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滿嘴胡說什麼呢?我把姓王的搞倒也不難,可是難免會傳出去。她一個女孩,還沒出道就攪進這種事裡,這叫黑歷史,以後想抹掉都難!”
我壓低嗓音朝他喊:“她是受害者呀,爲什麼會成爲她的黑歷史!”
“你相信她是清白的,我也相信,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嗎?楊寬也算一個吧,還有第四個人嗎?路雯珊會怎麼說?路人甲會怎麼說?乖乖回你虛擬的小世界裡,現實不是你想象的非黑即白,你要懂得妥協。”
我氣得渾身發抖:“陳言,我真是白認識你。你的女朋友受人欺負,而且還是這種欺負,你竟然要妥協。好,你去翻篇兒,但她也是我的朋友,這件事在我這兒翻不了篇兒。你的現實世界我不懂,但我知道寫一個劇本有多累多難,要是有人騙去我的本子,我能和他拼命。”
“你別插手這事兒,你那雙Q,幫忙就是添亂。”
“好。”我點頭,“我不添亂。”
拔腳就走。包放在臥室,我推門進去,以爲陳白露已經睡着,但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睡袍,盤腿坐在牀上,眼睛安穩地閉着,頭髮順從地披下來。
我愣了一下。“你沒睡?”
她睜開眼睛,滿眼血絲。
“在飛機上打了個盹。”
“你在幹嗎?唸經?”
她抿嘴一笑。“剛纔做了個噩夢,明知道是在夢裡,可是怎麼也醒不過來。急得沒辦法,就念阿彌陀佛,果然醒了。”
我嘆口氣在她牀邊坐下:“白露,這件事呢,你就當作走路不小心踩到狗屎,鞋子扔掉就算完事,不要太煩心。權當長教訓了,以後不管多麼硬的交情,都要先簽好合同。”
“哎—”她笑了,“你來教我怎樣工作,好不習慣哪。”
“好,我沒有你聰明,但我可幹不出沒有合同就動筆的事,虧你是科班出身,你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陳白露垂下眼瞼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這件事給我的打擊,倒不全是十萬字的工夫都白費,規範的流程是怎樣我難道不懂,還是我面慈心軟不敢提合同?這世界多髒啊,爾虞我詐、過河拆橋、恩將仇報、落井下石,能用真心的地方,我就願意用真心,沒想到我一片真心對人,人卻辜負我的信任。”
我握住她的手:“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用真心。”
“可是我怎麼判斷呢?”她擡起頭來,用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我,“我怎麼知道誰會用真心對我、誰會辜負我?從前我還有自信,現在出了這種事,我不敢再這麼想。”
她臉上的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望,我低頭想了一會兒,心想這件事雖然噁心,未必能把陳白露逼到要念佛才從噩夢裡走出來的地步,別說精幹如她,就算是我,也不至於。
“陳言說你不想追究了?”
她沒說話,半晌說:“他說,息事寧人比較好。我呢……我不想再看到那人的臉。就這樣吧。”
最怕真心被辜負。我懂的。
我在心裡打定主意,並且不想告訴她。
“我走啦。”
她邊點頭邊茫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剛纔夢到一間金色的大廳裡,陳設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咱們在裡面開萬聖節party。我準備了一套白雪公主的衣服,可是走到門口卻怎麼也找不到了。門童兇得很,說不變裝不可以進去,陳言就給了我一個金色的面具,可是門童說,如果我說不出來我扮的是誰,還是不能進。
我就問陳言,我扮的是誰?陳言說你自己最清楚。我想不起來,急得直哭。”
“然後呢?”
“然後我就念阿彌陀佛。”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