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面無表情,只有炯炯發光的雙目,滴溜溜地轉動了一下,點頭道:“不錯。”
花明感激道:“在下又欠了老前輩一筆人情債。”
青衣人擺手道:“這算不得什麼。”
花明說道:“可在下卻不能這麼想。”
青衣人微一沉凝,接道:“孩子,你太倔強了。”
花明一怔,道:“這話怎麼講?”
青衣人勸道:“諺雲,好漢不吃眼前虧,有時應該見機行事,不應任性而爲。”
花明嘆道:“在下自問並沒有得罪各大門派之處,可是,他們卻處處爲難,而且,無中生有的加諸罪狀,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青衣搖頭道:“老夫冷眼旁觀,你不能容於各大門派。”
花明接道:“這點在下清楚,但我問心無愧。”
青衣人又道:“你雖然無愧,而他們卻不這樣想,似乎恨不得將你除掉才甘心。”
花明不解道:“武林之中,豈無是非?”
青衣人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在武林中談是非,豈不是緣木求魚?老夫知道你涉世未深,不懂江湖訣竅,所以就容易吃虧。”
花明抱拳道“多謝老前輩指點。”
他忽然想起,青衣人一再約唔“紅魔”之事。他本想出其不意的將對方制住,但是自己的內傷未好,謾說無力施展,即是未曾受傷,受於對方的怪異掌力,也感覺有點氣餒。
但他仍未揭破對方的秘密,希望在言語之中,能聽出一個梗概。是以,接道:“老前輩,可曾見過家師?”
青衣人微微一怔,他似乎想不到,花明會有此一問?因此,在一楞之間,說道:“見過,老夫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花明心頭一震,急問道:“是誰?”他以爲青衣人,已經知道“紅魔”是自己的化身,所以顯得有點緊張起來。
青衣人的嘴角微微一挑,道:“以後你自會知道,不過,小兄弟是否知道令師……”他的話聲忽止,似乎不願接說悲慘的下文。
花明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顯然他並不清楚,“紅魔”即是自己的化身。但他卻仍然裝作不清楚的樣子,追問道:“老前輩自管說下去。”
青衣人看了他一眼,道:“令師紅魔,在人鬼崖上,先被各大門派,羣打羣毆,以致擊成重傷,旋又被峨眉派的玄機子,用霹靂天雷掌,擊下懸崖。”
花明心頭暗笑,自己明明是被“缺上殘下”,以怪異的掌力,逼下懸崖。他何以會說,是玄機子所爲?
可是,繼而一想,他明白了。因爲青衣人當時,見過“紅魔”後,即返身馳下懸崖。以後的事情,他並沒看見,很可能是聽人傳說,故未存疑心。
當下,他也不願意說破,即輕“哦!”了一聲,道:“家師之武功,已是超凡入聖,絕不會遇險,若果真遇險,在下早晚,也要查出仇人。”
青衣人點頭道:“爲人徒者,應當如
此。”
稍頓,又岔開話題道:“小兄弟,現在武林各大門派,不容於你,這樣下去,你的處境,是十分危險的,所以……”
“所以……”他一連說了兩個“所以”,卻未道出下文。
花明緊緊追問道:“怎樣?”
青衣人詭譎的雙目,閃動了一下,道:“一個人的武功,即是再高,也不能遍地無敵。所以老夫的意思,希望你能在各大門派中,選擇一派,作爲幫手。”
花明求教道:“不知哪一幫,比較恰當?”
“這個……”青衣人似乎在沉思,是以,微頓之下,又道:“由你自己選擇,不過,到時如有用得着老夫之時,老夫自會從中替你進言。”
花明道:“老前輩金玉良言,容在下考慮。”
青衣人將手一拱,道:“小兄弟,多加珍重。”“重”字出口,人已在數丈以外,接着,又是數晃,已淹沒在嵯峨的山石中,蹤影不見。
青衣人走後,花明心頭暗忖:“看此人目珠,陰晴不定,他是否另有居心?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心道:“如果說他,另有居心,爲什麼會數次的捨生忘死,搭救於我?而且,我與他無仇無怨。但,人心叵測,總是小心爲妙。”
花明的內傷極重,急於尋地,運功調息。他不再想青衣人之事,但他的心裡,卻又記掛着宗寒香,一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強提一口真氣,向山區疾馳。他不知不覺的,又奔向那座山神廟。廟裡依然是靜悄悄地。此際,天色已然昏暗,廟裡顯得陰森森地,而且,山風呼嘯,益發令人顫慄。
但花明無暇顧及這些,如今,最重要的是受了傷,急待運功調息。他本想坐在供桌前面,卻又恐怕遇見了仇人。是以,略一猶豫,要尋找一個隱秘之處。
他探頭向那座破爛不堪的神像後面一看,不由心中大喜。因爲神像後面,足可容下一個人的地方,即是有人來此,也不易被發現。
他手攀着牆壁,爬了上去,即行端坐運功。詎料!他剛剛坐好,微聞一陣衣袂帶風之聲響起,似是向這邊馳來。
他的心頭暗慄!設若是仇家,自己現在,內傷極重,只有任人宰割了。心念之間,將頭一歪,順着神像肘臂下的一個小孔洞,向外看去。
一陣微風颯然,從外面進來一個白髮皤皤的老嫗,只見她雙目精光閃爍,向四周亂看。那白髮老嫗看了一會,遂在供桌旁邊的地上,瞑目調息起來。
花明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不敢大意,儘量的不弄出一點聲息。漸漸地!白髮老嫗,似已進入了忘我之境。
花明也急疾地排除雜念,加緊運功。不多時,也已由清入渾。經過了不知多少時間,才由渾入清。
耳邊只聽得人聲嘈雜,急忙睜開眼睛,更使他嚇了一大跳。因爲他的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而且,緊貼着他的半邊身子。
花明側頭看去,一見正
是,先前坐在供桌旁邊的老嫗。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一縷細如蚊鳴般地聲音,道:“不要動,稍微有一點聲息,就會被他們發現。”
花明自不敢亂動,順着孔隙,向外面看去,但見和尚、道士、俗家,不下有三十餘個人。這些人,這是邀截自己的各大門派的高手,其中,包括玄機子也在內。想不到,他們也會跟蹤至此。
陡地!數聲長嘯,又從外面,進來十數條身影。但見爲首的一個人,抱拳說道:“敝派掌門,霧中飛龍盛霄,因另有要事,特打發在下,來此聽候各位差遣。”原來來者,乃是“青城派”的人。此人說完,一雙精光閃爍的目珠,在人羣中掃射。
玄機子身爲這一行之首,即道:“有勞諸位英雄了。”
微頓,又道:“爲了江湖的安寧,經過各派決議,預備在武當山,召開武林大會。決定在二月二日,不知貴派掌門,屆時能否前來參加?”
“青城派”的那人接道:“敝掌門之諭命,由在下完全負責。”玄機子自是無話可說,“青城派”那人,說完之後,即帶人隱入人羣之中。
正在這時!忽然,從外面縱進一個人來,滿身鮮血,口中急呼道:“快……去搭救……”話聲未已,一下跌倒在地。立時有人趨前,替他推宮活血,那人才悠然醒轉。
玄機子口宣佛號,問道:“是誰遇險?”
那人喘息了一下,道:“青城派與華山派兩位掌門,攜帶一衆高手,被一羣大始教徒包圍……”
話說至此,忽又“啊!”的一聲慘呼,口噴鮮血,雙目一翻,竟一命嗚呼。衆人一經查視,發現那人的右肘上,中了一枚菩提釘,竟然入肉三寸餘深。
剎那間!一陣大亂。跟着,有人大喝道:“有奸細!”但是,究竟哪個是奸細?卻無法找出來。
玄機子目射威力,四外掃視。花明坐在神像後面,居高臨下,也未看出,是哪個人,暗中下的辣手?
忽然!白髮老嫗將嘴靠近他的耳邊,輕聲道:“這些人裡面,一定有大始教徒。”
花明在白髮老嫗,貼身耳邊說話之時,只覺一縷清香射進鼻管,不由側頭向她看去。但見其滿面皺皮,實在令人有點嘔心。然而!她所在之處,吐出來的氣,又如蘭似麝。
花明心頭暗忖:“這個老傢伙,倒很奇怪?看她的年齡,怕不在六、七十歲以上,但其身上,所發出的氣味,卻如少女。”
沉思之間,忽聞!前面一聲沉喝,道:“朋友,既然是有爲而來,何必藏頭露尾?”
此話,正是玄機子怒極而發。同時,他那鋒利的雙目,已看向“青城派”的那幾個人。其餘人的目光,也都不約而同的看去。
因爲這幾個人,來得十分突然,而且,說得也不切理。更加上,適才所死去的那人話語,證實“青城派”的掌門人,已經率衆而來。
但是,那位“青城派”的代表,似乎充耳不聞,其面色上,也浮現一份峻冷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