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扇木門,中間鑲着整片的水晶,推動的時候沉重無聲。推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掀起的微風把紅燭撲滅了,燭心蹦跳着冒了兩束黑煙,聞起來像是悲哀的味道。
門童已經替我拉開大門。走出去,外面夜色正沉。
2010年的醉生夢死開始了,誰也不知道這一年會發生什麼。
~5~
那天之後的第一個週末,我們一起去陳白露和陳言家暖房,現在它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家了。
陳白露在廚房煲湯,我推門看她。廚房很小,兩個人在裡面,幾乎沒有轉身的地方;饒是這樣狹小,窗前還支着一隻小木桌,我指着它問:
“你們平時在這裡吃飯?”
“不,在客廳,我有時候在這兒寫劇本。”
“什麼劇本?”
“王老師要買那個剛獲獎的小說的版權,電影交給我來做。”
王老師是我們都認識的一個製片人。並不是我做事後諸葛亮,她報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心裡很不踏實。我第一次見到王制片是他來給我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們系開講座的時候,我幫忙佈置講堂,他對我呼來喝去,喚我添水添茶自然得像使喚丫鬟;當然學生爲老師做這些也沒什麼,我就沒有往心裡去,但後來我在蘇伯伯的飯局上又見到他,蘇伯伯說了我爸媽的名字之後,他對我恭敬得彷彿我纔是他的老師一樣,給我夾菜倒茶,搞得我當時誠惶誠恐,事後一想,只覺得鄙夷得很。
這席話我沒有對陳白露講,我對自己識人的本領並不自信。
那天暖房宴我們很開心。沒有喝酒,也沒有人提議要喝,我們喝着溫熱的椰汁,覺得這樣也挺好。當時正是四月,草長鶯飛,春風和煦,窗子開了一半,偶爾有楊花飄進來。
我們談的全是往事。小時候都住在大院裡,到了這個季節,滿地都是柳絮,被風吹到牆根,連成一條長長的線,用火柴點着,火苗從這頭躥到那頭,好看,無害,只是很快就燃盡了。
還有串紅,有的大院是常年種着,我和陳言住過的地方,是隻有節日才一卡車一卡車運來,擺成“歡度國慶”什麼的。串紅的芯子裡有一口蜜汁,拔出來在嘴裡一吸,很甜。那時候陳言帶着我,圍着花壇排頭吃去,能吃上一個下午。不記得幾歲的時候,他覺得這樣很傻,但我不理解;又過了一年,我終於也覺得很傻,然後我們再也沒吃過了。
“簡直傻碎了!”陳白露哈哈大笑。我們也笑,沒有中毒真是萬幸。
不過我現在想來,倒是很懷念那口蜜汁的味道。那時候雖然只是90年代,但也不缺零食,怎麼還會嘴饞呢?
那天的聚會快結束的時候,陳白露跑到廚房裡接王制片的電話,我剛要把盤盤碗碗往廚房裡搬,陳言在陽臺朝我招手。
我跑過去:“幹嗎?”
“這些天你去過我家嗎?”他低聲問。
我搖頭。陳言既然不在家裡住,我也沒什麼心思拜訪他的父母,況且說句私心話,我既知道陳言曾經病得多重,就不能不對他的父母有些埋怨,據陳白露說,他們只打電話問候過,一次也沒有親自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