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小跑地衝在前面,古媛在中間,我在後面,踏着積雪的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向村子東南角的一處獨立的院落跑過去。路上遇見兩隻遊蕩的殭屍,我們並沒有理睬,徑自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幾間平房,排成一個“凹”字形,門口的柱子上歪掛着生鏽的銅牌子,上面模糊得還能辨認出幾個字“……村民…..員會”。這應該是以前廢棄的村委會了。我們三人推開鐵門,毅帶着古媛直奔正對大門的大屋。我看到院子裡橫躺着幾具屍體,倒吸了一口冷氣,很顯然,這些屍體都是殭屍:他們居然是被人用刀殺死的!
我頓了一頓,趕緊跟着進了屋子。房間裡散亂地擺放着幾張桌子,其中一張上鋪了一塊帆布,上面攤着一些槍械零件。毅正站在桌旁,一個個拿起零件,熟練地組合着,半分鐘之後,一把國產五四式手槍已經攥在他的手心裡。他又俯身到桌子下面,拽出一個帆布揹包,從側面的口袋裡提出兩個彈夾,一個插進手槍握把,一個裝在右側的口袋裡。
“好了,還有我的匕首!”毅擡起頭看着一臉驚訝的古媛和我。他轉到屋子後面的一張木牀邊,呼一下掀起上面蓋得白布單。
“啊!”古媛嚇得叫出聲來,一下把頭埋在我的肩膀後面。
被單下蓋着是一具男人的屍體,額頭上正插着一把國產的仿M1多用匕首。他是與毅穿着打扮相似的一個男人,年紀二十歲出頭,但已經是命歸黃泉了。
毅盯着牀上的屍體,眼睛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變得異常冰冷,他握住刀柄,向上一提,拔出匕首,“……我先去解決外面剩下的那幾只殭屍,你兩人把鐵門關死,其他事回來再說……”毅說完,轉身離開大屋,向院子外跑去,只剩下古媛和我愣在那裡。
“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啊?!”我擦了擦頭上的汗,不知道是跑過來累得熱汗,還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冷汗。
“不過,他似乎不像壞人吧!”古媛回過神兒來,看着我茫然地說道。
“不管別的,先關上大門!”說着,我奔到院子裡,用盡吃奶的力氣把兩扇輪軸鏽蝕的鐵門合在一處,插上了拇指粗細的鐵質門閂。轉了一圈兒,發現並沒有什麼安全漏洞,我重新回到大屋裡,和古媛一起坐在牆角休息。
遠遠看着木牀上躺着的屍體,古媛的好奇心又燃燒起來,“大叔,你去看看那個躺着的傢伙,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能發現他身份的東西。”
“哦,好吧。”我知道反駁也沒有作用,只得乖乖起身向牀邊走去。
那男子的身體平躺在木牀上,雙手搭在胸前,安詳的閉着雙眼,除了額頭上被匕首插出大口子,沒人能想到他是被殺死的。我靠前幾步,仔細看了看屍體,右肩膀被咬破了,顯然這是殭屍的“傑作”,而他得面色仍舊保持人類的蒼白而不是殭屍的灰綠色,說明他是在變異之前就被殺死了。我彎下身摸索着他所有的口袋,只是在右臂的小口袋中找到一枚徽章,上面刻有軍徽和阿拉伯數字“4”,其他的一無所獲。我正要失望時,突然看到屍體腳上蹬着的作戰靴,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破大頭鞋。它們已經陪了我3個月了,右腳側面漏了風,剛纔灌了一鞋的冰水,實在是很不舒服。於是,我扭過身,開始解軍警靴的鞋帶。
“別動他!!”
毅不知道何時已經又進入院子裡,他顯然是翻牆進來的,因爲大鐵門仍舊緊閉着。
我身子一震顫,趕緊扭過身來退在一邊,“應該沒看到我要偷他的鞋子吧……”我心裡犯着嘀咕,生怕被他發現什麼。
毅跑了過來,一下把我扯開,轉身看了一眼牀上的屍體,猛得把我推向牆角:“你想做什麼!”說着,匕首已經橫在我的面前,上面沾着黑紅色血液緩緩滴在我的衣領上。
“對不起,毅,我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誰,所以才……”古媛快步走過來,趕忙解釋道。
“呼…”他慢慢放下刀,疲憊地癱坐在牀邊的地板上,“沒事了…..”毅咬住了自己薄薄的嘴脣。
時間回到12小時之前……
“毅,你真決定了嗎?”徐勇按住毅的肩膀,一臉嚴肅。他一米八的個頭與毅一米六的小個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毅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要辦到那件事情,來證明我的意義。我不是那種只靠裙帶關係才獲得現在的地位的!”
“可是,你也瞭解目前的形勢,病毒變異很快,仍舊到處蔓延,許多本來沒有殭屍出沒的地方目前也出現了怪物。再說,那些消息也許只是道聽途說,不見得就是真的!”徐勇仍舊想勸服毅。“上級也會有統一的安排的……”
毅肩膀用力一抖,甩開徐勇的手,“你不去,我自己一個人去!”他執拗地反駁着。
“說什麼呢,你去,我一定去!”徐勇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你要的裝備和武器我已經準備好了。說着,他指了指牀下的兩個揹包。
“好的,晚上11點,營地西南角圍牆外見面。”說着,毅扭身離開了營房。
11點剛過,毅與徐勇在營地外面的約定地點順利碰頭,並沒有驚動任何崗哨,再次清點裝備武器後,他們兩人趁着夜色悄悄向南邊跑去。也就是到了凌晨兩點左右,他們距離營地已經有十幾公里,天空開始飄起雪花。徐勇建議就近休息一下,然後天亮後再出發。兩個人摸索前行,終於發現這處廢棄的村莊。在村子裡轉了一圈兒確認沒有殭屍出沒,他們最後選定了廢棄村委會的大房子作爲落腳點。這裡有高牆、鐵門,比一般的民房堅固許多。
兩個人在距離大院鐵門十幾米遠的街口暫停下來,分別拔出手槍,對周圍的環境進行再次的偵查。這裡只有呼呼的西北風捲着又冷又硬的雪粒到處捶打着,並沒有絲毫異常生命的跡象。他兩人這才一前一後,快步跑進鐵門。院子裡仍舊死一般的寂靜,屋子黑洞洞的門口透出一股股寒氣。
“沒有異常,就在這裡休息吧。”徐勇轉過身來,面對毅說到。
“……嗯,就在正面的大屋,面對的院子,空間開闊,就是有情況也能周旋。”毅顯然說到是遇到殭屍的情況下。
兩個人走進大屋,選擇了靠牆角避風的地方坐下休息,身上的帆布揹包放在一邊。
“給,牛肉乾,吃點兒吧。關了10天禁閉,都沒沾到肉腥味兒吧。”徐勇從自己的揹包裡掏出一個塑料包遞給毅,“才自由了你就又私自跑出來,大長官發現會如何處置你啊?不如……”
“你別勸我了,我出來了,就只有達成那個目標才能回去……”毅接過塑料包,抽出一條咬在嘴裡,“我收拾一下槍械,十幾天沒用,需要整備一下了。”說着,他把塑料包遞還給徐勇。
徐勇擺擺手,“放在你那裡吧,我還有。”
毅也沒再推讓,點了點頭,把塑料包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我去後院看看,再確認一下情況,別有意外的。”徐勇重新起身,向門外走去。
毅沒有做聲,彎腰從自己的揹包取出一塊帆布,鋪在手邊的一張放桌上,隨即從腰間抽出一支五四式手槍,三下兩下,拆解成零件,整齊得擺在桌子上,開始擦拭起來。
“吼~~~~~~~”一聲嘶叫,緊接着是“咣噹”一下。
徐勇快步從屋後閃出來,一手持刀,一手持槍,向屋裡的毅大聲喊道:“屋後的地下室還躲着殭屍!”
毅顧不上組合手槍,拔出腰間的仿M1匕首,一個箭步跳到院子裡,與徐勇肩並肩站在一處。
屋後的閃出殭屍抖動的身形,一隻,兩隻,…..一共是四隻。
“不需要用槍了。”毅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他猛地向前衝去,先是一貓腰躲過最前面那隻殭屍的手臂,緊接着右手一揮,寒光閃過,一顆頭顱已經滾落在地。然後順勢一轉,左腳彈出踢倒眼前的第二隻殭屍,右手腕一翻,匕首向上刺去,“撲哧”一聲,正插進第三隻殭屍的下頜,刀尖兒從它的腦門頂了出來。接着刀柄一轉,這殭屍的腦瓜開了花,迸出紅白相間的爛肉。他就勢向右一躲,甩出匕首一掄,刀尖又頂進了第四隻殭屍的太陽穴。刀身拔出,這腐爛的軀體緩緩倒了下去。倒在地上的那隻殭屍掙扎着正要爬起來,毅扭身過來,一腳踏住它的頭顱,匕首從天靈蓋直直戳了進去,“再次”結果了它的性命。
這也就是1分鐘不到的時間。毅重新直起身子,抖手甩掉匕首上的粘液,深深吐了一口白氣。
“看來幾天的禁閉並沒有讓你的身體變得遲鈍啊。”徐勇笑着說道,他把手槍和匕首都收了起來。
“嗯嗯,正好活動活動筋骨。”毅顯然對他剛纔的行動表示滿意,他伸展了一下身體,轉身面向徐勇,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嘩啦啦……”一側的磚垛後面又彈出一條黑影,“嗚嗚”叫着朝着毅後背撲過去,帶倒了一排磚頭。
“小心!”徐勇趕忙搶一步上前,擋在毅瘦小的身軀之前。那殭屍雙手扯住徐勇,一張嘴正好咬在他的肩膀上。徐勇“啊”了一聲,一腳踢開殭屍,左手抽出手槍“砰”一槍爆了殭屍的頭。
“徐勇!你怎麼樣??!”毅大聲叫出來,聲音有些破。他一把扶住徐勇,用自己瘦小的身軀頂着徐勇支持着回到房間裡。血水滴滴答答流了一路,當徐勇躺在牆角木牀上的時候,他因爲失血過多而顯得面色蒼白。
“真…..真是……太不小心了……”徐勇勉強說着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準備陪你走一路的,結果……這……第一步……就成了這樣……他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劇烈咳嗽的一陣,從嘴裡噴出幾絲黑紅的粘液,濺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你……你怎麼樣!?”毅用衣袖胡亂抹着徐勇臉上的血跡,聲音有些顫抖。
“也許……幾分鐘之後我……我就會昏迷,醒來的時候……那時候,就不再是你熟悉的我了……”徐勇掙扎着起身,抓住了毅的手,“你來幫忙,幫我……”話還沒說完,他一下摔在牀上,昏了過去。
“…………”毅盯着喪失意識的徐勇,說不出一句話,只是默默用力咬着嘴脣。
風吹進屋門,寒冷與寂靜一起鎖住了毅的心,他沉默了一分鐘,猛然抽出匕首,“撲”一下刺進了徐勇的頭顱。淚水,簌簌滴落在地上。模糊中,他輕輕擦淨徐勇臉上的污跡,整理好他的衣物,把他的雙手交替放在胸前,這才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院子裡。
冷風吹在臉頰上,慢慢風乾了淚水。毅的意識終於冷靜下來,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正要轉回屋裡去。一隻瘋狗呼得跳了出來,正擋在他的面前,而大門外面也傳來殭屍的嚎叫。毅不再猶豫,轉身奔出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