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閉目不言,李凡精神也是極爲緊張。
密切關注着周遭,若有不對,就要立刻還真。
雖然守丘公自謙,從不以山海間強者自居。但李凡可不會被衝昏了頭腦。若是他僞裝守丘公之徒、行欺瞞之舉的事情暴露,不說守丘公了。估計承道首先就要跟他不死不休。
塵世間跟山海之內的聯通,似乎很是艱難。承道足足閉目了三天時間,才終於完成起身。
“我已經傳訊、向師尊大致說明狀況了。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傢什麼時候纔能有空看到。”承道有些遺憾的說着。
溝通山海之事,對承道而言應是件不小的負擔。本就十分蒼老的外貌,此刻更是增添了幾分腐朽湮滅的氣息。
“師兄快休息下。”李凡連聲說道。
承道也沒有勉強,盤坐於虛空,一個多月後方才緩過來。
李凡有些吃驚:“想跟師尊聯繫,竟這般艱難?”
“這是自然。”承道神情有些嚴肅,“山海之間,並非塵世尋常生靈可以踏足的。我還是憑藉有些特殊的出身,才能勉強支撐住。否則……”
“且不說,能不能承受住山海所帶來的壓力。就算能堅持下來,也需時刻面對周遭比起塵世強無數倍的道湮氣息。如凡人墜水,心神被溺斃窒息之感充斥。恐怕實際並未被道湮所吞沒,就先已經瘋了。”
承道長嘆一口氣:“自古以來,山海就並非塵世生靈所能輕易涉足之地。若不是連山、歸海兩位聖君的開闢之功,我們甚至連遠觀都做不到。”
李凡自是知道山與海的恐怖。
他曾親自進入無限海,周遭每一滴海水,似乎都擁有着將他神魂完全碾碎的重量。
只不過不同的是,李凡身具還真遺寶。【幻亦真】的庇佑之下,如今的李凡已經能夠在一定限制時間內,無障礙暢遊山海了。
“徜徉山海間,究竟是什麼感受?”李凡裝作從未見過、十分嚮往的樣子,向承道請教。
而承道也是沒有隱瞞,將自身意念行走于山海間的感悟,一一詳細道來。
李凡跟自己所經歷對比,心中更加感慨還真偉力。
承道這等人物,行走于山海之中,亦是極爲艱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有墜亡之危。並且根據他自己說,這還是在有着守丘公印記庇佑的前提下。若沒有守丘公的引導,以承道現在的實力,也無法行進多遠。
從閒談話語間,李凡也確認,承道並沒有在這次的通訊中向守丘公提及自己。畢竟每多待一刻,都需要面臨極大壓力。只能交代要緊之事。
承道雖如此說,李凡卻也沒有全信。心神時刻提防,防止守丘公突然降臨。
既然已經上報了師尊,承道也就不願自己先擅自處理。只等師尊指示。而根據之前的經驗,守丘公回訊快慢不定。沒有固定規律。
不過現在高牆通向外界星海的通路已經因爲道湮全部封死,就算李凡他們想找光吾星海方面報仇,一時間也是無可奈何。
只能耐心等待。
碩鼠仙凝聚大道,對承道也是頗有啓迪。李凡的感應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附着着高牆的道網上,不僅愈發凝實。還滋生出了許多全新的道弦。
這其中,有些還是原初可能性已經並不存在道則。全憑承道自己悟道,而後衍化。並不能作爲道湮支撐,只是朔星海道網的附屬部分,起輔助之用。
承道逐漸沉浸於自身揣摩之中,不知歲月流逝。
而李凡在這期間,卻是琢磨起了,光吾星海那自道湮大潮中垂釣的法門。
隱藏在道湮之中的未知存在還並未走遠,李凡自然不可能就在高牆內作死試探。
李凡本尊,看似於洪荒仙界中打坐。
實則心神已經進入了【無間輪迴】之中。
李凡不管不顧的這段日子裡,時間循環依舊在無間輪迴中不斷上演着。飢仙滅世之結局,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
靈性盡被削去的真實天尊,如今任何修行天賦都已經不存在。甚至已然變得瘋癲。
而無論有沒有這外來者,無間輪迴依舊按照李凡曾經經歷了一段歲月重新演變。
李凡此番意識進入其中,並沒有要再戲弄真實天尊的想法。
而是要藉助這一段時間流,研究光吾星海的垂釣之術。
“首先要驗證的,是還真所創造的這無間輪迴,究竟算不算一條完整可能性……”
李凡這麼想着,意念霎時間橫跨了至暗星海,來到了高牆所在。
輕車熟路,進入了試驗場空間內部。
果然依舊在其中,看到了守丘公所留下的五道虛影。
“……”
李凡沉默不語,出了高牆後,又探索起了尚且完好的朔星海。
道網,仙狩,承道。
俱是存在於這可能性之中。
之前對於這無間輪迴功能的解鎖,李凡並沒有太過深思熟慮。對於還真所創造出的這一時間流,也不以爲奇。直到如今,出了高牆之後,接觸到了諸多無名,瞭解了三聖君、乃至超脫境界的存在後。
李凡方纔明白,這究竟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也隱隱明白了,自己的【還真】,跟時間回溯果真是有着質的區別。
“實則,跟我每次發動還真後所經歷的【原初】可能性,本質是相同的。只不過被截取了其中一段時間罷了。以及……”
李凡試圖在這無間輪迴之中,進入無限海。
但不出所料的,失敗了。
“塵世間,依附山海而存在。”
“而這無間輪迴,卻是被還真所憑空生造,只是依存於還真。並不能聯通山海。宛若一間密室。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對我倒是絕對安全的。”
“但反過來推測……”
“我在現實中的每一次還真,都是重塑山海。”
先前李凡根據自身還真面板中、塵世間壽命的大小判斷,發動還真後,整個山海的狀態都被重置。
但現在,李凡心中卻又重新有疑慮生起。
因爲在真正見到了山海偉力,以及還真在面對山海時的表現後。李凡發覺,似乎還真並非是凌駕于山海之上。更大的可能,是跟山海同格。
這點,從幻亦真在欺瞞山海時的持續時間很短,或許能推測出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之身軀,還無法長時間的承受欺瞞山海。長時間融入其中,或許會帶來未知的副作用。還真爲了保護我,這才特意設置了這持續跟冷卻時間。”
李凡微微搖頭。
以他現在的實力,距離窺探山海、還真的真諦,還爲時尚早。
無論如何,只要能爲他所用就行。
在這無間輪迴之中,李凡可以說是沒有天敵的存在。無需顧忌山海,再加上現實之中這一世積攢的經驗,沒費多少功夫,就重新高牆之內,開闢了洪荒仙界、矗立了諸多天柱。
“可以說,這是模擬中的模擬了。”
“甚至,我在這裡吸收的大道感悟,也全都是真實有效的。”
李凡緩緩撫摸着飢仙天柱中傳來的道則波動,頓覺奇妙無比。
雖然飢仙暫且被封印,但這段時間流的起點與終點早就被設定。要不了多久,她就會重新回到仙墟。並且什麼都不記得。
念及此處,李凡沒有再去管飢仙。
只是看着場中齊齊筆直挺立的天柱。
“因爲並沒有真正連接到上方山跟無限海,所以這裡的道湮之潮,也只是還真模擬的。”
“不過真亦假、假亦真。以還真的能力,假跟真幾乎沒有什麼區別。足夠我用來實驗了。若是在這無間輪迴中能夠打造成功,我就能於現實中復現。”
“而且,我還能隨意調節操縱這裡的時間流速……”
整條無間輪迴可能性,就相當於是爲李凡一人打造的遊樂場。真實世界的一比一仿造,讓李凡沒有了後顧之憂。
開始潛心研究起那天柱防波堤,垂釣道湮的工程起來。
即便只是在碩鼠仙記憶中的驚鴻一瞥,但這原理其實並不複雜。
而用了煉道藥王經的手段,將天柱削成高低不定,對李凡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只用了十多個無間輪迴的時間,李凡就成功初次打造出了這一奇觀。
心念一動,李凡將高牆中守丘虛影的力量給暫時收起。
隨着支撐力量的驟然消失,無數陰雲,開始在中央低矮天柱附近顯現。
山呼海嘯之音,不斷傳來,並且愈演愈烈。
李凡下意識的閃身遠離。
他神色凝重的,打量着前方的黑暗深淵漩渦。觀望了許久,都看不出這“假”的道湮,跟現實中真正聯通山海的道湮究竟有何區別。
“看來我之真亦假道途,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李凡定了定心神,注意力重新回到道湮漩渦之中。
沒有聯通山海,自然就不會有異物被吸引、沖刷而來。
但從道湮降世所引發的動靜之後,李凡確認這初次的嘗試,就已經成功了。
唯一他目前還無法做到的是,就是像光吾星海那般,在成功誘捕道湮大潮內異物後,將中央低矮天柱復原。
所造成的後果就是,一旦開啓這工程,也就意味着距離道湮滅世災劫降臨不遠了。
“削去簡單。將被削去的重新還回去,並且還要讓他們在短時間內就盡復如出……”
李凡腦海中,又回想起光吾星海垂釣道湮大潮時,那一根根天柱中俱是呈現無名真仙面孔的詭異場景。
“沒有他們自身的配合,恐怕做不到啊。”
李凡摸了摸下巴,再度看向天柱中被封印的飢仙。
這無間輪迴中的飢仙,跟李凡在現實原初可能性中所瞭解到的,幾乎完全一樣。在看到李凡所展現的諸多逆天手段,以及那些化作天柱都依然被砍去的真仙同僚的悽慘結局之後。
飢仙果斷明智的選擇了合作。
“我既然能通過煉道藥王經,將你一身道則領悟剝奪。那麼你自然也可以通過煉道藥王經,將自己所失去的重新奪回來。”
“生死一如,與道合真。逍遙物外,吾丹乃成。此乃天地大丹之術,我且講與你聽……”
李凡毫不吝嗇,將這門堪稱無上妙法盡數相傳。
一開始飢仙還有些惶恐,但在對煉道藥王經的認知逐漸加深之後,她全部的心神、都被慢慢吸引了。
飢仙悟性,只能說不差。
李凡幾乎要等的沒耐心,她才終於將此煉道妙法堪堪掌握。
不過李凡這時候才發現,雖然飢仙入門慢。不過在實際運用過程中,她卻甚至要比李凡還要熟練。
仔細觀察後,李凡方纔看出了些端倪:“這飢之一道,竟隱隱跟煉道藥王境經,天生相和。我所煉製道丹,還需通過旁人吞服後轉化,才絕對安全。”
“但飢仙卻是沒有這等顧慮,百無禁忌、直接吞服。雖說她是已經在被囚禁之中,根本無需顧忌煉道藥王經背後的還隱藏着什麼陰謀。不過卻也部分說明了,飢之大道,這一外來道則的特殊性。畢竟是來到其他可能性之後,還能李代桃僵、重獲新生的道途……”
就這樣,雖不知道光吾星海那邊,究竟是如何實現天柱高低轉換的。但李凡通過自身所學,費了一番周折,也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而後,李凡更是通過飢仙的反饋,對所傳藥王經進行了修改。
去除了那些非必要的部分。
法門只需能配合達成天柱的變動即可。
……
目的已然達到,距離李凡入無間輪迴,加起來也只是二十多次的時間。
而在現實世界中,也只僅僅過去了一時三刻罷了!
這便是還真偉力的可怖之處。
李凡看着學成妙法、正沾沾自喜的飢仙,在輪迴再度發動之際,臉上那驚愕不止的表情。
心中不知怎的,忽的想起了守丘公曾經對承道所說的一句話。
“無關終局。”
“就像這無間輪迴的起點跟終點,早就註定一樣。或許塵世間的一切,也早已經定下。”
“無論衆生如何掙扎,結局始終不變。”
李凡思忖着,不由微微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