她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寧緘硯笑了一聲,揉了揉她的頭,道:“想什麼呢?這不很正常嗎?唔,進進出出的小的房間確實不方便不是嗎?再說了,他可是我未來的大舅子,我當然得趁着這機會好好巴結巴結了。對了,你可不許搗亂,知道嗎?”
祁安落的臉紅了起來。小聲的道:“誰搗亂呀。”
寧緘硯又拍了拍她的頭,道:“累嗎?先去休息一下,我去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好讓阿姨準備。”
他說着又重新進了臥室,他越是什麼事兒都沒有,祁安落越是愧疚,不由得摸了摸?子。
前前後後的折騰了一個小時,總算是把顧西東這大爺誒伺候好了。燉的湯他是不準備再喝了,大爺似的躺在牀上安排着阿姨該做些什麼菜。理所當然得就跟在自己家裡似的。
顧西東這廝絕對是故意的,一直都沒消停過,直到下去寧緘硯出了門,他才消停了下來。
祁安落又不傻,自然是看出了他是故意的。寧緘硯一離開,她就到了顧西東的房間,無奈的問道:“我說表哥,你到底想幹什麼?”
顧西東立即就警惕了起來,看向了她,道:“那小子是不是在背後說什麼了?給你氣受了是不是?”
“你想多了,他什麼都沒說。”祁安落無奈的回答着,頓了一下,又道:“你說說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別告訴我你不是故意在找茬的。”
顧西東哼哼了一聲,道:“我就是在找茬怎麼樣?你可是我們捧在手心裡的寶,他想娶你,連這點兒氣也受不得了?那以後要是把你騙到手了,那豈不是都得看他的臉色吃飯?”
他明明是誇大其實的,可聽到這話,祁安落還是忍不住的感動了起來。不過她沒表露出來。她這時候要是表露出來了,那顧西東的尾巴豈不是得翹上天了?待會兒指不定還還會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她只得做出了一副無語的樣子來,顧西東又語重心長的道:“你什麼都不用想,他要是敢給你氣受你就告訴我。哼哼,我們也不是非他不嫁。男人之間的事兒你就別摻和了,該做傻姑娘的時候就做個傻姑娘。這是考驗他的時候,他要是接受不了我的考驗,哼哼。”
這個時候都不折磨他,那可真的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祁安落現在真是無語了,顧西東說完就擺擺手,打了個哈欠,道:“出去吧,我睡覺了。放心吧,我有分寸呢。”
祁安落壓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話,不過也沒辦法,只得任由着他去。只是心裡對寧緘硯又添了幾分愧疚。好在她的愧疚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不然顧西東要是知道,肯定得氣得吐血。
寧緘硯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晚飯剛擺上桌。以前只要祁安落在家,飯都是由她準備的。現在多了一個顧西東,大概是怕她累。寧緘硯就讓阿姨留了下來,幫她準備飯菜。
他一進門厚厚和祁安落就走了過去,要替他接過他的外套。寧緘硯微微笑笑,道:“我自己來就行。”
顧西東遠遠的瞥了一眼,就將臉別到了一邊,當沒看到似的。寧緘硯也不介意,上前和他打了招呼,這纔去洗手坐了下來。
顧西東誰也沒等,已經開始吃飯。睨了寧緘硯一眼,道:“你公司很忙?”
“還好。”寧緘硯回答道。
顧西東哼哼了一聲,道:“照你這樣子,你要是不回家,那豈不是所有人都得等着你吃飯。你們家的規矩倒是挺大的嘛。”
他陰陽怪氣的,擺明了就是不爽。寧緘硯微微笑笑,道:“沒這規矩。”他也不多說什麼,往祁安落的碗裡挾了一塊肉。柔聲道:“多吃點兒,太瘦了。”
這明顯是沒將顧西東放在眼裡啊,顧西東一口氣堵在胸口。腦子轉了轉,問道:“公司大,應酬應該也挺多的吧?”
“不多,除非是必要的,都有人去應酬。”微微的頓了一下,他微微笑着道:“我過去也不過是露一面,我對酒精過敏,不喝酒的。”
他這完全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顧西東的眼下啊,顧西東的眼下有了異樣的光彩。他接着又漫不經心的道:“以前我不管你怎麼玩兒,你以後我我表妹在一起,都收斂點兒。這海城只有那麼大,要是被撞見,那可不好你說是吧?”
這明顯的又是給寧緘硯挖坑跳,寧緘硯卻不上當。微微笑着道:“我應酬都只是坐坐就走。家裡有厚厚,除非出差,都不會晚回家。”
這意思就是在說他沒有出去玩兒。顧西東哼哼了一聲。道:“希望你說話能算數。”
寧緘硯不解釋也不反駁什麼,只是微微笑笑。頓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想改天登門拜訪一下外公外婆以及令尊令堂。”
顧西東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輕描淡寫的道:“你不覺得太快了些嗎?過段時間再說。”
他說着不給寧緘硯再說話的機會,讓祁安落給他盛半碗湯。寧緘硯也沒再說下去。
因爲寧緘硯提了要上門拜訪,顧西東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一直都是拉長了一張臉,就跟別人欠了他幾千萬似的。
祁安落無奈得很,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她怎麼就覺得,顧西東纔像是要嫁人的小媳婦呢?可不。活脫脫的就一對未婚夫各種挑剔的小媳婦。
大概是怕寧緘硯越過他直接上門去,吃過飯回房時顧西東又哼哼了兩聲,道哦:“我這關都沒過,你就別想着過我爸媽爺爺奶奶的那關了。”
他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厚厚一眼,又接着道:“你倒是挺會投機取巧的,不過以後最好別再用了。”
寧緘硯提出上他家拜訪,自然就是已經知道了祁安落家的情況。他不相信祁安落回那麼快告訴他這些,所以這些只能是他暗地裡調查的。
這調查沒什麼錯,但多少是有些不尊重人的。顧西東說完這話,不等寧緘硯做出反應來,就推着輪椅回房了。
祁安落在一旁聽得但顫心驚的,這下不由得長長的鬆了口氣。唉,還真不是省油的燈啊。她突然就有些後悔讓顧西東住過來了。早知道是這樣一番光景,她更寧願每天起早點兒,多跑兩趟也好過那麼膽顫心驚的。
寧緘硯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擔憂,拍了拍她的頭,柔聲道:“別胡思亂想的,唔,你表哥沒錯。我想要娶你,自然是要通過他們的考驗。他們越是嚴厲,不正說明你在他們心裡的分量嗎?我很願意接受這樣的考驗,所以,別亂想知不知道?”
他確實是非常願意的,當初他們在一起,缺了太多太多的事。他願意一一的都補回來。不要給自己,給她留下遺憾。
他這邊倒是雲淡風輕,回了房間的顧西東卻是鬱悶不已,眼珠子轉着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