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執意不要,鄭崇卻執意要給,兩人就這麼僵持着。本來這只是極爲平常的一幕,但因爲鄭崇的車以及那張臉,引得過路的人紛紛側目。
程小也不自在極了,一邊暗暗的懊惱自己出來真是個錯誤的決定,一邊扯出了個笑容道:“鄭先生,我朋友還在等着我,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
聽到這話,鄭崇收回了手中的禮物,懶洋洋的道:“那你去吧,禮物暫時放我這兒,下次再給你。”
鄭崇說完,也沒多再做糾纏,開着車走了。程小也無語到了極點,心裡更是發誓要離這鄭三少遠遠的。
嗯,有多遠就離多遠。
回到店裡,小馬同志竟然一點菜都沒動,好奇的伸長着脖子等着她回來八卦。
程小也知道她想問什麼,以一句鄭崇是陸放的朋友就帶了過去。
馬某人大失所望,埋頭開始用吃來彌補心理上的落空。
說好了明天去那家雜誌社報到之後,程小也和小馬分了手,興沖沖的去了海鮮市場,準備買幾斤龍蝦來好好慶祝慶祝自己終於不再做米蟲。
剛到自家小區門口,就見陸放那輛路虎在樓下停着。她怔了怔,然後上了樓。
陸放正和程父下象棋,見到程小也,站了起來,看了看她手中的袋子,笑着道:“回來了,看來我運氣挺好的,有口福了。”
程小也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起來,“我今天找着工作了,特意買回來慶祝的。”
聽到她找到工作,程父立即發表了一番我女兒多麼多麼厲害,多麼多麼有出息的感言,直引得在廚房的莫女士直翻白眼。東央場號。
比起莫女士的嚴厲,程父完全是慈父。從小到大沒打過程小也,對她的政策永遠都是鼓勵政策,從不說重話。
要是在往常,程小也一定會配合她老爸,自我表揚一番。這次因爲陸放在,笑得是好不尷尬。
晚飯時,程父興沖沖的拿出了酒,要和陸放小酌幾杯。陸放笑着應好,一老一少喝了起來。
程父的酒量很好,加上程小也今天找到工作高興,喝得是紅光滿面。
因爲陸放難得來一次,莫女士也不阻止,任由他們倆喝着。程父一邊喝着一邊說程小也小時候的趣事,陸放笑着應着,手快速的剝着龍蝦放到程小也的碗中。
他的動作完全是習慣使然,甚至忽略了程父程母會怎麼看。程小也沒由來的有些心酸,埋頭一聲不吭的吃着。
兩人從六點多一直喝到九點多,程父喝得只知道呵呵的傻笑,才被莫女士勒令回房間休息。而陸放則是適時的告辭。
他雖然也喝了不少的酒,但是臉上並沒有醉意。只是一雙眸子格外的幽深。
已經是九點多,夏日小區裡乘涼的人多數已經回了家。偶有幾個稀稀疏疏的坐在不遠處的花池旁,胡亂的侃着大山。
陸放和程小也並排着,昏暗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瘦長瘦長的。
有不知名的蟲子在草叢中鳴叫着,世界安靜而又恬然。這一刻的安寧彷彿能到地老天荒似的。
不知道陸放在想什麼,慢慢的走着,卻不說話。
程小也最先忍不住,開口道:“你和朱怡分手了嗎?”
小馬的話她一直耿耿於懷,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她和陸放都是朋友,她不忍,看見他在這世界上是孑身一人。
陸放沒有回答,停下腳步,深深的凝視着她。在程小也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突然傾身向前輕輕的摟住了她。
今天的陸放有些不一樣,程小也怔了怔,沒有掙扎開。陸放的懷抱和以前一樣的溫暖,帶着淡淡的酒味又有些陌生,不知道怎的,程小也微微的有些恍惚。
“小也,我要出國了。”陸放輕輕的開口,他的聲音很輕,像是羽毛一般輕飄飄,又像是自遠方而來一般。
程小也在他懷中的身體僵了僵,剛開口想問爲什麼,陸放卻放開了她,聳聳肩微笑着道:“在國外呆慣了,還是想回那邊去。”
這個藉口實在是太蹩腳,從小在這裡長大,在國外呆了五年就叫呆慣了?
程小也沒有揭穿他,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問道:“那陸氏怎麼辦,還有陸……”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頓住,陸放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微笑着道:“陸氏有秦譚和申致新幫我打理,他和我一起去了國外,那邊的醫療要先進些,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候我也不能放着他不管不是麼?”
他的嘴角微微的有些苦澀,程小也本想問陸明榮知不知道林清和那個男人的事的,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問。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沉默了下來。過了好半天,陸放纔看向程小也,微笑着道:“我這段時間都會比較忙,走的時候就不過來告別了。等下次回來,再過來看你們。”
他的語氣聽起來雖是很輕鬆,程小也的心裡卻是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沉重。像是他這一去,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一般。
她想開口說話,喉嚨裡像是被堵塞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放輕輕的將她摟到懷中,過了良久,輕輕的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轉身,往車邊走去。
拉開車門的那瞬間,他的身體微微的頓了頓,背對着程小也輕輕的說了句對不起。那聲音暗啞低沉,帶着永遠無法釋懷的愧疚。
沒有多做停留,他隨即上了車,發動了車輛離開。任由那句對不起在空中四分五裂。
程小也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莫女士在不遠處叫她的聲音響起,她才發現,她的臉上有些冰涼的液體。
上了樓,回到家中,見程小也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莫雪娟疑惑的問道:“你怎麼沒精打采的,小放和你說什麼了?”
程小也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悶着頭道:“他要出國了。”
陸放並未告訴他們,莫雪娟聽到這話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程小也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翻來覆去很久,直至快天明時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去那公司面試,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其實那主編爲找美食版塊的編輯已經苦惱很久了,所以隨便問了幾句,就將程小也定了下來了。
程小也當天便開始上班,看往期的資料。因爲這一期的美食已經有人弄好了,所以程小也只需找足資料,做下一期的就好。
程小也非常有熱情,看得是津津有味。之前倒沒有覺得這份工作有多好,這會兒卻伸出了幾分興趣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接到何厲原的電話,說他昨天臨時有事出差了,可能要回來才能給程小也送鑰匙。問她忙不忙搬過去。
程小也昨天因爲遇到鄭崇,早就將這事忘了。她也沒打算現在就搬回去,於是便讓何厲原有時間再送。
上班的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下班時間。程小也臨下班時接到莫雪娟女士打來的電話,說是家裡的醬油沒了,讓回去的時候順便帶回去。
剛拿着醬油進小區,小區的保安就叫住了她,笑着道:“程家閨女,這兒有你的一封快遞。”
程小也有些疑惑,不過仍是笑着伸手接了過來。快遞上同樣沒有寄信人的信息,不過字跡卻是程小也熟悉的,是陸放的字跡。
程小也微微的愣了愣,道了謝之後上了樓。在電梯中,她拆開了那快遞。
裡面是一個房產證以及一張薄薄的小紙,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對不起,傻丫頭,要好好的。
程小也顫抖着手打開那房產證,竟然是她租住的那房子。她這纔想起來,住了那麼久,她一次房租都沒交過。
有什麼東西洶涌着破堤而出,程小也呆呆的站在電梯中,任由電梯門打開,又合攏。
回過神來,她拿出手機,顫抖着摁下陸放的電話。手機裡一遍遍的提醒着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程小也頹喪的掛斷,又打了秦譚的號碼。
秦譚倒是很快接起,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也,陸總已經走了,昨天凌晨的機票。他的心意你就接受吧,不然,他肯定得愧疚一輩子。”
程小也張了張嘴,想說她從來都沒有怪過他。可這話,最終卻沒有說出口。
只怕這話說出口,他會更加的愧疚。他從小護着她,寵着她,現在她竟然因他出了事,他的心裡,比誰都難過。甚至,連當面對她說一句對不起的勇氣也沒有。
程小也的心裡五味雜陳,突然發覺,她自己,纔是最自私的那個人。
秦譚又在電話那端絮絮叨叨的說着,大意就是陸放這一去,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掛了電話,程小也依舊還是呆呆的站在電梯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是淚流滿面。
莫雪娟見她一直沒回來,正想下樓自己去買醬油。電梯門打開,看到滿臉淚水的她,不由得狠狠的拍了她的頭一把,罵道:“你爹死了還是媽死了,怎麼動不動就哭!怎麼那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