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烏雲漸漸遮住了天上的太陽,隱隱有雷聲在雲層間炸響,街道上的人們匆忙向着家中趕去,或是就近找了個避雨的地方,以免自己被接下來看前兆就肯定不會小的風雨淋得透心涼。
——而在這種情況下,快步奔行在街道上的胡炳卻顯得並不是那麼突出了。
“方纔還是晴空萬里,現在就匯聚起了如此規模的陰雲,這種天象變化定然不正常。”
收回瞭望向天空的視線,胡炳忍不住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了那臺只有地圖功能解析度高到離譜的手機,試圖從中找到引起這次天象變化的罪魁禍首。
而這臺手機或者說這臺手機背後的人工智慧並沒有辜負胡炳的信任,很快便替他標出了附近所有疑似劇情人物的可疑人員,並在幾秒內將錯誤選項紛紛排除,只留下了地圖上的三個紅點。
至於怎麼排除錯誤選項……只需要查查這些人有沒有檔案就行了,有檔案的就肯定是本地人,沒有檔案的要麼心裡有鬼,要麼就是剛穿越的劇情人物。
“啪嗒——”
水滴砸落在地面的聲音響起,已經無比濃郁的烏雲中終於有雨水滴落,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並且勢頭不減的向着瓢潑大雨迅速轉化。
路上快步往家裡趕的行人在發覺雨水滴落後也有些遺憾的躲進了附近店鋪的屋檐下,馬路上的車流也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減少,不過卻仍然還有幾個應該是有急事的行人冒雨趕路,一手打傘一手握把蹬着單車急速向着目的地趕去。
感受着雨水打在身上的觸感,胡炳卻是忽然回想起了以前的記憶,神色變得有些陰鬱起來。
——當初他爲了某個被女幹殺的女童奔襲千里砍死那羣人渣的時候、衝進官府斬殺某個貪贓枉法勾連山匪強盜殘害領下百姓的貪官汙吏的時候、再次回到瀾雲宗爲父親報仇的時候,也下了這麼大的雨。
江湖事,江湖了,若波及傷害到了無辜百姓,我定不饒你!
陡然燃起的火焰灼幹了滴落在衣表的雨滴,胡炳臉色凝重的將那臺手機塞回了懷中,完全無視了在馬路上穿行的車流,加快步伐向着衛星地表徵圖出來的地方跑去,在身後帶出了道道殘影。
—————
做人最難的並不是堅持初衷,而是跟那些惡人同流合汙。
我們最終會成爲什麼人,並不看別人想要我們成爲什麼人,也不看種種威逼誘惑試圖讓我們成爲什麼人,而是看我們本身想要成爲什麼人——是的,人是會變的,就像我們年幼時很多人都曾幻想成爲科學家,但在長大後幾乎沒多少人還堅持這個夢想,真正成爲科學家的比例也相當的低。
這是爲什麼?因爲別人不想讓你成爲科學家?因爲成爲科學家不賺錢?因爲成爲科學家需要面對重重困難?因爲沒有能力成爲科學家?
這些其實都不是理由,別人不想讓你成爲科學家沒問題,只要你自己想就行了;科學家不賺錢沒問題?只要能養活家庭就行了;成爲科學家需要面對困難沒問題,只要克服過去就行了;沒有能力成爲科學家沒問題,只要繼續學習下去增強能力就行了——其實,就是因爲我們自己放棄了這個夢想。
我們因爲外界的種種干擾而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因爲人類終究是生活在羣體中的生物,我們在恐懼着堅持初衷所需要面對的阻礙,在墮落後還爲自己找出了不少墮落的理由——要知道,其實很少有人體驗過堅持初衷究竟有多難,我們只是爲堅持初衷加上了很難的標籤,然後給了更多人放棄堅持的理由。
當然,對於那些只願意動口不願意動手早已墮落的人來說,那麼堅持初衷的確非常困難——因爲他們可以說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初衷,他們知道達成目標需要努力卻仍然懶惰,完全不去積累達成夢想所需要的資本,被那些願意爲此而努力的人刷下去後還抱怨着堅持初衷困難至極。
是的,普通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趕超努力的天才,但是我們也不需要趕超那些努力的天才,我們只需要趕超那些不願意付出努力的天才以及其他同樣努力的普通人就行了,那時便足以給予過去爲夢想付出努力的自己一個交代。
——爲什麼曾說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這便是了。
懶惰者放棄努力,還用堅持初衷非常困難的理由掩飾自己懶惰的事實;願意爲堅持初衷而努力的勤奮者在聽到前者的理由後有了放棄的理由,於是自認爲努力無法得到結果的他們放棄了努力,並在懷着僥倖心理堅持了一段時間初衷後碰到了阻礙自己繼續前進的由各種困難組成的牆。
因爲放棄努力而沒有越牆之力的他們被牆砸的遍體鱗傷,最後將全部責任都扔到了牆的身上,將堅持初衷極爲困難這句話奉爲真理;而這兩者互相之間對這條理由的加固又在不斷影響着後來者,導致懶惰者與絕望到放棄努力而被牆壁擋下的勤奮者越來越多,最終將這條理由加固到近乎真理的程度。
——而有誰會去否認公認的‘真理’呢?
肯定會有,但那要麼是少部分真正識破真相的【天才】……要麼,就是有覺悟揹負着這條真理而繼續前行的【愚者】。
胡炳就是這樣的愚者,不然他就不會爲那些跟自己沒什麼太大關聯的民衆挺身而出,也不會爲公理與正義而拔刀——他是沒有任何目的、單純就是爲了自己的想法而行俠仗義。
換句話說的話……應該就是不會被任何利益以及道德所捆綁的、興趣使然的英雄吧。
而在行俠仗義的過程中,胡炳發現堅持下去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困難,這也導致他有時很難理解那些寧願墮落也不願意行走於正道的人:難道堅持當個好人甚至只是不好不壞的普通人,要比當個被官府追捕爲天下所不容的惡人還難嗎?
然而也是這種難以理解,讓他的父親爲此葬送了生命——年輕時尚還沒有經歷太多的胡炳認爲世界並非有些人想象中那麼黑暗,他認爲自己跟瀾雲宗前任宗主並沒有什麼太大仇怨,還沒達到那種足以讓對方將自己抄家滅門程度。
——於是,虎霸天陣亡,兩位弟弟逃亡失散,整個譚霧城都被毀滅,無數無辜民衆因此而亡,理由卻僅僅只是瀾雲宗前任宗主瀾山以及瀾山背後站着的當初毀滅胡家的三大家族之一的魂家成員爲了防止胡家血脈重新崛起,趁着足以在胡家先祖支援下爆發先天境實力的胡炳被先天二境的瀾山擊傷,還未能恢復全部戰力之時前來斬草除根,順便掐滅胡家血脈崛起的苗頭。
雖然瀾雲宗也爲自己的囂張之舉付出了部分代價,本國國主不可能任由瀾山如此肆意妄爲想屠城就屠城,但也在進行了部分利益交換後將此事壓了下去——甚至就連上奏國主懇請不能就此放任瀾雲宗的王博昭都被牽連,雖然因爲自身勢力的緣故沒有被貶乃至下獄被殺,但在朝堂上也免不得被政敵蠶食勢力。
——要知道,相比起仍然在整個世界都能排上前三的魂家,區區小國根本無法與之比擬,僅僅只是個警告就讓整個朝堂的文武百官倒了風向,王博昭哪怕有所不滿也只能憋在心裡。
也是在這時,胡炳知曉了世界的殘酷,知曉了學院那些象牙塔中的爭執究竟多麼稚嫩,知曉了那些惡人爲什麼寧願遭受追捕也選擇了當惡人,知曉了唯有實力纔是貫徹信念的根本——瀾山有實力,所以他可以屠城;那麼自己擁有實力,自然也可以去屠了那瀾山、屠了天下所有爲禍蒼生的害蟲。
——而當惡人可以更快更便捷的提升自己的實力,所以有很多人都去當了惡人。
就像是現在那些罪犯,他們不願意承受正經工作需要付出的努力以及緩慢低下的回報速率,只看到了犯罪的低付出高回報以及斂財速率,所以他們才犯法當了罪犯——而通常來說,所有犯法的舉動都肯定會損害到某些人的利益,所以罪犯會被整個社會所排斥:因爲他們損害到了別人的利益讓自己獲得收益,卻沒有爲他人產生任何回報,就像是隻會索求於宿主而不會反饋回報的寄生蟲,自然會被宿主所排斥。
武俠仙俠世界中那些練魔功的魔頭就是這樣,他們同樣是通過傷害他人爲自己取得收益,只不過相比起現實的罪犯更爲明顯具體化了而已。
瀾雲宗的做法則跟罪犯有些不同,後者只會掠奪他人爲自己創造價值,前者卻是爲了除掉有可能損害到自身利益的敵人,還付出了部分代價提供給社會壓下了這件事所造成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搶劫犯跟馬爸爸的區別,後者是名正言順公開合法的搶錢,而前者就僅僅只是個遲早被抓進監獄的搶劫犯。
而瀾雲宗跟普通殺人犯的區別就是在此,後者殺人僅僅只是因爲私人仇怨或是私人利益受損,並且他們還無法給出被殺者的死亡對整個社會運轉所造負面影響的補償;而前者殺人卻可以扯成與另外一個利益集團的合理競爭乃至是爲了保護整個‘瀾雲宗’這個利益團體不受損害的措施,並且能夠代替被毀滅的龍虎門原本在整個社會體系中所扮演的角色,還對所有因爲此事而受到利益以及其他方面損害的團體組織進行了補償措施,跟布衣匹夫怒而殺人完全是兩種性質的事件。
這也是大多數私有制、乃至是所有尚未達成人人平等的社會的共性:只要有錢有權,你就能在這個社會爲所欲爲——因爲在這些社會中,人有高低貴賤之分……換句話說,人命是有價的、可以用價值利益來進行衡量的,只要肯於付出這些價值,你就能買下其他人的性命。
或許只有奴隸社會在這方面上表露的非常露骨,但在其他社會中也同樣存在這種現象,只是表面上還披着層掩飾的皮而已,這種問題從未真正遠離過——種族歧視階級歧視乃至是性別歧視都是相關問題的部分體現,這些歧視存在的原因就是因爲某些人認爲自己要比其他人處在更高的階級地位。
而事實上……這些階級地位差距是切實存在的,哪怕在華夏大地都非常普遍。
這並非政府只是披着層人人平等的皮卻沒有做實事,而是某些人自己都認爲自己的工作/性別/國籍/膚色/容貌等方面的條件遠遠不如別人,某種奇怪的自卑感讓他們認爲只有別人擁有的纔是最好的,並且在與被他們捧高的羣體打交道的時候看上去像個可悲的舔狗,甚至會因爲對應羣體不符合自己幻想中應有的模樣而主觀否認對方的身份。
——好吧,這種表現其實就是賤,以上只不過是書面上的說法。
這種情況也導致了很多附加現象的發生:有人迷信於某些方面的條件,於是同樣就會有人供應這些人在這方面的需求,幫助他們獲得或者讓他們觀看擁有這些的人做出符合他們幻想的舉動,從而賺取這些人所擁有的各種東西——不論是偶像還是逐漸增多的入國旅遊的黑人都是隨之誕生的產物。
——飯圈女孩的錯我們不能去怪菜虛鯤,山東大學的錯我們不能去怪黑入(除了某些的確觸犯法律的),NBA跟跪族男孩的錯我們不能去怪那羣打藍球的(除了部分活該捱罵的),他們都只是隨着某些人的需求而誕生的‘商品’而已,本質上跟收錢辦事的失足婦女差別並不是非常大。
這種現象的出現告訴我們,阻礙人人平等的並不僅僅只有那些拚命想要把自己捧高的羣體,還有那些拚命想要把自己壓低的羣體——就算那些被他們仰慕的羣體並不認爲自己高別人一等,他們自己也會把自己壓低到要比相應羣體更低的層次,從而再次劃分出不同人羣之間的高低貴賤。
想必當初那些先賢們也都沒有預想到生產力提上去後竟然還會出現這種情況吧——就算我們吃的是同種類同份量的大米,喝的是源頭完全相同的水,坐的是完全同款的車,穿的是價值相當的衣服,住的是面積相同的房子,長着完全相同的臉以及身材,甚至是有着完全相同的性別,也總會有人覺得別人跟自己有很多地方是不同的,再次劃分出不同的階級層次。
這也是人類的劣根性,想要將其徹底拔除還需要漫長的時間以及堅持不懈的努力——不過這跟胡炳其實並沒有多大關係,他跟瀾雲宗乃至魂家的關係其實非常簡單:不死不休的仇敵。
瀾雲宗以及魂家抄家滅門的措施已經表現出他們不死不休的意向,在這種情況下胡炳除了以同樣堅決的態度懟回去之外並沒有其他選擇——這種程度的仇恨或者說所站立場的堅決程度已經很難用利益動搖,哪怕敵方表現出投降的態度最先反應也只會是【其中定然有詐】,就算那些尚未涉及更深層鬥爭的無知成員可以放過,雙方的首腦也絕對無法從這場爭鬥中逃離出去,因爲他們互相之間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這是場由想要斬草除根的瀾雲宗以及魂家主動對胡炳發起的死鬥,雙方不論是誰都無法逃離。
雖然說起來有種宿敵的感覺,並且滅門慘案的確是宿敵之間的設定,但是瀾雲宗前任宗主這種程度的反派可沒有資格去當這個主角的宿敵,只能說是在見到真正最終BOSS前對方派出來的小BOSS而已,就是那種能在後面的副本中一見一大堆的那種——於是很喜聞樂見的,瀾山很快被成長起來的胡炳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