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微翹的嘴角,溼潤的嘴脣,輕輕吮吸着泛香的濃茶。一股股像是冰凍千年山澗的甘甜泉水而沏的茶水順着雙齒一直蔓延到了舌根深處。我微微閉上雙眼,回味着這股淡淡的茶香,要是對茶文化沒有十年之久的研究,應該不會將‘水’、‘火’、‘衝’,這三點把握得這麼恰到絕處乃至完美無瑕...
世間有些東西何嘗不像是一壺放在炭火上的茶水,是絕對不允許你有絲毫的迫切之心。想要品嚐到上好的茶水,每一個環節都不能有一絲的懈怠,否則茶水便會失去本該應有的芬芳。想想也是,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好事多磨吧...
待我飲盡那盞透明嬌小茶杯中的濃茶之後,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任那一股股的茶藝奧妙之色在我的全身婉轉逗留...
婉轉的茶藝漸漸在舌尖消散了,透明嬌小的茶杯最終還是放到了那個玻璃圓桌之上,而那段沒有結尾卻又刻意斷開的對話,此時我也是不知該以哪句話,或者該以哪種口吻接上了。靜靜地坐在沙發之上,微微擡起了掛着微笑的臉頰,靜靜地看着眼前那個此時還在回味茶香的花家二少爺...
手腕上的錶針‘滴答、滴答’有節奏的擺動着,而我的心此時卻漸漸地被這無聲的寧靜撥動地無法附和周邊寧靜的空氣。兩隻不知該放在何處的手,此時依舊呆呆地垂放在了沙發的兩側,拱起的腰漸漸直了起來微微靠在了沙發的後面,兩隻平穩放在地板上的腳微微挪動了一下之後整個身子便穩穩地貼在了沙發之上,溫和的目光平視着距我只有三步之遠那個深不可測的花家二少爺——花羽天...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似乎是茶香漸漸在周身淡去了,花羽天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臉上微微泛起了英國紳士特有的微笑,而後用右手抹了抹掛在左手腕那塊光澤四溢晶瑩剔透中心有團紫色動態祥雲的西域古玉。而待他微挪身姿側坐在沙發一旁時,臉上的那股紳士笑頓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句莫名其妙不冷不熱的話語...
“林夕,茶水怎麼樣?不知和不和你的口味?”
聽着這句不冷不熱的話語,我臉上還是帶着那股十分甜意的表情,附和着眼前這個喜愛先禮後兵的花家二公子:
“...西域的手法沏出中原的茶道,我想即使是茶仙在世也會讚不絕口的,更何況我這個山野村夫...”
而此時聽完這句委婉奉承的話語之後,花羽天臉上卻露出了常人的喜悅,輕輕將手放在眼前的茶桌上,手腕的玉石和平滑的桌面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呵呵,佩服,簡短二十幾個字便完全將語言的魅力完美展現出來了...空、貢、衝、捧、恐、送,六字盡佔其三;空、恭、繃、兇、聾、弄,六字其三你更是運用的活靈活現...林夕啊,我真的有點覺得你更適合去從政了...”
“羽天,我想你這句話堪比當年孔明撫琴退仲達,弦外之音震耳欲聾啊。簡簡單單一句大白話已將這十二個字其中的六個字蘊含其中,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啊...莫要再說,莫要再說了...”
話語之間從未留有漏風的花羽天這時不知是不是故意,留下了一個十分明顯的漏洞。爲了不是太做作,我面帶自嘲的笑意一語中的,直插他胸膛。而眼前這個似乎有意邁出破綻的花羽天,在聽完我這句笑中帶刺的話語之後,臉上依舊帶着十分平靜的笑意,緩緩端起了茶桌上的茶壺爲眼前這兩盞透明嬌小的茶杯蓄水:
“哈哈哈,語言的魅力只有在能聽懂的人耳邊才能釋放出萬丈光芒。和你談話真是如飲甘露,在我有生之年能遇到你這位知己何嘗不算是一大幸事!我真的不願看到爲了那些世俗的事情而失去我們彼此任何一人...我們雖不是兄弟,但古有大賢叔齊、伯夷。我們何嘗不能像他們一樣呢,到時也算是一段千古佳話,豈不美哉...”
“我何嘗不想跳出這世俗之外,一葉扁舟、一座草廬、一山、一古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我是一個男兒,一個生身在這麼一個家族的男兒,且不論家族之事,如果哪一天國家需要我、哪一個同胞需要我,我
都沒有拒絕奉獻出自己全部的理由,這就是所謂的大丈夫的擔當...然而,奇家何嘗不是在這片熱土之上,奇家那些人又何嘗不是我的同胞。現在他們需要我,家族需要我。你說我應不應該拒絕,或者說即使要拒絕又該怎麼啓齒?...這是紫小姐給我的東西,現在我就放在這裡,你此行也許還肩負着要把它帶回去吧...”
“呵呵,林夕,你是不是什麼都看到了?”
“大廳天花板上的燈是該換換位子了...”
最後的話語落地了,我也緩緩站起身來,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裝之後,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意看了看此時依舊穩坐在沙發之上絲毫都未流漏出驚訝之色的花羽天。而後,轉身慢慢向大廳的方向走去,留下了一個淺淺卑微的背影和一段無法抹去的漣漪...
平穩的腳步慢慢走出這個像是晶瑩堡壘的包間,而那一陣陣若有若無帶有魅惑極似*的聲響、酒杯碰撞聲、檯球擊打聲、嘴脣摩擦聲,大廳所有的聲響似乎都像是在迎合着天花板上那個音樂播放器中令人聽到便會神魂顛倒的音效...
一股股夾雜有淡淡香汗的氣息纏綿撲到了鼻孔之中,迎着天花板上的燈光一眼望去場景好不華麗:
今天出現在這個大廳之中的男子中年紀沒有超過三十歲:從他們的服裝、佩戴、髮型、口吻,不難看出就在這個碩大的大廳之中幾乎容納了這座城市所有的官宦子弟和富豪子嗣。
身穿各色各樣比基尼、身材完全可以說是萬里挑一的美女們:有的坐在那些公子哥懷中挑逗呢喃;有的手持標槍豐胸附在臺球桌上提起翹臀拉桿入網;有的獨自一人坐在角落手中捏着一杯怎麼也喝不完的紅酒;有的則是毫不掩飾自己已溼的下身,還在拿着依附在自己身上公子哥的手撫慰着自己早已露在外面的美胸;有的獨坐在模擬賽車電玩機器之上,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車技表達什麼;有的挺直纖細誘人的美腿,站在一個標有吸菸區的玻璃包間之中,時不時的還在用自己的眼神挑逗勾引着此時身邊已經有兩三個美女環抱的公子哥;更有甚者有的不斷地用自己的雙脣吮吸着別人的雙脣,舌尖不斷地在別人嘴脣與舌尖之間徘徊遊蕩,哪怕對方是個女的...
大廳的玻璃門不時被人推開,有的人出去、有的人進來,就是這一進一出之間似乎可以蔓延着無盡的快感...
我慢慢走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拿起了一杯美女奉送上來的紅酒。面帶淺笑在似有似無的談話期間,我不斷地尋找其他三個人的蹤跡。可不知是這個大廳特有的場景混淆了我的視線,還是他們三個真的不在這裡。最後我卻慢慢將那杯似乎真是怎麼也喝不完的紅酒杯又放到了那位未有離去之意的美女手中,賠上一個滿是歉意的微笑,之後默默轉身一個人便向大廳門走去。我想今天獨自走出這個大廳的人,我不是第一個,應該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吧...
錯落的步伐最終還是獨自離開了這個蘊含了世間慾望萬象的大廳,走在那條來時走過的長廊。臉上依舊是流出了淡淡的微笑,也許現在回到最開始嬸嬸安排的那個包間纔是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在那裡或許我可以等到一個可以暗示我以後該走哪一步的信號燈...
鋪在腳下的紅地毯一直綿延到了長廊的盡頭,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服務員雙手緊扣在小腹稍下方,臉上夾帶的微笑剛掛在嬌小皙細的小臉上,那八顆潔白的牙齒便都顯露了出來,好不令人喜歡...
淺淺的背影最終還是留在了這條長長的走廊之上,身上這套陽光少年的衣着,此時完全映襯出了我微微陽光的心。看着眼前這些本應該是我這個年齡段幻想的事情之中的女主角,而我這一刻卻只是淡淡的笑了...
長廊——電梯——長廊——包間,整個過程之中,除了可以看到那一個個身穿制服表情幾乎一致的女服務員之外,其他人都消失了,就連本該出現的保安在這個時間段都銷聲匿跡了...
我慢慢拿起了黃色馬褲衣兜裡面的手機,五點十八分。雖然對於這個時間段的華夏大酒店,我不知道爲何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但我卻知道對於沒有任何底牌的我來說,現在最應該做
的是趕快回到那個包間之中。因爲再過四十二分鐘我將會見到一個我不知該如何安排的人,而後做出一個可以決定奇家幾人命運的決定...
平穩的呼吸帶動着穩穩的腳步慢慢走到了最開始的那個包間門前,而還未等我收拾好思緒開口,這時只見門前站着的那個女服務員卻忽然面帶驚喜之色,完全沒有在意下身工作裝衣裙的束縛,兩個大步便走到了我的面前。還未張口說話,便先將一個串有小牌子類似於掛墜的東西展示在了我的面前:
“林夕少爺,剛纔你嬸嬸來過,說是等你回來的時候要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說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謝謝...”
我帶着十分親切的笑意看着眼前這個臉上塗滿化妝品,小臉上完全找不出一絲淨地的女服務員,輕輕從她手中接過這個嬸嬸特意交給我的吊墜。而後將東西緊緊握在了手中,順着她的步伐走進了那個已經給了我信號的包間,隨後便輕輕掩上了房門...
信號到了...
深深吐了一口氣,輕輕擡起了握着牌子的右手,呆呆地看着手中這兩個分別刻有‘荼然’和‘奇林夕’字樣的小牌子,款型完全一樣的吊墜。我頓時便知道是琪姐早一步找到了荼然,而今天這場飯局也將是我和花家大少爺宣戰的導火線。我還知道,這場戰鬥我必須勝利!如果失敗的話,我將會一無所有,就連我爸也會因此命喪黃泉...
兩個似乎永遠都無法合璧的吊墜,這一刻,就在我的眼前慢慢在香爐之中煅燒——熾熱——通紅——熔化...
這一刻,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流淚了,我只知道當那條一直都帶在我身上的自制彩色髮帶最後一縷茉莉花香在我的鼻孔逗留消逝之後,我整個心便不再屬於自己了,放在胸口的手此時再也感覺不到它的跳動了......
‘你怎麼了?淚水不是早已流乾了嗎?怎麼現在眼眶還是溼的...’
‘我說是風大,你信嗎?’
‘爲什麼不信呢,一種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卻被你的眼睛揭去了它的神秘面紗,真是一件大喜事啊,你說呢?’
站在這條涓涓細流的小溪岸邊,看着靜靜站在小溪對岸的七竅,此時我臉上卻再也露不出那一懷笑意了。
‘如果你的留下就是要將我的痛苦當做是你的快感,我想當初你的選擇似乎真的是對的...’
‘怎麼,是在下逐客令?...江南煙雨瑤,大漠狼煙嚎,前者、後者,何爲因、何爲果?’
今天身着大汗大夫裝的七竅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望斷了桃花源的墨客,伴隨着身旁翩翩而落的櫻花,一陣陣細細的微風吹動了地面這一望無際的野草...
‘你是在激發我的鬥志?難道我真的連脆弱一次的權利都沒有嗎?!也許在你看來大丈夫一生都不會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其他人面前,其實他們錯了,不是因爲他們不懂真正的男人,而是因爲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男人最脆弱的時候。’
‘蘇軾曾說:天下有大勇者,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站直世紀之巔俯瞰華夏山川,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近看這座城市,花家、紫家,這兩大家族的子女你也是接觸過的,你們奇家要想夾在他們兩大家族之間生長,領導者如無超世之才能必要具備堅韌不拔的忍耐,否則那晚跪在地上等待別人宣判死刑的就是你。而你現在唯一一次可以退出的機會也在你的手心滑落了,既然無法在回頭了,那就一直走到最高頂,到時宣判的權利將完全掌控在你的手中!...’
‘七竅,你變了,變得讓我覺得陌生了...’
‘早起便和你說過,我並不是一層不變的,我可以隨着時間的變化而變化,我也可以隨着你的變化而變化,其實你在說我變了的同時也是在慢慢接受你自己正在改變這個現實...之所以我叫七竅,是因爲在我離開你之前,我會送你七樣東西,加上今天這一樣已經是第四樣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其他的我不敢向你承諾什麼,但我可以確定這七樣東西直到你臨終前的前一秒拿起一樣會泛起之前從未有過的色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