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大球狀器物的幻影,橫陳在教學廳寬廣的屋脊下,帶着無限的威壓和浩瀚,似乎要撐破這座建築,直接去往更加廣闊的天地。
幻影的八個方向,各自分佈着一個銜珠傲視的龍首,其下則是八隻怒目仰天的蟾蜍,精準的對應着每一顆或將掉落的龍珠。
這,便是地裂系魔法的具象,也是三千大道中上百種可能的集合。
並且看到這份具象之後,唯一曾經就接觸過中字級法師的麥爾肯,更是不可置信的下意識驚呼道:
“張衡機樞之心?”
毫無疑問,張衡機樞之心,便是地動儀在這個世界裡的名稱。
而隨着蘇牧身後具象的浮現,蘇牧指尖上的凝結的石塊,更是立刻就發生着愈發玄妙的變化。
只見蘇牧以那微小的石塊爲基,將無數的塵埃歸附相凝,進而直接就讓那懸空的石塊,變爲了一柄半尺短匕的模樣。
蘇牧竟在這瞬息之中,便已然嘗試着利用規則化爲武器。
不過令人遺憾的卻是,當蘇牧指尖的這柄石匕完成,併成功將其握於手心之後。
蘇牧卻也立刻發現,石匕的硬度簡直就是慘不忍睹,蘇牧完全都不用以炁御力,單單憑藉着尋常的力道,便輕易將其給折成了兩半。
然而縱使如此,縱使蘇牧的首次嘗試,似乎完全就是一出異想天開。
但是僅僅憑藉着,蘇牧這般輕易就捉住了世界的法則,卻依然讓包括路晰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感到了驚喜、甚至是驚駭!
……
“凝炁化石,只是觸碰規則的第一個階段,既不能算得上是完整的魔法,也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威力,你今後要走的路還在很長。不過如果你也願意的話,那你接下來的魔法道路,我將親自作爲你引導。”
“所以……你願意讓我作爲你的導師麼?”
路晰靜靜的看着蘇牧,言辭依然不算多麼的強烈。
但她最後那一句輕飄飄的問話,卻顯然飽含着無限的期許,更是在場所有的應考者,真正夢寐以求的那份結局。
而對於這樣一份機遇,蘇牧當然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隨着蘇牧認真的點頭確認着,他的確擁有着去往魔法深處的野心。路晰也終於第一次的,彎起了星辰般的雙眸,在衆人面前流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雖然這一絲燦爛,是如此倉促的一閃而過。
但僅僅就是這瞬間的明媚,卻已經讓所有的應試者,全都沉浸在了這份婉轉之中。
甚至連對魔法規則的感悟,也都暫且間忘到了腦後。
而在衆人如此貪念的迷離之下,路晰竟然下意識的有些羞澀。
立刻又小心的收納起這份美好,再度換上了一如先前般的,一副全然不爲所動的神情,再度的將自己給僞裝了起來。
也直到此時此刻,蘇牧這才終於想起了,眼前境界高深、並充滿理想鋒銳的路晰,她終究也沒有比自己大上多少。
歸根結底,也只是個桃李年華的女孩而已。
至於她剛剛慌忙僞裝起自己的那番行爲,更是爲她本就精緻的容顏,又平添了幾分俏皮的意味。
就算是一心想要變強的蘇牧,此時也在微醺中、有了些戀愛般的悸動。
不過這一絲悸動,終歸也只是悸動。
作爲讀懂了路晰思想的蘇牧,他顯然比大多數人都要清楚。阻擋在路晰與自己之間的,卻也正是路晰想要打破的那一道……大陸邊緣與中央的隔閡!
只要知識壁壘還存在,則路晰和眼前的衆人,便永遠不在同一個世界。
雙方就算有所交集,也終歸不會有結局。
而也就在蘇牧剛剛想到這裡,路晰卻也幾乎同時的看向了蘇牧,嚇得其實根本沒有談過戀愛的蘇牧,下意識的便低下了頭去。
所幸蘇牧內心的悸動,路晰其實根本就未曾察覺。
路晰此時真正想要表達的,卻赫然是:
“雖然你選擇讓我成爲導師,的確會有如你所想的那些便利。但關於另外的那一些,可能你不太願意聽到的消息,我卻依然認爲你有權利知曉。”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是否可以單獨進行一些交流。”
……
蘇牧帶着滿臉的疑問,在路晰引導下離開了教學廳。
至於其餘的應考者,則依然圍繞着那顆漂浮的石子,由和路晰擁有同樣意志的莫凡陪伴着,繼續着各自對魔法規則的找尋。
並且此時此刻,路晰帶着蘇牧所來到的地方,也正是學院分理處中,一處極爲隱秘的會客室。
會客室的四壁,全都添加了棉質材料進行裝潢,令聲音完全無法被外界所探聽。
甚至就連這間會客室本身,也只有路晰和莫凡才知曉。
如此周密又謹慎的安排,以及路晰這般鄭重其事的態度。似乎都在不斷的提醒着蘇牧,路晰接下來所要說出的,會是怎樣駭人聽聞的事情。
然而也就在路晰正醞釀着言辭,努力思考着該怎樣描述自己的處境,纔不會給到蘇牧太大的衝擊。
但蘇牧此時,卻已然搶先開了口。
並且蘇牧開口的第一句話,亦直指着路晰最爲擔憂的顧慮:
“所以,像你和莫凡這樣的革新派,其實在學院中的處境並不太好?”
路晰聞言,有些驚訝的看向了蘇牧,沒想到蘇牧竟然連這一點,也已經從她的行爲中成功猜到。
不過既然蘇牧已經挑破了窗紗,路晰自然也認真的確認道:
“不僅僅是不好,應該說根本就是極度的尷尬。”
“因爲整個革新派的誕生,甚至包括我之所以位列圓桌十三席,全都是學院爲了標榜自己的開明,所以才特地做出的姿態。”
“歸根結底,一切都只是保守黨的手段而已。”
路晰一邊說着,一邊雙眸中以不自覺的流露出些許悲哀,然後才目光炯然的看着蘇牧,並說出了這份悲哀的源頭:
“但連保守黨都沒有想到的是,學院早已在這樣的常態下壓抑太久,太多新的思想和理念,都被死死的壓制在平衡之下。直到他們自己搞出了這份姿態,所有的問題才藉此機會完全的爆發,並瘋狂的侵襲着整個保守黨。”
“甚至也包括了,保守黨中、中立且合理的那一部分!”
“所以,若我成爲了你的導師,則你將和我一同面對的……不僅是保守黨的百般桎梏,也更有激進派的肆意刁難。”
路晰說道了這裡,小心的避開了蘇牧的眼神,不願給予蘇牧太過沉重的壓力。
然後才語氣堅定的,拋出了蘇牧最後要做的這份抉擇:
“如此……你也依然要一同去面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