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房子外面是一陣發動機的聲響,把本來就已經睡的不踏實的我驚醒過來。還好,這樣也幫助我擺脫了噩夢的困擾。我揉揉眼睛坐起來,腳趾頭還是陣陣刺痛。外面燈光來回閃動,在營房的窗口映出幾個人影。他們擡着一副擔架向營地另外一邊的救護區跑去,隱約聽到嘈雜的人聲。
我翻身下牀,一看南峰的鋪位,那裡只剩一副捲曲的毛毯,人不知去了哪裡。
我穿好衣服,忍着疼痛又蹬上了自己的舊皮靴,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門。門外亮着兩盞探照燈照明,人們三五成羣地來回跑動,似乎亂成了一鍋粥。這些大塊頭兒的僱傭兵跑起來可是太危險了,個個兒好像“肌肉坦克”,我這腿腳不靈便的人邊向救護區走,邊來回閃躲着,好幾次差點兒被撞個大跟頭。終於到了救護區的帳篷,這裡已經圍攏了十幾個人。我踮起腳從人縫兒裡看過去,最裡面的是南峰、穆甜、古媛,還有滿臉是血的閻明,帳篷中央放的擔架上正躺着任烈——他緊閉雙眼,滿頭大汗,雙手抱在腹部,褲子被撕開了,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左小腿。
我心裡猜到了七八分,看來是偵察行動出了問題,任烈受傷了。“這麼多人都緊張成這個樣子,難道是被殭屍咬傷了嗎?”我繼續着自己的猜測,努力擠進人羣向帳篷中間走過來。等到了近前,我終於弄清了情況,證明了我不好的猜測:在偵查清楚城堡已經被古云山控制、並且出現殭屍圍城的情況後,任烈、閻明在準備脫出時遭遇殭屍羣,兩個人是一場血戰才突出重圍,但任烈的小腿卻被手榴彈炸成半截兒的一條殭屍咬傷。按照慣例,任烈要求閻明結果了自己的性命。但閻明只是不肯,這才用摩托車把任烈送回營地。他想起穆甜曾經被咬傷,卻因爲注射抗毒血清而獲救,所以趕緊向她來求助幫忙。穆甜、南峰幾個人跟着閻明趕到救護所,和我也就是前後腳的事情。
“穆甜警官,這裡只有你‘起死回生’過,請你千萬想辦法救救頭兒。”閻明的娃娃臉上寫滿了懇求。
這可真把穆甜難住了。她第一眼再見到任烈,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而那一晚任烈又來找她對她說的那一席話,反而勾起埋在穆甜心底裡的那一絲甜蜜的回憶。任烈原本不是壞人,而是被逼成了壞人。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去救他……”穆甜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小聲地迴應道。
“血清是我屋子裡那個傢伙給的,我去問問他啊……”南峰看到穆甜的表態,領會到她“想救人”的心意,就決定“毫無折扣”地落實下去。畢竟他是穆甜目前的正式男朋友,總要想法滿足她的願望,儘管這願望看起來似乎全無可能,因爲血清已經本古云山全數拿走了。他剛一轉身,正好看見我鑽了進來,一把揪住我的左胳膊,“是他了,你問他看有啥辦法?”
閻明也趕忙上前,一下扯住我的右胳膊,“你有血清?”他眼睛裡似乎要射出火來。
我給南峰、閻明兩個人架住,左右動彈不得。“拜託,先把我這傷號放開行不,我腳趾頭腫着呢,走過來疼死啦。”兩個人對視一下,這才鬆手。我一蹦一蹦,跳到一個木箱前坐了下來,把受傷的那隻腳架在一個腳凳上以減輕腫脹的感覺。
“我沒有血清了,但是我有其他的辦法。”我說着擡起頭,看到的一張張驚愕和懷疑的面孔。我沒有特別理會這些,只是向後欠了欠身子,看着所有人說道,“我想和穆甜單獨待一會兒好嗎?”
“你又要幹什麼?”南峰這次真的有些生氣了。他是一個戰士,可以接受同爲戰士的任烈的挑戰,但不能允許我這個小人物也挑戰他對於穆甜的“位置”。他認爲這是一種對他最大的冒犯。
“峰,你和大家先出去下。我倒看看他有什麼辦法?”穆甜勸解道。
大家也沒有別的主意,只有退散出去,把帳篷的簾子都放了下來。
屋子裡剩下我和穆甜,還有重傷昏迷的任烈。
“你真的想救他是嗎?”我首先發問了,“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是一個曾經與你有一個愉快的開始和不愉快的結尾的男人。”
“是的,你猜的沒錯……”穆甜轉過擔架坐在我身邊,“他曾經傷害過我,很深。我恨他,曾經發誓再見到他會親手接過他的性命。但是,真的見了面,瞭解了他的經歷,我反而恨不起來了。”穆甜說着,居然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看得出她很疲憊。
“你的腳趾還疼嗎?”
“還好吧,還有一點點兒疼,一點點……”我被穆甜突然的舉動和突然的問句打斷了思路,回答地有些結巴。
“真能救他嗎?”穆甜的話重新轉回正題,她說着,眼睛看着擔架上呼吸急促的任烈。
“我剛纔突然閃過一個主意。”我回答道,“這應該是個計劃吧,不但能救任烈,還能消滅古云山,讓你和南峰重新回到城堡並且掌握大權。”
聽到這裡,穆甜猛地擡起頭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也許她從沒想到我是個如此的“陰謀家”。
“不要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是陰謀家,我只是一個有一點兒小小運氣的小市民吧。”我與穆甜對視着,“古云山帶走的血清不是真的。他完成不了複製的工作,就會回來找你。你是目前唯一一個接受過血清注射並且倖存的人,會變成他夢寐以求的‘標本’。”說着,我居然伸手摸了摸穆甜的臉,她並沒有躲閃。儘管日曬風吹,但穆甜的臉仍舊飽滿而有彈性,我的指尖能感受到她的溫熱。
“我可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我放下自己的手,繼續說道,“南峰也好,任烈也好,都是深愛你的男人,他們肯定會幫助你。而我,也會給你製造出一個‘救世主’身份,讓你贏得每一個人的支持。”
“你究竟想怎麼做?”我越說穆甜越疑惑。
“好了,我先救任烈…..”我站起身來,穆甜也跟着站起來扶住我,向前走近擔架。我伸手掏進衣服的最裡面摸索了一陣,從裡面又抽出一支亮晶晶的黃色金屬棒——這和古云山拿走的抗毒血清金屬容器沒有兩樣。
“你還有抗毒血清?”穆甜驚得叫出聲來。
“是的,總要留一支應急的。但這不是完整的抗毒血清,需要再加入一種成分纔能有效。”我緊緊攥住金屬棒,用拇指輕輕按動一端,金屬棒的另一端緩緩伸出細細的針頭。我手一揮,把針頭刺進任烈的手臂上。“好了,他沒事了。”我將金屬管拔出來丟在一邊,順勢將拇指含在自己的嘴裡。
“你的手指出血了,這是……”穆俯身抓起那金屬管,仔細查驗起來。她發現我拇指按動的一端有一個小孔,上面還沾着淡淡的紅色。
“這是一種特殊的注射器,兩邊都有針頭,一端吸入,一端注射,中間是預先存放的藥劑,藥劑和吸入物質混合就生成有效成分。”我解釋道。
她擡起頭看着我,眉頭緊緊皺着,“你說的另一種成分……難道是你的血?!”穆甜似乎回憶起我給她注射血清時的情形,也是我先用拇指按動金屬棒的一端,但夜色昏暗。她並沒有注意到上面的血跡。
我默默點了點頭。
“這究竟是……”穆甜還要追問。
我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提問,“不要再問了,請到此爲止。希望你能嚴格地保守住你已經知道的秘密。”
穆甜不再說話,眼睛裡又溢出了淚光,她用力點了點頭。
半小時之後,任烈甦醒過來。他掙扎着想坐起來,卻被穆甜輕輕按住,“休息下吧,血清還要一陣子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穆甜扭頭看了看任烈原本受傷的小腿,傷口已經止血,被殭屍扯掉的皮肉也應開始生長。任烈重新躺進擔架,他偷偷看着穆甜平和的臉。這是他所看到的最美的東西,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他不會再逃避,而是勇敢地擋在她的身前。
“穆甜輸血給你,她身體裡的抗毒物質治好了你的傷。”我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站在穆甜身後說道。
“謝謝你。”任烈盯住穆甜,眼睛裡閃爍着感激和感動的光芒。
穆甜微笑了一下,算是對任烈的迴應。
在後面的我鬆了一口氣,這樣的眼神表明他願意爲她付出生命。
我跳出帳篷,把等在外面的南峰、閻明他們叫了進來,向他們兩“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南峰三步搶到穆甜身邊,急切地問道:“沒事吧?”穆甜又是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樣,南峰才放鬆了全身緊張的每一塊肌肉。
閻明則是俯身到任烈面前,“頭兒,感覺怎麼樣?”
“呵呵,你哥我命大,死不了的。看看,腿上的傷口不都快癒合了嗎。”任烈安慰道。他接着說:“穆甜警官用她的血救了我的命。她是這末世最珍貴的資源。我們僱傭兵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做無用的事情。現在,該做些有意義的了。我們要保護好穆警官,不要讓她受到任何一點兒傷害。閻明,你去做安排吧。”
深夜,距離城堡殭屍危機爆發已經過去整整24小時了。
僱傭兵營地——任烈的營房燈火通明。這裡聚集着穆甜、南峰、任烈、閻明,以及僱傭兵另外兩個小隊的負責人。我被安排守着古媛,沒有參加會議,還好,我想說的話都已經告訴穆甜了。
幾個人在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經過不到兩個小時的休息,任烈的傷口完全復原了,只是體力還未完全恢復。但事態重大,他不得不召集這樣的會議。他首先向在座的幾個人通報了城堡的情況,這是軍隊裡忠於阮建雄的偵察班傳出的消息:昨晚的殭屍事件,陸彥忠親自指揮戰鬥卻中了埋伏身亡,古云山趁勢幹掉了阮建雄掌控大權,同時還有古云山複製血清失敗的傳聞。
“古云山掌控大權不可怕,如果他複製血清失敗的話,首先肯定會想到穆甜警官。她接受過原始血清的治療,現在身體的血液還具有治療功能。當然,後面這一點他還不知道。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尋找穆警官,然後用她做活體實驗。”任烈最後分析道。
“我會保護穆甜的,用我的性命!”南峰站起來一臉嚴肅地表態。
“我們都會!”任烈接着說道,“但是,現實是勢單力孤,如何應對古云山的主力?”
一時間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逃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閻明建議道。
“但離開城堡的給養,我們是無法獨立生存的。”另外兩位小隊負責人異口同聲。
倏地,穆甜站起身來。她一反平日的神態,顯得有些陰鬱。
“我不會逃避!反擊纔是唯一的出路。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取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幾個人先是一怔,緊接着一起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