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記得小時候讀史書時,讀到過這樣一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經歷了這幾天發生在我周圍、促使我人生之路開始轉折的事情之後,我這才慢慢的又進一步的領悟了這句話的真諦。話說法律最根本的作用就是爲了維護一些人的利益,不是嗎?...
下巴上揭去了創可貼露在外面的傷疤,這時迎合着我臉頰上面的笑意也微微打了褶,像是在表達我對內心七竅態度轉變的喜悅...
今天夜晚,再次回到今天這個奪走了我一些東西但又贈送我更多東西的KTV,雖然人流明顯變得稀少,但不知是我身上這套阿瑪尼和腳上這雙走起路來‘噹噹噹’響的迪奧起到了作用,還是酒精的麻痹感在作怪。走在這條通向124包間的長廊上,甜甜的笑意一直沒有在臉上消失過。看着一個個站在包間門前像是極其用心工作的這些現在靠我養活的員工們,我心裡這時再也冒不出那一絲淡淡的憂愁了。即使是剛纔在門前看到那三個在家人心裡是頂樑柱、事實卻是‘朽木’的門童...
“那個女孩是被攙扶到這個包間嗎?”
剛聽到我笑容背後猛不丁加重了語氣的話語,眼前這個年紀和虎子差不多,稚嫩的臉頰上似乎上了護膚品,左耳還帶有耳釘的男孩,臉上本來還是欣慰的喜悅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了,本想着說點什麼來解釋的,可最後還是深深低下了頭,用連續幾個沉默的點頭回答了我的問題...
“你把門打開,然後到後臺找後勤經理,將之前我讓他準備好的嬰兒用品拿到這裡...”
看到眼前這個表情拘謹的男服務員,我微微的加重了表情的和善。藉着最後的一絲清醒,將右手扶在了鋪了牆紙的牆面上。
“...知道了,奇少爺...”
看着眼前這個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不知爲何一下子都變得更加拘謹不自然的男服務員,轉身、開門整個動作都是深深低着頭,生怕和我對視,像是有些事情隱瞞着我,又像是害怕我猛不丁的問起某件事。我慢慢將帶有手錶的左手輕輕拍在了他此時怎麼也挺不起來的右側肩膀上,臉上還是帶着那懷和善、輕鬆的笑意:
“剛纔喝了點酒,說話有點重了,不要在意啊...”
聽完我這句帶有歉意的話語之後,眼前這個男孩頓時慌神了,一直都不知道該放在什麼地方的手不斷地在嘴邊輕點:
“沒...沒...奇少爺,是我沒做好,是我沒做好...”
“好了,交代你的事,趕緊去辦吧,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喝次酒,算是我請你的...”
聽完我轉換語氣的這兩句話之後,眼前這個還像是孩子的男孩心裡這才漸漸卸下了表情的拘謹。慢慢擡起了頭,滿是稚氣的臉上除了那一絲激動之外,更多的就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嗯!”
望着這個心理防線已經被滲透,幾句話語便可以*控他神經的那服務員。我這張不知何時也會用笑意欺騙人的臉頰又泛起了絲絲的笑,可心裡此時卻再也找不到自責的影子了,而此時我的心裡卻也找不到一絲的快樂...
包間的房門被推開了,令我感覺最驚訝的不是裡面那個在門前情緒十分激動的女孩此時異常的平靜,而是今晚在這個包間之中竟然出現了另外一個讓我怎麼也想象不到的人...
“鳴雨?...呵呵,你什麼時間來的啊,怎麼也不給我打個招呼啊...”
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來的花鳴雨,帶着一懷僞裝的和善靜靜地坐在了包間中央玻璃桌右側的沙發上:
“...哦?林夕...不,應該叫奇少爺...”
看着眼前這個面色不離笑意,似乎像是隱形人,不知何時竟然會在我的地盤穿梭自如的花鳴雨。現在我除了賠上一懷淡淡的笑意之外,真的想不出任何一個更好一點的舉動了。輕輕掩上房門,慢慢走了過去,坐在了眼前這個情緒十分平靜的女孩旁邊的沙發之上。剛剛坐下,輕輕地靠在了沙發上,架在沙發右側的右手輕輕地支住了微側的腦袋。看了看一旁已經擦乾淚痕的女孩,又扭頭看了看對面此時靜靜靠在沙發上的花鳴雨,臉上那懷淡淡的笑意便又偷跑出來了:
“如果鳴雨依舊還是這麼堅持的話,看來我以後可也要改口了...花少爺...”
聽到我這句十分平和的話語之後,一向都是帶着淺淺笑意的花鳴雨頓時開懷大笑了,臉頰上擰在雙眼的肉頓時完全將他內心那頭野獸的獸性展示出來了...
“哈哈哈,奇家少爺真的正如別人所說的那樣,不僅儀表堂堂而且學富五車,今天我真是如願見識到了...”
對面靠在沙發上的花鳴雨在聽到我這句帶着勾刺的恭維之後,臉上的笑意更加濃烈了,而眼角的猙獰此時完全舒捲開了。
看着身邊這個頓時被一旁花鳴雨這勢如細針穿過肌膚的猙獰笑意嚇到的女孩,臉上流出了掩飾不住驚慌的表情。雙腿緊閉,蜷縮在一起,不敢擡頭。
我輕輕俯身,拿起了玻璃桌邊空調遙控器,將這個包間的溫度微微向下降了降,想要化淡這裡的火藥味。放下手裡的遙控器,微微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穿上便無法脫掉脫掉的阿瑪尼,而後又慢慢將後背依靠在沙發的上,將左
腳這隻之前還是花鳴雨特意爲我準備的迪奧皮鞋,隨着架到右膝蓋上的左腳踝完全展現在了花鳴雨的眼前。等將所有的準備都做完,當我正準備試探花鳴雨的來意時,對面沙發上靜靜坐着的花鳴雨,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完全都沒有展現出來絲毫內心活動,而在他臉上此時卻忽然又露出了讓人怎麼也琢磨不透的笑:
“好了,既然林夕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這裡的事情也辦的差不多了...”
聽到花鳴雨這句忽然180°大轉彎的話語,我頓時心中一揪,呆呆地坐在那裡,眼神中除了露出了一絲僞裝的平和之外,其他的神情此時似乎都是多餘的了:
“鳴雨,第一次見面走的就這麼匆忙,真的不再坐會兒...”
花鳴雨未等我說完便緩緩起了身,用臉上猙獰的神情瞟了一眼身邊的這個一直都沉默的女孩,又轉爲詭異的笑意看了看我,而後輕輕地拍了拍身上那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夏日休閒裝:
“呵呵,已經來了很長時間了,也該回去了。林夕的好意我心裡都知道,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到天鵝大酒店找我...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了,之前是你將那母子四人安排到我那裡的吧。現在人家丈夫到處在找她們四個呢,要是知道她們住在哪裡的話就送她們回去吧,畢竟孩子需要父愛...”
剛纔還用語言攻擊別人心裡防線的我,此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收拾自己已經崩潰的心理防線了。花鳴雨另類的告別中,整個過程我的身子完全沒有挪動一下。除了和站起身來俯身看我的花鳴雨對視外,我還陪上了那一股極力掩飾內心掙扎的笑意。我想此時此刻任何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是多餘的,這些只會讓我暴露出來更多的弱點:
“沒想到鳴雨也是這麼憂國憂民啊...放心吧,要是知道的話,我一定會讓他們一家人團聚的...”
“呵呵,我也是照着林夕在記者前面的慷慨演講學的,林夕你可是我人生的一位導師,呵呵...”
話語一出像是瞬間便分析出我內心世界的花鳴雨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直起身子站在我的面前,像是早早已經預備好的話語此時從他齒縫中流出來了。
迎合着他猙獰的笑意,與其在他無懈可擊的話語之間賣弄自己的小聰明,真不如在自嘲中爲他鋪一條離去的臺階:
“既然這樣,那我們何嘗不在這裡喝上幾杯一同探討一下人生...”
“不了,既然都下逐客令了,我又何必腆着臉坐在這裡呢...林夕,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不用送了...現在八點半,估計再過一個小時,好戲就要上演了,到時你可別錯過啊...”
花鳴雨輕輕放下了帶着手錶的左手,而這句像是暗含玄機、語氣卻又十分柔和的話語剛脫口,便用十分溫和的眼睛看了看我,又轉身看了看身邊那個此時呼吸、情緒都變得不安,含淚的眼神之中夾雜了很多感情的女孩。而後便轉過了那張似乎比奇米錄還要可怕幽深數百倍的臉,帶着淡淡的笑着看了看此時似乎看出了點什麼的我。臨別最後輕輕將他那隻比奇米錄還要冰涼、略顯粗糙的大手放到了我的左肩,輕輕將嘴貼到了我的耳邊,細聲說了一句話:
“到時記得出來看...不用送了...”
說完這句怎麼也令我琢磨不透的話語之後,花鳴雨緩緩起身還是帶着那張笑意的人皮面具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十分樸素的夏日休閒裝,而後便邁開了離去的步伐...
也許花鳴雨已經將我拉到了一個遊戲之中,在這個遊戲裡面,我就像是一隻被獵狗緊緊追捕的野兔,而獵人卻拿着槍靜靜地站在那裡。之所以不開槍,是因爲他想要享受遊戲的樂趣...
望着眼前這個正如紫曉楠所說的那樣,比奇米錄還要可怕上百倍的花鳴雨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門前。之前被我淺淺掩上的房門,這時慢慢被拉開了,令我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卻是,隨之而來的那句似乎帶有極大譏諷的話語:
“花少爺...”
“不想做將軍的士兵永遠都是士兵,今天你做的不錯...”
正如花鳴雨所說的那樣:不想做將軍的士兵永遠都是士兵,等待着他的就是被別人踩在頭上爬上去。商場何嘗不是戰場,忠誠、背叛往往就像是賓上客和階下囚,他們之間往往只隔着一層薄薄的白紙...
我緩緩扭正了身子,臉上擠出了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這個情緒在花鳴雨起身開始便一直無法平靜下來的女孩。我本想起身上前用手去安撫她此時急躁狂跳的心,可我知道她是虎子的女人,而我是虎子的哥哥...
‘噹噹噹’
忽然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頓時將整個包間氣氛中隱藏的緊張引爆了。看着眼前這個情緒異常緊張的女孩,我輕輕將平放在玻璃桌面的大手收了回來,用一聲十分緩和的語氣打破了包間好不容易迎合的寧靜:
“進來吧...”
安靜的只有呼吸聲的包間,忽然被我這一聲不是那麼輕柔的話語打破之後,眼前這個女孩此時卻像是受到驚嚇的小羊:急促的呼吸、惶恐的眼神。門前進來時,一直凌亂的頭髮此時依舊凌亂的披在雙肩...
“奇少爺,給,這是你要的東西...”
“哦,放在桌子上,你先出去吧,我這
裡還有點事...”
“知道了,奇少爺。”
看着眼前這個似乎從外邊聽到了什麼消息,時刻準備跳槽的男服務員,我心裡頓時產生了一個常人怎麼也想象不到的想法。然而現在最緊迫的就是,怎麼將虎子、眼前這個女孩和杜饒易的孩子都能安全的掌握在我的手中,畢竟今天花鳴雨的忽然造訪已經拉開了我們兩家之間戰鬥的序幕了...
我輕輕地拆開了最貼近手邊的這包盛放嬰兒用品的塑料袋,像是聊家常一樣想要從孩子切入話題:
“孩子現在身體怎麼樣?挑不挑食?...對了,瞧我這記性,纔剛滿月...孩子叫什麼名字?”
“......”
雙腳平穩的放在地板上,臉上帶着十分溫暖的笑意,一邊用手整理着眼前這包已經明白我意思的後勤經理特意火速購買的嬰兒用品,一邊爲了緩和氣氛像是在聊家常一樣想要找到一個話題的切入口。可眼前這個思緒已經完全被花鳴雨打亂的女孩,除了用淚眼看着我以外,什麼也說不出來。從她緊緊抓着屁股下面那塊坐墊遲遲不肯鬆手細微的動作,我似乎看得出來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開口了,現在缺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引導語:
“虎子的事情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是不是想虎子了?”
等我將這句語氣十分柔和的話語說出來之後,眼前這個似乎一直壓抑着自己情緒的女孩頓時便哭出了聲響,而令我沒想到的卻是,在她的眼神之中這時卻流露出了一絲狠狠地幽怨...
看到眼前這個女孩的表情,我輕輕地將手邊其中一包嬰兒用品挪到了她的手邊:
“想必之前虎子也和你講過我吧,其實在我心裡虎子就是我的親弟弟,你說哪有親哥哥會讓自己親弟弟吃苦受累呢...虎子的事情,我是有很大的責任的,之前之所以沒告訴你們,是因爲害怕你們擔心。現在我就在這裡向你承諾,三天之後,我一定會將一個完整的虎子交到你手裡。奇家的實力你也是知道的,有我的承諾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聽完我這句話,眼前這個還在哭泣的女孩,滿是熱淚的眼睛看着我這張也慢慢開始習慣欺騙衆人的笑臉。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只感覺到我的臉頰一陣熾熱像是針扎的感覺:
‘啪’
“虎...虎子,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眼前這個女孩此時不像是在說話,而像是在怒嚎。一個響亮的巴掌過後,眼前這個女孩便哭得像個孩子。
頓時沉默片刻之後,回味着這股刺心的疼痛,這句一直沒有找到切入口的問話,一下子便全部吐出來了:
“...是不是剛纔花鳴雨告訴了你,虎子爲何會躺在醫院?”
“...你和...你和奇米錄不是...不是兄弟嗎...嗚嗚嗚...”
不知爲何,在我將話題轉到虎子之後,眼前這個女孩情緒頓時變得無法控制。她雖然在極度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最終還是爆發了,而且哭得十分痛心。
此時,我那兩隻還在整理着桌子上準備送給小侄子小禮物的雙手死死的抓住了盒子的兩個角,回味着臉頰上熾烈如火的疼痛,但那一懷淡淡笑意還是停留在了這片一入黑道似乎變得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可以來回扇耳光的臉頰之上:
“其實他對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晚是在得到我的同意之後,米錄纔將虎子打傷的...如果剛纔那一巴掌還無法熄滅你心中的怨恨,再來一巴掌吧,就算是替虎子打的...”
這句面帶歉意微笑的話語剛剛落到地上,只聽到‘當...當’的兩聲,那兩隻剛纔還死死抓着盒子頂角的手這時下面只覺得空蕩蕩的,裝的全是孩子用品和小禮物的盒子全被死死地摔到了地上,一件件嬰兒衣物、玩具這時完全順着開了口的盒子散落在了地板上面...
“你...你來晚了...我已經答應...答應他了...”
“是不是要拿孩子換虎子的命?”
眼前這個只剩哽咽的女孩全身的怨恨此時似乎都隨着摔到地上的那個盒子破碎消散,而我順着她的話語頓時便將心中最不願聽到的假設吐了出來,但我的內心卻不像此時的語氣那樣堅決...
“......”
“一個小時之後交易?”
“......”
看着眼前這個心中怒火發泄之後,剩下的除了哽咽便是沉默不語的女孩。我頓時便感覺到了一股透心的涼,原來我的計劃完全都在別人的計劃之中,而我也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臉上那一懷淡淡的苦笑此時變得不是那麼淺了,鼻尖下面的那兩道還未來得及颳去的胡茬隨着面部苦意的笑,伴隨着眼睛裡面漸漸積滿的熱淚,將此時我內心那一絲絲的真實情感完全舒捲開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啲...’
“喂,林夕?”
“大...大伯...我是...我是林夕,能讓老鬼過來一下嗎?我現在在KTV124包間...”
“林夕,你怎麼了?情緒怎麼這麼低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喂,林夕...林夕?”
‘嘟嘟嘟...嘟嘟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