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以前的大房子是誰住着?我爸還是我媽?”
我不知道。而且我很驚詫,陳言竟然不知道。
他失落地搖搖頭:“不管是誰住着—你能不能去一趟?幫我偷個東西。”
“偷東西!”我給了他腦門一巴掌,“我就知道你做翻譯根本養活不了自己。”他是什麼吃穿用度我還不清楚,在城堡裡住了半輩子心血來潮要體察民情,結果擠了一次地鐵就嚇得坐在路邊不敢再走。
“可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啊!”他特別委屈。
“那你搬家的時候爲什麼不帶來呢?”我給了他第二巴掌,“現在要我偷,我怎麼偷?跟你爸媽說我想去你臥室坐一會兒但你們把門關上不要看?”
“我那時候真不知道—”他嘆口氣,“養活自己這麼難。”
我知道他做翻譯一個月有五千左右的收入,雖然低,但是曾經和我一起做過電影宣傳的那些同齡的小白領,收入也不過如此。“其他人都是這樣生活,偏偏你不能。”
“你瞧,這些東西都是陳白露添置的—”他指着房間裡添置的全套電器,還有新換的沙發和地毯,剛纔我在廚房還看到一套好廚具,都是德國貨。我一眼就看出這出自陳白露之手,她熱愛精密古板的德國貨,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而陳言喜歡花哨的美國貨。
我又嘆氣:“她要做個好主婦,還差得遠呢。拿到劇本的定金也不容易,一定要左手進右手出,多在錢包裡放一天好像就會着火似的。”
陳言苦笑:“我以爲我算奢侈的,但我的奢侈還有節制,即使在英國的時候,錢無數,沒人管,買東西的時候還要選個性價比高的呢,她倒好,你猜她跟我說什麼?‘性價比高的東西都是垃圾’,把我氣得……”
我大笑,活靈活現的陳白露的語氣。
“什麼都要買最貴的,只想現在,不想以後,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似的。”
“你別管她。她能花就能掙。”
“所以我纔要你幫我拿些東西出來。__我不想讓她過得太委屈。”
~6~
那天陳言和陳白露陪我們走出小區,小區通往三環要經過一條路燈很暗的衚衕,陳白露掉了隊,蹲在一輛車旁邊,歪着頭往車底看。
“看什麼呢?”
“那兒有隻小狗。”
我蹲下去,車底果然有一隻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黃色小狗,盤成一小坨肉球,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死了?”我有點兒害怕。
“沒有,剛纔尾巴尖兒還動呢。”陳白露說。小狗很配合地晃了晃尾巴,眼睛依然閉着。
“寶寶,出來。”陳白露拍拍手。
陳言拉她:“人家睡覺呢,別搗亂。”
“不行,一會兒有人開車,它就要成肉餅了。”陳白露又拍手,但小狗毫無反應。她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把小狗抓出來,但胳膊不夠長,轉頭可憐巴巴地朝陳言眨眼睛。
陳言沒轍,趴在地上把小狗抱出來。很奇怪,它不叫也不跑,在陳言的手心裡,眼睛半睜半閉,尾巴間或一搖。我們圍過去看,才發現它哪裡是什麼肉球,分明瘦得連肋骨都要戳出來;毛一綹一綹地黏在一起,黃色,也許是白色。這是一隻流浪狗,看個頭,應該剛斷奶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