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開始難堪了,我在一旁換話題:“如果趕時間,爲什麼不多包一間工作室?”
“因爲我是商人。”她說,而我依然木着。
“我要賺得更多,不是更少。”她又說。
我和陳言對視一眼,然後我們像兩個被訓斥了的孩子一樣,垂着頭走了。
~4~
轉眼到了2010年的萬聖節,陳白露二十二歲生日。我的生日在她之後不久,從10月初就開始收到長輩們送的禮物—說是長輩,有些我並不熟悉,大多是我父母的朋友。有時候我覺得這些半生不熟的人比我的父母還了解我,他們送來的禮物總是最合我心的:有一段時間我迷戀水晶酒杯,後來就收到了成箱的來自捷克、奧地利、印度和南非的水晶酒杯;又有一陣子喜歡燈具,後來我家裡的燈多到擺不下。好在我喜歡的都是小玩意兒,不像陳言愛好玩車和腕錶。
但我的興趣轉移得很快,那些酒杯我玩了幾天就覺得沒什麼意思,連同沒有地方放的各式燈具,一輛車送去了楊寬的會所。今年入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戴帽子很好看,於是開始專心蒐羅帽子,離我的生日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就收到了鋪天蓋地的帽子。
最好的是一頂水貂皮軟頂帽,光滑勻淨的褐色短絨毛上帶着白尖,也沒有一般皮草的難聞的味道,而是一股黃沙夾雜青草的香味,威風凜凜,好像剛剛從《天龍八部》裡走出來。
第二天我帶着這頂貂皮帽去找陳白露,當作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陳白露坐在鏡子前,也擺弄着一頂褐色薄呢寬檐遮陽帽,手邊一把用來配帽子的緞帶,狗狗頭上也扎着一根。
我興致很高:“你瞧我這一頂,是不是特氣勢?送給你。”
她接過來看了一眼,就隨手扔回來:“哪兒來的民脂民膏,我不要。”
我被噎得接不上話,自己氣了一會兒,拉開衣櫃門扔進去:“留着吧,等你哪天吃不上飯了還能賣錢。”
陳白露得意地扭動着脖子,把紮了翠綠色緞帶的帽子斜戴在頭上,“姐有本事賺錢。不如你自己留着,沒準兒比我更早用上呢。”
我笑:“還是你留着,你只有這麼幾頂,我那兒還有一座山呢。”
我是來問陳白露要怎麼過生日,如果要在家裡辦party,她和陳言的家顯然太小了,可以去我家。
“一年到頭,partypartyparty,你還有別的生活嗎?虧你不嫌膩。”
“哎,我好心送你禮物,又幫你過生日,你是受了誰的氣,只管撒在我身上?你厲害,你聰明,你能賺錢,你的帽子也比我的好看,總之你最棒,我活該來聽你損我!”
我踢開凳子站起來就往外走,狗狗嚇得從桌子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蹲在門口,兩隻黑豆一樣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着我。
我抓着它的小爪子想把它拖走:“狗狗讓開,你主人是個神經病。”
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你真生氣呀!我跟你鬧着玩呢。我今年不在北京過生日。”陳白露把我拉回來。
“去哪兒?”
“澳門。”
“陳言和你一起去嗎?”
她由笑轉嗔:“哼,你見到他,替我轉告他:在上海別玩得太瘋,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就突然出現呢!要是讓我看到他摟着姑娘喝酒,我放把火把整條街都燒了—別以爲我幹不出來!”
“我知道你幹得出來,放火不至於,那姑娘肯定沒活路了。”
“你知道就好。”
“陳言要去上海玩,爲什麼不帶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