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皇的意思很明顯。
聖朝與萬仙盟開戰在即,太衍宗也是時候做出最終的站隊了。
當孫二郎在聖京城中找到伊術的時候,他已經早就準備好、笑吟吟在等待了。
“小郎君,咱們走吧。”
孫二郎也不扭捏,拱了拱手,二人直奔太衍宗而去。
“前輩在我們聖朝這段時間,可有別樣收穫?”回程路上,孫二郎試探性的問道。
伊術笑了笑:“聖朝景象,異於萬仙盟,更與玄黃界百千萬年不盡相同。我們也是受益匪淺。目前宗門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並且也得到了石母的認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對了,這一次說不定你還有機會面見石母。”
伊術的話讓孫二郎心中一動。
想要從對方那裡打探更多內幕,伊術卻換過話題,聊起了最近在大啓的見聞。
“聖朝百姓豐衣足食,故而對精神方面有了更高的追求。雖然他們境界實力平平,但某些思想卻着實令人感興趣。我這次結識了一位文人,撰寫了一本志怪小說。描寫的是玄黃界沒有傳法天尊的情況下會發生的事情……”
孫二郎微微一怔,又聽伊術說道:“跟你經歷的模擬世界不同,那小說中雖然傳法不顯,但卻仍然有災禍降臨、霍亂玄黃。”
“有三位尊者起於微末,成席捲天下之勢、分庭抗禮。一以教化養民,爲【天地之師】。一以聖人純潔高尚品德,使身邊人心悅臣服、組成不可動搖之聯盟。此爲【人間至聖】。一以無窮威能,建立地上仙朝。兵鋒所指,萬物臣服。此爲【太玄仙帝】……”
伊術說到這裡,孫二郎的神色變得十分微妙。
“三尊者龍爭虎鬥,交戰數百年都難分勝負,其間細節,以個人之力推衍、雖說有些粗糙,不能仔細推敲。但卻也十分有趣,別開生面……”
孫二郎忍不住問道:“那最後,究竟是誰贏了?”
“這本《玄黃三分演義》還沒寫完,那文人家門口就被人堵的水泄不通。衆人皆聲稱其對聖皇大不敬,要好好教訓他一番。雖然聖朝官方沒有下場,但隨着《演義》中,太玄仙帝出現了一些失誤之處,風波卻是愈發大了,還險些鬧出了人命。”
“那文人也不敢再寫了。劇情停滯,我也不知道最後的贏家是誰。”伊術似笑非笑。
孫二郎輕咳一聲:“等我回去後,將那些人打發了,讓他安心寫書。不過一本志怪小說罷了,師尊又豈會容不下這些?”
伊術卻意有所指:“聖皇雖然的確不會在意,但聖朝之民卻並不一定這麼想。”
孫二郎還欲爭辯,卻是已經到達太衍宗境內了。
天上晶壁內的浮空城內,孫二郎再度踏入。跟上一次不一樣的是,此番路上所遇到的修士,全都笑眯眯跟孫二郎打着招呼。
似乎全都跟他十分熟悉一般。
孫二郎自是知曉太衍宗信息全體共享,實則相當於一個整體。但這種對方知道自己,自己卻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感覺,還是讓孫二郎有些彆扭。
好在路途不遠,很快孫二郎就來了太衍宗中樞、見到了陳天海。
陳天海正手持一卷書,認真的讀着。
伊術則是沒有進來。
“見過前輩。”
孫二郎行禮,陳天海不爲所動,似乎沒有聽到一般。
沉默良久之後,陳天海方纔開口,直入正題:“聖朝跟萬仙盟戰端,我們太衍宗決定……”
“互不相幫。”
這答案實在有些出乎孫二郎的意料之外,當場愕然。
哪怕適當的做做支持的樣子呢?當牆頭草,坐山觀虎鬥固然會保一時平安。但等日後一切平息,也必定會受到最嚴厲的清算。
按理來說,太衍宗應該不會做出如此不智之舉纔是。
孫二郎滿是疑惑的看着陳天海。
“我們做出如此決定,除了石母上萬次的推衍,都得到了近乎平均的勝者答案之外……”
“更多的是因爲,我們決定暫時離開玄黃界了。”陳天海石破天驚的說道。
“嗯?!”孫二郎猛地愣住。
“是因爲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空明虹光?”孫二郎問道。
“是,也不是。事實上,我們太衍宗早有遠渡星空的打算。只不過星海兇險,一直都被無限期擱置。不過,之前那道跨越星海而來的劍訊,卻是讓我們改變了主意。”陳天海微微一笑。
“劍訊照耀玄黃天穹七天時間,期間我們對其進行了詳盡的分析。還算是小有收穫。劍訊既然能跨越星海而來,那麼我們太衍宗就能追蹤溯源,順着其來時的蹤跡、一路找到發訊所在。”陳天海信心十足的說道。
“星海彼端、高牆之下,當真是令人嚮往啊。”陳天海感嘆道。
孫二郎也彷彿感受到了整個太衍宗相同的意志。
知道此事已經不可阻止,孫二郎思念急轉,想要儘快回去、將此事通知師尊。
“小郎君不必着急。此番一別,下次相見就不知是何時了。不妨見一見石母。”陳天海看向孫二郎,建議道。
孫二郎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答應的剎那,周圍房間景象也隨之消失。宛若置身星海之中,周遭一片漆黑。
唯有一道璀璨的藍光,自黑暗深處而來。化作一道細線,在星海中疾馳。
在看到這藍色細線的瞬間,孫二郎心中就產生明悟。
這就是化道石母。
最初的化道石。
“吾本非玄黃之物。不過機緣巧合,於星海中穿梭時,來到了此界。”
一道聲音自孫二郎腦海中浮現。
並非是通過五感、神識交流,而是直接通過孫二郎識海中的化道石晶體之間的共鳴進行溝通。
孫二郎神色一肅,以表敬意。
石母自顧自的敘述道:“吾從何處來,已經不可考。不過吾又究竟往何處去,卻是有答案的。”
化道石母此言一出,讓孫二郎心神劇震。
“往何處去?石母您這是什麼意思?”
“星海彼端、並非彼端。不過一隅之地罷了。若非有高牆阻擋,萬年之前我就應當遠遁而去。再加上此前被切割、分化,也失去了橫渡星空的能力。無奈不了了之,轉瞬即是這麼多年過去。”
孫二郎前方的景象驟然一變。
原本筆直在星海中飛行的藍色細線,卻是不知爲何突然轉變了方向、墜向玄黃。
於玄黃界中被修士發現,太衍宗得其之助,一躍而成爲天下赫赫有名的宗門。
原本被切割之物,再無復還之理。不想玄黃界天地劇變,災劫降臨。爲了抵抗法不可同修的劫難,太衍宗修士又主動決定與化道石合爲一體。
信息不滅、化道重現。
在經歷了數萬年的分分合合之後,化道石又變成了最初來到玄黃界時候的樣子。
……
一幕幕場景飛速變化,讓孫二郎心神震動。
他忍不住問道:“前輩在玄黃界待了這麼久,已近乎全知。只要留在玄黃,萬劫不損也並非虛妄之言。爲何偏偏要離去呢?星海之外,變數、未知太多,即便是前輩,恐怕也沒有絕對的求生把握吧?”
“爲何一定要去?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跟你們修士爲何一定要修行一樣。”
石母傳來的話,讓孫二郎無言以對。
“高牆,阻擋着星海。但有些東西,是它阻止不了的。”化道石母的語氣莫名。
有些迷惘,又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心。
“小傢伙不用想太多。我只不過是打算先去看一看罷了,如果真的無法跨越高牆,我們很有可能還會再回來的。至於這次要見你一面的原因……”
孫二郎眼前那虛幻的藍線,忽的猶如實體一般,猛地朝着孫二郎的頭顱射來。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孫二郎就被藍色射線擊中。
孫二郎檢查全身,但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異樣。只是識海中的化道石晶體,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
“小傢伙不必緊張。只是留了個標記而已。以免將來打算返回時,找不到回來的路。”
“當然,我們也不會虧待於你。集中精神……”
石母的話伴隨着化道石同頻閃爍,孫二郎感應中,無數畫面鋪天蓋地而來、幾乎要將他的識海完全淹沒。
他連忙凝神,放緩了畫面的接收。
這大量景象,有些是聖朝陷入苦戰、死傷慘重。有些則是聖朝連戰連捷,萬仙盟只能在中央四州苟延殘喘。但無一例外的,全都是真實世界中,尚未發生的事情。
“這些都是我推衍的產物,就送給你做個參考了。”
孫二郎心中一鬆,連忙向石母致謝。
“不過我要警告你的是,對於這些推衍,小傢伙你也不要太過相信。”
“這玄黃界,就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池塘。若是風平浪靜,池塘水面上的每一道波紋,都能推衍出來。但若是池底的兇物全都浮現,攪得不可安生……”
“波紋的推衍,就必然會跟現實大相徑庭了。這個道理,你的師尊定然知道的。”
“所以實際上,有沒有我們太衍宗,也不會太過改變什麼。”
化道石母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回過神來的孫二郎卻是已經出現在了太衍宗之外。
那層原本不怎麼明顯的晶壁,不知何時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藍色光芒。
整個太衍宗,變得愈發透明起來,彷彿隨時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般。
“小郎君,你可要好好活下來啊。”
“要不然,我們太衍宗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伊術似笑非笑的話傳來。
又彷彿一場錯覺。
在愣神中,眼前的浮空天城,卻是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孫二郎的感應之中。
“說走就走,也太快了。”
孫二郎腹誹,心中卻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呆立此地良久,這才返回,詳細將此事經過彙報給了師尊。
看着端坐上方,沉默不語的無面聖皇,孫二郎不免有些緊張。
而聖皇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有些愣神。
“什麼標記,不過是石母的調侃罷了。化道神石,乃不世奇物。那虹光劍訊,就連爲師一時間都無法參透,祂卻在短短時間內就已經將其破解……”
“都能追蹤溯源、橫渡星海,又豈會連路都找不到。”
“師尊,那究竟……”孫二郎有些不解,“藍色細線跟我識海中化道石碰撞時帶來的玄奧感受,的確不假啊。”
聖皇卻是十分罕見的笑了笑。
“是你小子的造化。”
“天下化道石,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都不過是從石母身上分離下來的碎塊罷了。雖然修士可以用化道神一之法,將其據爲己有。但碎塊終究是碎塊,哪怕是最極品的化道石,也終究比不過石母。不過石母對你施展的那藍色放射線,卻是如點石成金……”
聖皇的語氣有些奇特:“雖然品質目前不過上品,但卻是被點化了,未來有了無限的可能。”
“假以時日,就會變成第二個石母也說不定。”
“這……”沒想到對方居然在離去之後,留下了這麼大一場造化給自己。孫二郎不禁愣住。
“不必多慮。個人有個人的造化,或許僅僅是石母看你比較順眼罷了。”聖皇淡淡地說道。
“是……”雖然孫二郎如此迴應,但從他的神情來看,他顯然一時間還沒能適應。
“對了。師尊,那石母推演的上萬次結果……”
“等你平靜下來之後,再做分析上報吧。”
“謹遵師命。”
孫二郎有些失神,離開了聖皇座。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此前伊術所說的,那位寫下了《玄黃三分演義》的文人所在。
只見房屋門口,依舊還聚集着不少羣衆。
雖沒有做出什麼過分舉動,卻是虎視眈眈、死死盯着出口。
彷彿這裡面的文人,跟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他們見到孫二郎,頓時面色一喜,就迫不及待湊上前來、想要將文人的惡性訴說。
卻被孫二郎微微皺眉打斷。
衆人識趣的散開。
孫二郎闊步走進了屋內。
文人喝的大醉,孫二郎拿起桌上的文稿,看了起來。