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與那些蜿蜒崎嶇的小路相比較爲平整的大路上,一行極爲龐大的車隊正在緩緩前進,數十匹馬駒拉着身後堆滿裝着糧食的袋子的木板車,踏着蹄子緩緩的順着腳下這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道路行走着,稍有偏離路線的意思便會被手持馬駒的人重新給拉回來,保證它們是在筆直的向前行走。
而除了這些拉着車的馬匹之外,還有極多的馬駒行走在車隊的四周,坐在這些馬匹上的騎士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以防有敵人來此襲擊糧草輜重。
然而若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那些巡邏的騎士們雖然看上去在認真的打量四周,但實際上大部分騎士都是在裝裝樣子,內心早已神飛天外不知道想些什麼東西,完全沒有在認真的進行巡邏。
“喂!你們幾個都給我認真一些,萬一有敵人攻過來該怎麼辦?”
車隊的一處角落,身爲隊長的騎士看着自己的那幾名心不在焉的手下,皺起眉頭語氣肅然的向着他們說道。“在戰時玩忽職守可是大罪,如果沒發現敵人的襲擊的話,就算沒被敵人殺死回去也會被那些執法隊給斬了!”
然而聽到他的話語,那幾名騎士卻只是回頭瞥了他一眼,而後仍然我行我素的摸着魚,完全沒有遵守命令的意思。
只有一名騎士沒有無視隊長,笑嘻嘻的對着後者說道:“隊長,不需要這麼嚴肅吧?難道天時軍還能在被兩萬大軍攻城的情況下抽出兵力襲擊我們不成?”
“萬一呢?命可只有一次,我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騎士隊長痛心疾首的看着那幾名仍然在摸魚的騎士,嘆息一聲向着那名騎士回答道。“我還沒找到老婆呢,可不想死在這裡。”
聽到騎士隊長的話語,不止是那名騎士,其餘的那幾名騎士也都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擺正了自己的姿勢,疑神疑鬼的看着四周的那些灌木叢,深怕裡面突然竄出個士兵把自己的腦袋給摘走。
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回過頭來怒瞪了騎士隊長一眼,重新開始摸起魚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爲隊長的話語的原因,他們放在巡邏上的注意力多了一些,每聊幾句就下意識的轉過頭打量一下四周,順便在回頭的時候斜眼瞪一下騎士隊長。
“所以說隊長,你能不能不要嚇我們?”
那名唯一願意和騎士隊長交流的騎士無辜的向着前者眨了眨眼,神色稍稍有些委屈的向着騎士隊長說道。“天時軍打過來的概率就連萬一都沒有吧?”
“所以說以防萬一以防萬一……不論他是萬一還是億一的概率,我們都得防着!”
騎士隊長瞪了那名騎士一眼,語氣嚴厲的向其說道。“畢竟只要他們來了,我們死亡的機率就會直線提升,每提前一秒發現他們都能降低我們的死亡概率——既然只是勞累一些就能讓自己多一分活下去的機會,那何樂而不爲?”
“誒……但那也太累了啊,如果天時軍沒有打過來,我們這麼防着豈不是很傻?”
那名騎士向着騎士隊長眨了眨眼,語氣有些不以爲然的向着後者說道。“人生不就該及時行樂嘛,不然的話像我這樣在行樂之前世道就變得亂七八糟該怎麼辦?”
“……唉。”
聽到那名騎士的話語,騎士隊長沉默的盯了前者一會,看到他仍然保持着那副笑嘻嘻的樣子,神色複雜的嘆息一聲,疲憊的向其擺了擺手,語氣複雜的向其說道:“那就隨便你了,愛怎麼辦怎麼辦吧,你的那份工作我幫你做了。”
“哦!謝謝隊長!”
聽到騎士隊長的話語,那名騎士頓時精神一振,滿臉喜色的向着前者行了一禮,而後就如同脫繮的瘋狗一般騎着馬匹狂奔進入周圍的叢林之中,看樣子很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喂!要記得回來!”
騎士隊長不抱希望的向着那名騎士吶喊一聲,而後沉默的看着那名騎士回過身向着自己擺了擺手,一絲停下馬匹的意思都沒有——那怎麼看都不像是同意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和他說‘永別’。
“永別……直接趁機當了逃兵嗎……”
騎士隊長看着那名騎士在進入叢林的那一刻便消失不見,神色複雜的嘆息一聲,而後拽動馬繮讓馬匹重新回到車隊前進的軌道上,彷彿剛纔真的只是騎士隊長給自己手下的騎士放了個假而非一名騎士趁着這個機會直接當了逃兵,順便還把馬給順走了……
“把馬……順走了?”
想到這裡,騎士隊長的動作一僵,連忙轉過頭來,開始清點自己負責防衛的車上的糧草……然後不出所料的發現上面的糧草少了一袋。
“那個熊孩子還真是什麼都敢幹啊……”
看着那幾名手下奇怪的目光,騎士隊長神色複雜的嘆息一聲,內心五味雜陳的自言自語道。“雖然監守自盜的刑罰很重……不過當逃兵已經是死刑了,所以罪上加罪也不過還是個死嗎……”
“早知道就晚些清點糧草了……我現在已經知道糧草少了一袋,若是知情不報可是重罪,但是一旦報上去那個小子就沒有多少逃離的時間了……所以如果晚些清點就可以晚些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就算晚些報告也只是輕罪,那小子肯定能夠藉着時間跑掉了吧?”
“那麼……要不要爲了一個小夥子隱瞞這件事?”
想到這裡,騎士隊長的內心開始變得糾結起來,最終還是嘆息一聲,向着他的直屬長官那裡走去。“算了……犯不着爲了他人搭上自己的生命……而且我只知道糧草少了一袋,並不知道那小子當了逃兵……說不定,他還能趁着這個機會徹底逃走?”
想着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騎士隊長此時已經走到了他的直屬長官的面前,並且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向着後者彙報了上去。
…………
“駕——!”
那名當了逃兵的騎士低喝一聲,同時一抽馬鞭,讓他坐下的馬匹發出一聲悲鳴的同時奔跑的速度越加快速。
騎士的周圍已經不是他衝進去的叢林,他在進入叢林讓自己的身影徹底消失的那一刻就立即調轉方向向着另一個方向逃去,沒過多久便穿過了樹林,進入了一處平原地帶。
“也不知道隊長能不能猜到我竟然會向着來時的路回返……”
騎士又奮力用馬鞭抽了一下胯下的馬匹,臉上帶着興奮與激動的笑容,腦中想着自己被抓住之後有可能會得到的遭遇,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的心臟更爲劇烈的鼓動起來,然而他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盛。“不過隊長不一定會猜這些啊……隊長可是最惜命的,在發現我當了逃兵之後爲了不被我牽連一定會報上去,就算動了惻隱之心也會確認少了一匹馬和一袋糧食這件事根本瞞不住,也會爲了不被牽連而把這件事報上去,然後我逃離的事情也會順理成章的暴露……”
“而發現我當了逃兵之後,爲了那什麼‘貴族的威嚴’,說不定會派出幾名騎士來追捕我……哈哈,果然這種刺激的人生纔是我想要的。”
伴隨着心臟鼓動的越來越快,騎士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盛,極端的恐懼讓他的五感變得極爲敏銳,因爲大量信息的涌入、內心情緒的干擾、以及體內各種激素的分泌而變得有些混亂的思維讓他下意識的開始自言自語。“那句‘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是誰說的來着?簡直超級有理啊!”
就在騎士沉浸在自己內心的情緒之時,忽然一條異常的信息在此時傳入了他的腦海,變得極爲敏銳的五感瞬間捕捉到了腦後不遠處極爲異常的氣流。
騎士立即不假思索的從馬匹之上滾落,而後原本他所在的位置驟然響起一聲激烈的轟鳴,一陣被強大的力量掀起的煙塵在他身後迅速的擴散而來,在他落地之前將他籠罩了進去。
騎士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無視了渾身上下傳到腦中的強烈疼痛感,順着翻滾的力量直接從地面上站起,順手從腰帶上拔出一柄匕首,面帶興奮笑容的回過頭看着站在自己剛纔所處的地方、哪怕在一片煙塵之中也極爲顯眼的一道黑影。
遮掩視線的煙塵很快便消散乾淨,露出了剛纔被煙塵遮蓋的情形——
一道身穿鎧甲的人影站在騎士剛纔所在的地方,緩緩收回了手中沾惹着鮮血的大劍,那匹可憐的馬已經從頸部斷成了兩截,無數的鮮血從它身體的斷口處噴涌而出,瞪大的雙眼顯露出對生命的眷戀以及對殺死自己的那人的憎恨。
“喂,我們無怨無仇的,你幹嘛無緣無故的襲擊我?”
騎士將身體微微低俯,擺出一個可以隨時發力的姿勢,同時聲音因爲激動而微微有些顫抖的向着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說道。“……還是說你其實是一個殺人越貨的強盜?但是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啊?”
“哼……不要裝作無辜者。”
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冷哼一聲,語氣冷厲的向着騎士說道。“你的那些小把戲我已經看穿了,既然是被萊恩子爵派來殺我的人就不要這麼磨磨蹭蹭,趕快動手吧!”
“什麼鬼??我殺你?萊恩子爵派來的人?”
騎士皺起眉頭,語氣不善的向着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說道。“喂,你說的哪跟哪?你看我像那什麼萊恩子爵的人嗎?而且就我這小身板還殺你?你還看穿什麼不存在的小把戲?你平白無故想要殺我竟然還找什麼堂而皇之的理由?”
雖然騎士非常喜歡刺激,但是他並不喜歡被誤會乃至污衊的感覺——或者說這個世界上,不論是誰都不會有人喜歡這種感覺。
“哼……裝的還挺像。”
然而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完全沒有聽進騎士的解釋,冷哼一聲向着後者說道。“你若不是萊恩子爵派來的人,那又爲什麼穿着貴族聯軍的制式鎧甲?”
“嗯?你難道是天時軍的人?”
聽到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所說的話語,騎士的神色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向着前者詢問道。
“哼!你果然是萊恩子爵的人!就連污衊的手段也如出一轍!”
聽到這句話,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頓時神色一變,憤怒的向着騎士喝道。
還不待騎士做出什麼反應,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便提起了手中的雙手大劍,怒喝一聲向着前者斬了過來。
“切……既然你聽不進人話,那我就只能讓你當鬼了!”
接連被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所斥責,騎士也變得有些惱火,見到前者竟然率先攻了過來,怒罵一聲便把手中的匕首向其投擲了過去。
陽光照射在飛在半空的匕首之上,而後頓時被匕首光滑的刀身所反射,正好照射在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的眼睛之上。
那道身穿鎧甲的人影忽然感受到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眼睛頓時被光線刺激的幾欲流淚。
然而他也並非浪得虛名之輩,順着本能直接閉上了眼睛,運用聽聲辨位的本事捕捉到了那柄飛射而來的匕首的位置,揮劍磕飛了那柄飛來的匕首。
然而等他睜開眼睛,卻發現騎士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原地,內心頓時一驚,擺出防禦的姿勢警惕的看着四周。
伴隨着身穿鎧甲的人影動作停止下來,這片地區頓時重新歸於寂靜,卻是除了非常自然的風聲,什麼聲音都消失不見。
“這個潛行者很有本事,先不說剛纔那招閃光,單是潛行的時候什麼聲音都沒有,就已經足以自傲了……”
身穿鎧甲的人影神色警惕而鄭重的打量着四周,然而卻完全沒有捕捉到一絲一毫騎士的蹤跡,內心變得更加驚異起來,防禦的架勢頓時擺的更嚴密。“而且移動的時候好像就連氣流都沒有帶動,那些風都是自然吹來的風,完全沒有那些非常不自然的氣流……”
“這種大師級的潛行者肯定不會犯那種踩到樹枝的小錯誤,並且絕對不可能錯過我露出的任何一個破綻……”
“也就是說,只要我放鬆一刻,這場戰鬥就結束了。”
想到這裡,身穿鎧甲的人影爲了避免出現精神繃得過緊而導致沒過多久就精神恍惚的情況,稍稍放鬆了一些精神,卻仍然保持着極高的警惕。“這場戰鬥,是一場持久戰,只要誰的狀態出一絲差錯,便會直接分出勝負……”
“哼……我相信我的意志強於那些藏在陰影中的人,想必這些就儘管來吧!”
身穿鎧甲的人影如此自信的想到。
於是,伴隨着兩人的對峙,時間不斷的流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