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上殘下”單臂一攔,喝道:“退下。”女人聞聲,急疾地後退。
老怪的那副尊容,本來就難看已極,他這一擋退女人,那隻獨眼,冷芒直射,冷冷地道:“本教主,這就超渡你們。”說罷!獨臂一揮,一陣灼熱的掌風爆出。
“喀嚓!”連聲,六條禪杖,悉數震飛,單腿微縱,獨臂再揮。剎那間!數聲慘吼,一股腐臭的焦味傳來。
那六個和尚,跌倒當地,其身軀已變成焦黑,還發出陣陣濃煙。所有的武林高手,心膽俱裂!想不到這一個全身殘缺不全的人之武功,會高絕到如此地步。
這是什麼武功?實在令人驚駭!玄機子見多識廣,一聲驚呼,道:“薰風掌!”他這一聲驚呼,頓時喚起了所有人的記憶。
這種“薰風掌”,乃是數百年前武林中所失傳的絕技,想不到“大始教”教主竟然練成。如果有人被掌風掃中,即時熱毒攻心,身軀亦即被灼熱烤焦。
“缺上殘下”一陣得意的獰笑,道:“道長倒很識貨。”
微頓,又道:“本人上體天心好生之德,希望各大門派,善自考慮一下,倘若任性頑強,本人說不得……”
話聲驟止,獨目向四周一掃,又道:“請各位看看,能否衝得出去!”場中之人,隨着他的話語,向四周看去,都如泥塑木雕般的動彈不得,連玄機子也不例外。
原來四周的“大始教”徒,個個手中高舉一根長約三尺的黑色鐵筒。無疑的,裡面藏的不是火種,即是毒水。
只聽“缺上殘下”再次道:“諸位看到了吧!鐵筒裡藏的是絕毒天下的毒水,只要沾上一滴,即刻化膿血而亡,哈哈哈……”
玄機子的修養即是再好,也是忍無可忍,口宣佛號,怒聲道:“施主不計後果?”
“缺上殘下”道:“本人言出法隨,絕無更改!”也就在這時,有幾個道士,已是忍無可忍!數聲厲嘯,向外面手持鐵筒的“大始教”徒衝去。
他們身軀未到,已是數聲慘叫,“噗通!”摔倒,一陣抽搐,已是氣絕身亡。衆人眼看着,他們衣衫化灰,肌肉漸漸腐爛,約有兩盞熱茶的時間,剩下一堆白骨……
玄機子再也忍不住,沉哼一聲,道:“施主,天下武林尚有一口氣存在,也容不得你們橫行!貧道等即使死在這人鬼崖,大始教將在不久後也要覆滅。”
他濃眉一揚,目射煞氣,已從衣領上取下拂塵,準備一拼。場中,頓時顯得無比的緊張。其餘的百幾十個高手,也都在蠢蠢欲動,注視着玄機子的動作。
驀聞!樂聲又起,傳出的,是縷縷摧人斷腸的悲音。這樂聲,就是鐵石心腸,也要被感動得淚水零落。
所謂“孽由心生!”“八大門派”的百餘人物,惟有玄機子的修爲最深。但他此際由於悲怒所致,因而,也被樂聲感動得心酸淚落。
漸漸地,樂聲愈加怨悽!場中,也傳出了唏噓聲!
玄機子不知何時,跌坐地上,他的紅潤面頰,已有兩行水漬。其餘的人,都在頻頻地擦着淚水,“人鬼崖”上,一片悽清……
這個地方,自古以來,乃是武林人物約斗的地方,一旦上來,弱者即變成死鬼,強者橫!纔有活命,因而起了這個名字。
當前的形勢,“八大門派”的高手,即是弱者的一方。而“大始教”徒,無疑的,是仍然活生生的。人鬼的分際,即在於此!
本來“元宵”夜是晴空萬里,自從這縷悽楚地樂聲一起,高掛的蟾圓,蒙上了一層灰白的薄雲。它似是不忍看見,即將來臨的殘酷一瞥。
約有頓飯的時間,一片號叫之聲,如喪考妣。甚至,有的捶胸頓足,使盡全身的氣力,在號哭着;有的坐在地上,“嗚嗚!”啼哭;更有的,奮身向崖下跳去……
玄機子坐在地上,回想着往年一幕幕往事,他傷心地問着自己:“人生爲的是什麼?我已年逾古稀,又要爭奪什麼名利?”
人在傷心之際,往往會想起往事,更是愁上加愁!場中的哭聲,由大變小,眼看這些人,就要遭受浩劫之際……
驀聞!遙遙地傳來一縷“梵唱”。“梵唱”之聲,由細緻,而至雄壯。漸漸地……樂聲反而被“梵唱”之聲壓下去。
場中之人,乍聽“梵唱”,頓時一怔,哭聲倏止。約有頓飯時間,“梵聲”寂然。隨之,人影一陣閃恍。
一見來人,“缺上殘下”醜陋的面容上,現出無比的驚駭,一聲輕噓,率先向崖下奔馳。霎眼間!“大始教”徒,蹤跡杳然。
“人鬼崖”上的衆高手,如夢乍醒!都不約而同地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
忽然!一聲蒼老佛號傳來,道:“阿彌陀佛,適才乃是空空魔音,若不是老衲及時來到,就太危險了。”衆人循聲望去,但見面前立着一個面色紅潤,身體偉岸的老和尚。
他雙手合十,雙目似閉非閉、似睜非睜,喃喃自語:“孽由心生,邪自內心,無我無相,虛幻自滅!”說着,不顧衆武林高手,飄然而去。
玄機子畢竟內功修爲深厚,已自恢復原狀,挺身而起,高聲喊道:“大師請留步!”但那老和尚,早已蹤影不見。
緊接着!所有的人,都已清醒,齊問玄機子道:“這位師父是誰?”
玄機子面色肅穆的道:“如果貧道……”
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一縷如蚊鳴般地聲音道:“請勿多嘴。”
玄機子哪還敢再說,趕緊改口道:“貧道也未見過,不便亂猜。”
說完,轉頭對衆人道:“紅魔已除,諸位此後儘可放心。不過,他的徒弟活報應,尚未出現。那位小施主的狠毒,不下於其師,還望各派仍然注意纔是。”
他話中的意思,雖未明確說出,卻隱隱地暗示,對“活報應”要注意除掉,以免爲害江湖。至於“大始教”的逞兇,他卻不敢狂談,但其內心中,
卻在暗暗計算着。
“人鬼崖”上的人,陸續散去,又恢復了原有的陰森……
且說花明墜下懸崖,自份必死。但他神智未亂,向下看去,但見谷內雲蒸霧騰,竟然看不見谷底。
他想以掌風激盪崖壁,可是,由於霧氣隔住視線,使他無法看清。他一聲長嘆道:“完了。”“天魔訣”已在不知不覺中撤去。
他向下墜落之間,心頭電疾地閃動:“母親的仇恨,自己的身世,還有柳翠明所託付自己之事,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一樣的完成!就這樣的死去,實在難以瞑目。然而!自己技不如人,被缺上殘下那種怪異的掌風,逼落懸崖,這口怨氣,永無報復之日了。”
他緊閉着雙目,準備着落地上一剎那粉身碎骨的劇痛。此際!他仍然能希望有一線生機。於是,再次睜開眼,看看距離崖壁能有多遠。
一見之下,他的心,完全涼了!從朦朧的霧影中看去,少說也有三丈。謾說身軀急速下降,虛懸空中,無法推出掌力,即是能夠揮掌,也難以將掌風有效的推到三丈以外。
他算是完全的絕望了。此際!心頭泛上陣陣涼氣,那是墜地剎那間的劇痛,然後,骨碎肉飛,永遠的沉淪下去!世上最難過的事情,再沒有比等着死神的來臨,更爲難受的了。
花明如斷線的風箏似地向下墜落,墜落……身軀衝擊着濃霧,向四外蕩去。漸漸地,霧海稀薄,但谷底仍然是一片黝暗,什麼也看不見。他鋼牙一咬,雙目緊閉。
本來,他在“人鬼崖”上,被玄機子連擊兩掌,已是血翻氣涌,眼冒金星;復與一衆武林高手拼搏,更加翻涌得厲害。
在“缺上殘下”來時,本想趁他們對答之間,要想急疾地調息一下,但由於時間倉促,未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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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經老怪連續拍了兩掌,灼得汗水直流,傷勢愈重。再加上墜下懸崖的驚駭!因此,就在他將及谷底之際,竟然暈了過去。
陡地!他的身軀似乎落在一張巨網上面,微微一緩,又繼續下降。但他此際昏迷如死,故毫無知覺。
忽然,他似是迷迷茫茫的醒了過來!只覺一股熱流奔進丹田。他像陷入夢境之中一樣,但一種本能的反應,卻立即藉着那攻向丹田之中的熱流,緩緩運息起來。
那股暖流,源源不絕……經過一陣運功調息,他的神志也逐漸變得清醒。腦海裡起了思潮,他只記得自己被“缺上殘下”逼向懸崖,以致墜下。
在這之間,他曾想以掌風衝擊石壁,但由於霧氣太濃,看不清石壁,以致願望破滅。之後,也就昏迷過去。難道自己現在是在陰間不成?
他本能地擡起手來,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感到有點疼痛。他意識到,自己是活着的,並未死去,自己是被人救了。
他的心頭忽又掠上一陣悽然之感:“自己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竟然處處不能被人相容!如今,誰又會來搭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