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僅僅是普通真仙。”
“還很有可能，曾是一尊無名真仙！”
李凡低下頭，遮掩着自己眼神中的思緒。腳下疾走，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客官，來玩嘛！”
“馬兄，好久不見。過來喝一杯！”
“你這小子，終於又讓我逮着你了！別跑！”
……
漫步在極樂城中，耳邊竟接連傳來不同的呼和聲。而跟此起彼伏的聲響共同出現的，還有一段段與聲音相關的記憶。
這些聲音的主人，或是他整天勾欄聽曲結識的老相好，或是曾有過生死之交的八拜兄弟。亦或者是惹下禍事的仇敵。
一幅幅畫面快速涌現，真如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
然而李凡卻只是充耳不聞，低頭不疾不徐地，朝着目的地趕去。
剛剛“奪舍”馬天得不久。李凡很確信，之前馬天得的記憶中，並不存在這些。只是伴隨着聽到的話，而被刻印在腦海中。
“並非簡單的迷幻之術。”
“而好似，這些事情在極樂城中，的確發生過一般。”
即便隨着李凡的遠離，聲音漸隱。但已經被烙印的記憶，卻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愈發深刻。
走了一路，“馬天得”就這樣被強加了許多經歷。
每段經歷，都是幾多歲月。
皺紋悄悄爬上了眼角。馬天得的面龐，隱隱變得滄桑起來。
身體上的這些變化，自然沒有瞞過李凡。有意控制着，自己步伐從快變慢。似乎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難。
穿越了極樂城的一個街區，“馬天得”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當漆黑大門關閉的瞬間，所有來自外界的嘈雜聲響，頃刻間全都消失。隱於黑暗之中。
按照馬天得過去的習慣，處理好了一干事務。
隨後雙腿盤坐，閉目冥思。好似研習起“道網紋路”來。
然而，李凡實則依舊在思索着剛剛一路走來這具身軀的變化。
“由虛假的過去，影響真實的現在。”
“這種手段，是玄天王的誦經魔音？”
神念中的極品化道石開始運轉，輔助李凡進行分析。
“若是馬天得沒有經受住誘惑，被任意一處聲音所吸引，參與了進去。”
“那麼在交談間提起的‘往事’，都會盡數在身上實現……”
李凡在推衍畫面中，依稀間看到，酒席中的馬天得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老去。轉瞬間化作枯骨，卻依舊跟左右在談笑風生。
直至歡愉終盡，腐朽的骨骼，化作飛灰。而馬天得的意念，也永遠留在了這座極樂城裡。就跟城中的無數意念一模一樣。
“小子，去了極樂城，除了祝學士交代的事、其他一件也別做。老老實實待滿三年，你或許還有回來的機會。”
馬天得來極樂城前，朔星海治事會的前輩語重心長的交代畫面，霎時浮現。
“朔星海能夠以凡獵仙，少不了如祝學士這般，由仙化凡的存在的助力。”
“雖已墮入凡塵，但這些曾經真仙的實力，依舊不容小覷。”
“或是爲了安撫，或是讓他們扭曲的心得到發泄。治事會爲他們準備了專門的‘遊樂場’。這極樂城就是其中專屬於祝學士的那處。”
“城內所見無數生靈，皆早已經死去。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鬼城。他們依舊能保持實體，不過是一種奇異的能量在維繫罷了。哪怕三年晝夜的輪迴變幻，無止境的互相殺戮，也不會真的有人死去。只是等待下一輪開啓後，重生罷了。”
“不過，在殺戮中最終的勝者……”
李凡咂了咂嘴，回味着剛剛喝下的那碗紅湯的味道。
皆是鬼魅般遺念，自然沒有真的血肉味道。
李凡在祝學士府上所吞服的，乃是千錘百煉、精心烹煮的衆生意念味道！
“宛若永恆遺念一般！”
“難怪如此美味。”
一碗紅湯入肚，無需經歷碗中生靈曾經歷的種種。卻能直接得到經歷後的收穫。
而整座極樂城，便可以看做是更大碗的紅湯。
只不過，烹煮極樂城中生靈的手段，還要更加精妙。
李凡思念急轉，極品化道石算力全開。
窺見剛剛所見繁華、毛骨悚然景象下的真實。
“受到無處不在的誦經魔音影響，城中遺念的經歷，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增長。城中任意一員，其履歷之豐富，恐怕是尋常生靈的數百倍、數千倍！”
“一是被強塞進這些複雜的經歷後、依然能存在的意念，本身質量就已經完成了蛻變，並非尋常可比。”
“二則是同爲熬藥，用的百年人蔘、跟萬年人蔘，自然藥效大有不同。”
“玄音籠罩下，這座極樂城烹煮的效率，提高了不知多少。”
雖然不知道那位極樂城主最終所求的，究竟是不是永恆遺念。
但極樂城中所見，使得曾經有過同樣打算的李凡，深深感到了自己手段的粗鄙之處。
“我本以爲，在虛造的夢境樂土培養永恆遺念，已然是登峰造極了。”
“還是被這位曾經的真仙上了一課。”
“不愧是能從仙界破滅大劫下存活下來的，折磨人的手段，當真是聞所未聞。值得學習。”
“三年開花，三年結果。如此輪迴反覆……”
“所謂的【盛典】，自然也就是享受這些果實的時刻了。”
這些生靈在極樂城中縱情肆意，享受了三年。慾念不斷升騰，攀登。
直至到達頂峰的那一刻，如烈火烹油，轟然炸開。
“晝時的殺戮，肯定也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簡單。”
“若是極樂城中，依舊還有魔音籠罩話。那麼倖存者們所要承受的，或許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大。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到最後……”
就連李凡，也對這“果實”的鮮活程度，一時間有些心動了。
“三十日後，或許就可以親眼一見。”
“可以想象，這遺念果實定然對修士大有好處。而那祝學士，卻只宴請了【刀島】一方？”
馬天得雖是初來乍到，之前卻也曾聽說過極樂城宴請四方之事。
“這一屆，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
朔星海中，刀島跟劍域是兩股中流砥柱般的龐大勢力。劍域，是以曾經玄黃界的天劍宗爲核心，聚集了一衆劍修。聲勢浩大，有百萬之衆。
而刀島，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十八名修士。凡欲登島者，必先對島上修士發起挑戰。敗者死，勝者則加入刀島。據說，這是創立刀島，也是踏上刀島的第一名修士所建立的規矩。而一十八這個數字，還是被增添之後的。最初的刀島，島上只有五名絕世刀修生活着。
過去，朔星海生機蓬勃、刀修遍地的時候，前往刀島上挑戰的修士絡繹不絕。雖然全都一去不回，但後來者依舊源源不斷。
蓋因，刀島上矗立着【刀道】。
並非是什麼玄奇景象，而的的確確是天地間的【刀道】本身。
窺之，可直面大道。一朝頓悟，雖死無憾。
大道無形，如今卻在刀島上顯化，自有其原因。
然而卻無有定論，衆說紛紜。就連朔星海治事會，都從來沒有過正面的迴應。
所有相關的傳言中，最有說服力的，就是刀島的領袖、也曾是一位無名真仙。而且其所合大道，正是【刀】。
當他化凡爲仙后，大道重歸天地。但卻不知被其用什麼方法給固化，顯露。無形玄妙大道，自此得以被肉眼凡胎所窺見。
“刀島上那位，或許跟極樂城祝學士是老相識也說不定。”
無名真仙，過去在至暗星海，只存在於古老的傳聞之中。而初來朔星海，就一下子見到了兩位可能的無名真仙。
“與其說，這是運氣問題。不如說，仙界破滅大劫發展到現在，曾經的仙人們，也只能跟凡人們一起苟活在同一片星空下了。”李凡心中冷笑。
李凡對這些化凡真仙的心態，並不感興趣。
他真正感興趣的，是無名真仙究竟是如何化凡，還能保住自己性命的。
真仙化凡，玄黃界中李凡就曾見過，不足爲奇。
但無名之境，身與道合。
化作大道之一，復歸天地。又豈是這般容易脫身的？
聯想到祝學士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李凡很確定，無名真仙想要化凡，定要付出極其慘烈的代價。
“能夠成就無名者，定然是亙古奇才。然而這樣的存在，也要紛紛拋卻自身道途……”
“究竟是爲了在道湮之劫中，保住自己性命的無奈之舉。還是爲了還道於天，拯救世界的崇高理想呢？”李凡露出了頗爲玩味的神情。
正如傳法新法誕生後的玄黃界。
修士吞噬天地大道而修行，當修士死後，體內一切復返天地。無名身與道合。
若是無名隕，而大道不隕。那麼自然，就會道歸天地。
不過，一個矛盾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既然無名真仙，都已經身與道合了。那麼又怎麼會出現，無名隕而大道不隕的情況的？
“或許同樣可以類比玄黃界中事。”
“那些合道修士，雖然與天地之魄相合。但憑藉我如今的手段，以及對玄黃界天道的瞭解。將他們擒住之後，強行跟天地之魄分離……”
“不難！”
“雖然無名真仙的實力，遠非玄黃合道能比。但其中的道理是想通的。”
“或許，答案就在【道網】之中。”
李凡目光閃動。
道網作爲朔星海抗衡、捕獵真仙的終極手段，自然需要覆蓋到祝學士這些曾經的真仙身邊。
而馬天得，就是這樣一位負責維護、接入道網的人選。
事實上，馬天得的生死並不重要。就算他惹惱了祝學士，被化作極樂城無間輪迴煉獄中的一道永恆沉淪遺念。
第二天，治事會很快就會再派遣新的人員過來。
在馬天得眼裡，自己是朔星海的高端有生力量。爲祝學士這樣的化凡真仙跑腿，都是辱沒了自己，大材小用。
但李凡這樣的外來者，卻是看的真切。
不過是耗材罷了。
而耗材，是用不完的。
榮辱不驚的，李凡鑽研起馬天得腦海中，道網相關的資料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能夠利用道網的關鍵，正是道元符號！”
“我已掌握了最起初的那些道元符號，利用馬天得的身軀，接入道網應該不成問題……”
但很快李凡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跟秦壯時期相比，道元的複雜程度，何止翻了幾萬倍！
每一道指令，都要數十萬道元符號的共同協作運轉。稍有差錯，便會被記錄。傳達到治事會中。
“每一位通過考覈的，都對道元的利用已經爛熟於胸。”
“治事會允許一兩次的容錯。但錯的多了，定然會引起懷疑。”
道丹的奪舍之術，只能能夠觀察、繼承記憶。而像道元符號的應用，這種複雜而精妙的操作，想要完美復刻，就有些困難了。
尤其李凡並非本尊全部意念，只是一道分神前來。更是力有不逮。
“若是此刻青冥珠在，就好了。”
“能夠無損的繼承馬天得的認知。”
李凡微微搖頭，將不切實際的幻想壓下。
如今孤軍潛入朔星海，不可能得到青冥珠助力的。
“三十日後，盛典的舉辦，需要道網的相關配合。”
“看來，我自己學習，方纔是上策。”
“好在有極品化道石助力。馬天得能做到的，我復現起來，應當是易如反掌。”
李凡從頭鑽研起馬天得腦海中的道元符號知識。
之前從秦壯記憶中所知的【道元基礎三十講】，已經全面落後。甚至有不少符號的意義，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李凡只得放棄原本的認知，重頭開始。
但掌握道元符號之路，並非李凡想象的那般容易。最大的原因，就是馬天得學習道元符號的過程，已經在他腦海中消失了。
對於自己是如何掌握道元的，馬天得是一點映像都沒有了。只知道自己經過一番艱辛的學習，才最終掌握了這種技能。
只有果，沒有因。
李凡只能從果去倒退。
若非有化道石，這第一步就走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