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老夫人一臉慈愛地講述她有多麼疼愛她,也疼愛她孃親,穆青雲就一臉遲疑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敲點了一下,用力一拉,拉出一隻精美的琉璃箱子,裡面整整齊齊擺放了十二個琉璃壺。
陽光透過門窗的縫隙,鋪了滿桌滿地,整個房間都被這一口小小的箱子映襯的黯淡無光。
“這是酒,不過有些烈,也不知老夫人和侯爺你們能不能喝的慣,喝的慣就請老夫人和侯爺偶爾淺酌幾杯。”
穆青雲笑道。
老夫人一顆心簡直都要跳出來。
這,大概就是瓊漿玉液?
穆青雲也就隨手在商城搜了個送長輩禮盒裝的酒水,都沒有多費心,便讓老夫人那點‘破財消災’的小念頭消散無蹤。
原身在國公府待了這些年,她折騰出這般神異來,固然是想自由自在地在這個世上生活,讓別人知道她有背景,有後手,不敢輕易碰她,卻並不是要囂張跋扈,四處結仇。
能以和爲貴,還是要以和爲貴的。
原身的生活,比起這個世上大部分貧寒人家的女孩子,已經千好萬好,因爲她出身不算差,有國公府這門貴親在,所以她不用擔心衣食,也不必擔憂被人欺負,有人遮風擋雨,縱然有點憋屈,可好歹也是健康正常地活了下來。
人家國公府給她春夏各備六套衣裳,秋冬各備兩套,每個月還給她月例銀子,有二兩,和國公府幾個小娘子拿的月例都是一樣的。
尋常老夫人公開賞家裡的小娘子時,也從沒有漏掉過她。
只是其他小娘子自然有各種私下貼補,不靠公中月例過活,可那也是理所當然,人家是親爹親孃親祖母,她憑什麼同人家一樣?
反正最後,穆青雲體面又親切地同老夫人一起達成了各自的目標。
一路思緒飄飛,馬車拉着車四平八穩地出了京城東門,走了一段闊朗的官道,就看到了炊煙裊裊。
國公府這座溫泉莊子位於吼泉山的西側,吼泉山東側便是皇家的園林和陛下的行宮。
圍攏行宮向外,星羅棋佈地點綴了很多個大大小小的莊園,都是圍山泉而建,京城裡那些世家勳貴們,尤其是夫人閨秀,時常會到這些溫泉莊子泡泡溫泉,想用新鮮的瓜果,遊玩嬉戲。
國公府這處莊子,比起行宮附近的那些自然要顯得僻靜,好在也有一眼溫泉,環境更是清幽,自有它的好處。
馬車一路進了莊子,穆青雲遠遠能看到櫛次鱗比的屋舍依山而建,各種石雕木雕隨處可見,整個莊子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佔地面積不小,各種院子林林總總得有十幾個,屋舍更是不下幾百間,裡裡外外伺候的下人也有幾百個。
車一停下,穆青雲就見前頭走過來一雙中年男女,都是侯府管事們常見的打扮,婦人很是得體地行了一禮,客氣地替穆青雲撩開車簾,笑道:“表姑娘仔細腳下。”
說着,她扶了穆青雲下車,招呼道,“快,行李放攬月閣,表姑娘來的急,好些宅子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就先在攬月閣安置,正好能看山景,水景。”她三言兩語打發了車伕,又連招呼帶吆喝,支使的一衆下人團團轉。
穆青雲一句話沒說,人就被簇擁進了攬月閣,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軟榻上,婦人很是體貼道:“老奴姓劉,以前奶過幾天國公爺,如今年歲大了,乾脆到莊子來養老,我當家的姓李,那是個沒用的棒槌,不過也能幫着跑跑腿,表姑娘有什麼事,只管招呼我一聲。”
婦人說話脆生生的,爽利的很,沒一會兒就指派了兩個小丫頭過來服侍,又耳提面命地叮嚀,不許怠慢,穆青雲一笑,似是並不介意這位這‘主人翁’的架勢,很隨意地應了幾聲就讓人都下去了。
劉婆子一出門,臉上和善爽利的笑容就都收斂起來,眯着眼盯着門口的丫鬟小廝,冷聲道:“表姑娘年紀小,你們都仔細些,誰敢怠慢,我剝了他的皮。”
幾個丫鬟忙唯唯應諾,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他們在京城郊外,並沒有看到穆青雲放的那個全息短片,但包括劉婆子和她男人李管家在內,所有下人雖然人在莊子上,卻還是國公府的人,多少有些消息渠道,聽到的消息亂的很,什麼表姑娘有個神仙未婚夫,惹不起,不能嫁國公爺云云,完全弄不懂,可這些消息還是讓人覺得古怪。
劉婆子沉着臉,一路出去,便和等在外頭的李管事湊到一處,壓低聲音道:“沒什麼反應,看着挺和氣,不像會使喚下人的。”
“呵,年紀小,臉皮薄,在府裡這些年也沒怎麼露過臉,你多糊弄糊弄,把人拿捏住就是了。”
李管事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怒意,“這個表姑娘也真是,不在國公府享福,非要跑咱們這兒晃,一個外八路的親戚,還想當家做主不成?”
穆青雲倚靠窗前,從她這個視角舉目看去,果然是遠能看層巒疊嶂的山峰,近能看假山池沼,茂林修竹。
院子裡幾隻狼狗縮在角落,都是一副懶怠模樣。
她抓了把瓜子,遞給趴在窗邊的小松鼠,收回視線挑了挑眉:“現在還流行惡僕劇本?”
劉婆子還有李管事,明顯是把莊子當成了自家,也是,國公府的主子們多少年不來一趟,就是過來,也只偶爾玩一玩而已,這倆卻是紮根下來,一待幾十年,可不得自認爲是主人家?
穆青雲不覺一笑。
若是換成一般的閨閣少女,忽然來到這樣一處莊子裡,想必是很沒有安全感。
身邊的下人,如夏荷,還有花兒,朵兒兩個小丫頭,並幾個婆子小廝都是老夫人撥過來的,沒有一個相熟,此地,李管家‘稱王稱霸’很多年,莊子裡的下人都受他指派,管家的妻子還是國公爺的乳母,估計要被拿捏的死死的。
一連三天,穆青雲卻是好吃,好喝,好睡,好不自在。
可這不過三天,李管事還好,劉婆子卻已經是渾身不痛快,難受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